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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安山河 (毕毕大人)


  凌安之眼中风云变幻,终究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抬腿往外边走。
  余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变幻的眼神中好像捕捉到一丝西北侯的影子,她当年私自去了军中找他,要和他嬉戏,凌安之伴怒要去自请军法,让她马上滚蛋的时候。
  这么久以来,她太怀念那时候的信任了,太思念那种感觉了,一时情难自禁,紧紧的自背后环住了他:“三哥,别走。”
  凌安之冷哼:“我最讨厌别人变着法的戏弄我。”
  余情去拉他的手:“你当时说过不怪我的。”
  凌安之想扯开她的手往外走:“不怪你不代表和你还有什么关系!”
  余情见他也不留恋,好像毫无昔日情意,不由觉得非常心酸,死死拉着他的手也脱了力:“三哥,你真的狠心不要情儿了吗?”
  凌安之看她这样,想了想长出了一口气坐在了桌案上,说话语重心长:“余情,你一个富家千金,整日里跟着我作什么?我好歹之前还是个封疆大吏,现在是隐姓埋名的逃犯,每个月里一两银子的俸禄也没有,你何苦和自己过不去?”
  余情知道凌安之的脾性,不喜欢的人别想能到眼前来。以前凌安之和她相处,无论对她是否接纳,说话也全是爱护有加,不会口不择言,而今…
  纵使余情脸皮再厚也禁不住每天都在磨刀石上磨一磨,她笑的苦涩:“我是不是整日在你眼前晃,把你晃烦了?”
  凌安之稍稍歪着头看着她,那眼里的意思就是:你说呢?
  她说话吞吞吐吐,这些话这一年来压在心底,不敢说而已,怕说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我也知道女人整日里缠着男人没有用,只会让你们心生厌烦…”
  凌安之看她满眼委屈,直接转过了脸不看她了。
  余情也知道有些事强求无益,凌安之是说过不怪她,可那一瞬间可能已然心死,人死不能复生,心死可能也是如此:“你也好的差不多了,估计…也不会再要我了,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凌安之闷哼一声,就那么偏着头斜着眼不说话。
  余情一跺脚,胡搅蛮缠道:“你当时答应过娶我,而今我家门也上过,睡也睡过,反正我算你的妻子。如果你真要赶我走,就直接写一封休书,交给我哥哥许康轶,否则我绝对不走!”
  “哟,”凌安之还真没见过余情小野猫当面张牙舞爪的一面,倍感新鲜:“即便是夫妻,你和别的男人谋杀了亲夫一次,我现在算一个死人,怎么写休书给你?”
  余情的黑眼睛瞪圆了:“你要是算死人我就开始守活寡,你写不得休书就别怪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余情又生气又委屈,还有心疼和愧疚一直萦绕在心头,眼眶都红了:“我知道兰州的事你当时心理无法接受,你自从兰州事后备受打击心灰意冷,有些把身家性命、所有牵挂齐来抛散的意思,我也知道你…苦,知道你心中不会真正怪我,可是这心如死水还哄不好了,我今天就看看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凌安之双手抱着肩膀冷笑,说话带着股酸气:“你也不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还有当红大员裴星元愿意继续当新郎,陪着我这见不得光的前夫君把病养好也算是仁至义尽,还浪费心思哄我作甚?”
  余情越听越不是头,尤其这前夫君三个字简直是太有才了,她小野猫似的两步冲到凌安之面前,趁他没注意就推了他一把:“挺大个男人,欺人太甚!”
  凌安之觉得这小野猫力气也不小,幸亏太师椅稳当,否则差点一起跌倒,有一种小时候要被他爹打了的感觉:“你这是干什么,还要打人不成?”
  余情一伸手扯住他的衣领,就开始扒他的上衣:“我看看这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如果有心病还没治好就继续下点药!”
  “给我下什么药?你快放手,干什么?”凌安之窘迫难当,也不能真用力扯开她,正左支右绌闪躲不开。
  余情黑眼睛瞪圆了,心中一股子火气也上来了:“我记得在北疆的时候,我说愿意置个宅子,一辈子没名没分的跟着你,你骂我不自重,可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就自重了?”
  小怒鱼儿气冲斗牛:“你武学战略出自大家,宁森和宁林兄弟是大楚国的鬼谷子,兄弟两个一生只收了你和凌霄两个徒弟,一辈子教你的是江山社稷为重,自制救人,你呢?是否对得起恩师的教诲?此其一也。”
  余情继续扒他衣服:“常人肩上责任的大小,和人的能力是有关的,如果是寻常百姓,那么能养家糊口,对得起妻儿父母,就算是尽责了;如果是残疾人,那能自力更生就行了;可你震古烁今的帅才,却在这里要冷眼看着山河破碎,想着怎么去当个逃犯,你对得起你自己吗?此其二也。”
  “你心中愧疚,觉得对不起家人和凌霄,消极避世,可你想没想过,他们是希望看到你救济斯民,还是希望看到你现在神魂皆空的样子?你对得起保护你的英灵吗?你能不能分得清对错?此其三也。”
  凌安之觉得自己这顿骂挨得冤枉,绷不住偷笑了一下,被逼到了椅子角落上扯着衣领假装阴阳怪气:“哟,不帮着你哥哥打仗,生这么大气啊?你是借机给自己出气来了吧?”
  小黄鱼儿变成了小河豚,气得鼓鼓的也没注意到他的变化,粉面通红,扯得凌安之衣服撕拉一声:“我今天非看看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省着你天天什么话都憋着,把你再憋出病来!”
  花折刚兴冲冲的大步迈进屋来,就看到这老鹰抓小鸡,明显有点剑拔弩张的态势。
  他接受现实倒是快,凌安之实在不愿意帮许康轶带兵,他也知道不能强求,索性在大楚再放松的玩几天,过几天直接跟着来接的祖母回国便是了——反正许康轶和他在一块他就知足了,回夏吾纵使不是他所愿意的,算是好马吃了回头草,可而今也别无他法。
  “祖宗,你们二位这是干吗呢?”
  他定睛看了看,余情住了手,一副眼泪汪汪小媳妇样,可偏偏还怒的直喘粗气;凌安之整理一下衣服坐正了,稳坐着像个抓到了小辫子的大爷,可破衣烂衫衣服皱的不行,带着一身窘迫。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说凌大帅,你还没完没了了?你到底是心眼太小还是记性太好?”
  当年许康轶小南楼的火都点起来了,他不也没自暴自弃多长时间吗?
  凌安之嘴角稍稍抽了抽,不过很快扯平了。
  花折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直接对两个人勾勾手:“你们别闹了,动手动脚像什么?凌兄你去换个衣服,之后跟我走,我发现梵城旁边那个峡谷里有个好玩儿的大绳子,那边黄羊也多。”
  *
  元捷一个人,守着一个火堆,在大夏天里烤的全身都是汗,汗珠顺着鼻尖和脖子往下淌,火堆上架着一个黄羊,烤的滋滋的直冒油,他翻腾着黄羊嘴里正嘟嘟囔囔:“还说领我来看什么忘忧藤,结果还不是骗我来烤羊的,他们倒是享福去了。”
  许康轶、花折、余情、凌安之一行四人,顺着梵城的大峡谷一直往里走。
  夏季大峡谷里凉爽非常,水汽氤氲,凌安之最近一直很安静,余情有点心事重重,花折和许康轶倒是比较轻快,二人一路低声说高声笑,旁若无人的秀恩爱。
  还真看到了一根绞杀藤,这条藤蔓最开始可能是一根大树不知道何年何月倒塌在了山涧上,之后当地特有的绞杀藤环环围绕,形成了横亘在大峡谷之上之上藤桥一样的奇观——
  花折站在藤桥上,几个英朗起舞的姿势下来简直是月宫中的神仙下凡,看得许康轶屏住呼吸。最后背着手迎风而立,他舞技惊艳,这点平衡不在话下,学着化外的仙人拿乔作势的逗许康轶道:“本仙人乃是藤仙,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速速向本仙求来。”
  许康轶笑着用手指着他:“你快下来,风那么大,摔下去如何是好?”
  花折继续乔模乔样的撩拨他:“我观这位公子,凤眼含情,五百年前即和我有缘,迟早要入我房中。”
  凌安之一向看不上花折眼里除了许康轶之外谁都无所谓的做派,他向许康轶伸出左手,一摊手掌,看了看他的腰间——
  许康轶不明就里,“要什么?”
  凌安之就没见过这么木的人:“把剑给我。”
  秋风落叶扫先前许康轶在兰州送给了妹夫凌安之,后来凌安之在黄门关入京之前,又还给了前来当说客的元捷。
  许康轶眼神疑惑着变亮,当即弹下宝剑,双手递给了他——
  凌安之使坏,他拔剑出鞘,完全出乎意料的一挥剑砍向树藤:“前事不可追,当舍去;后事为落崖,仙人预料到了吗?”
  巨藤当即砍断,看着花折坠下去余情一声惊呼,还是许康轶手疾眼快,两个箭步一个回身将失去平衡向下坠去的花折拉了上来——
  怒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花折书生一个,这么跌下山崖岂还有命在?
  凌安之还剑归鞘,缠在了自己腰上,罕见的坏坏一笑:“报花花公子这么多年处心积虑拉我下水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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