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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安山河 (毕毕大人)


  凌安之继续深入:“你猜男人们在一起,最怕的是什么?”
  凌霄性格和缓,了解人心:“女人在一起嘛,最怕的就是互相嫉妒;其实男人之间争斗更深,你看看鸡架里的鸡就知道了,一个公鸡一群母鸡,相安无事,可如果公鸡多起来,肯定是互相争夺配偶,争夺领地,男人最怕的就是互相争。”
  凌安之一伸手揽过凌霄的肩膀:“你最厉害的,还不是浮出水面的文韬武略、能征善战,那只是水面上的冰山一角,最辽阔浩瀚的其实还在水下。我家小凌霄最厉害的就是让,单这一个让字,就把天下男人为难死了,可你轻易就那么做到了,军功往外让,职位向外让,露脸的事往后躲。”
  “你想想,如果身后没有安西军,我凌安之什么也不是。安西军中,谁能比你劳苦功高,谁不服你?可你经常不声不响的把好事让给他们了,他们谁还好意思再争?你给他们起了一个好头,安西军管理起来论功行赏也方便,这么多年,劲全往外使,能不打胜仗吗?”
  凌安之手臂用力,按了按凌霄的肩膀,转脸看着凌霄嘴角勾勾着笑:“怎么,小将军,我说的对不对?”
  凌霄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这是趁我喝多了,开始灌我的迷魂汤;要我看,大帅也是把接受全军彩虹屁的机会让给我了,我可不上你的当。”
  凌安之伸手拎过酒壶,提得高高的往他眼前一递:“肺腑之言,来吧,小将军,你先喝。”
  “有酒有肉,我们就别推推搡搡的了,今天气氛好,我们找点乐,”凌霄一打响指叫过一个亲兵:“把温好的酒和肉拿到这里来一点,四周放上银炭,我和大帅举杯向故园,畅饮两壶。”
  凌安之按着凌霄的肩膀借力,已经跳起来坐在了花墙上:“此间雪也是故园雪,蒙古大夫在这也不用担心喝坏,咱哥俩就这么办!”
  凌霄接过酒壶,仰首对月,一口半壶:“大帅,两脚踢翻尘世界——”
  凌安之接下半壶,饮罢壶嘴向下倒了倒,果然是一滴也没有了:“一壶喝尽古今愁!”
  ******
  许康轶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刚刚解了瘟石复发之毒,不料视力却退化严重,可能许康轶吃药太多,一般的药方犹如浇在石上,毫无效果。
  这一日晨起,花折先是用热毛巾给他捂了捂额头眼睛,否则睁开眼睛便凉风四起,连累着头痛欲裂,耳朵也仿佛跟着耳鸣。
  花折心内再忧虑,也不会在表面上表现出来,他坐在床头按着许康轶的眼周穴位,向他简单说了说到底怎么回事:“可能是瘟石之症复发对气血伤害太大,到达眼部的滋养少了些,而今冬季也来了,风雪太冷对眼睛也有些影响,我看不碍事,就是先遭点罪,能配得出药来。”
  许康轶生死关头走了多遭,眼盲对于他来说倒不是特别在意,他享受着花折柔软冰凉长指的按摩,嘴角咽着笑,想逗逗他:“铭卓,你到我身边几年了?”
  花折俯下身浅啄了他唇珠一下,最近许康轶难得的浮生偷闲,他以许康轶眼睛不好做由头,整日里和许康轶腻歪,梳头沐浴、穿衣喂饭恨不得全伺候着一起做了,许康轶有时候被腻歪的发毛,不过心下知道他多年来患得患失,也听之任之,由着他了。
  花折:“景阳二十一年夏天在京城,你和梅绛雪来接我,今年景阳二十七年了,六年多了吧,突然问这个干吗?”
  当年在马车上,许康轶问过花折,自己的视力能维持多久,花折当时的回答是七八年吧。许康轶为了立威,直接来了一句,七年之内任意一天瞎了,要点花折的天灯。
  许康轶被花折在疾病上糊弄了数次之后学聪明了,不再直接问花折,他大概猜到了自己的视力还能维持多久:“嗯,看来你确实所言不虚,非常惜命,应该是没给我点你天灯的机会。”
  花折想了半天,才知道许康轶说的是什么事,朗然一笑,这么多年的岁月弹指一挥间,当时那个隔着千山万重的殿下,已经变成了他怀里的康轶:“我不会让你瞎的,别怕,把你自己交给我。”
  许康轶刚有些感动,觉得花折一诺千金。
  就听到花折少有的在那里臭显摆:“否则我不是白长这么好看了吗?”
  许康轶躺着摩挲捏玩花折广袖上的玉扣,突然觉得不可思议,他身边层层铠甲堡垒,花折是怎么推开一道道的门,这么情根深种的走到他心里去的呢?
  就像是瘟石的解药,又是怎么步步筹谋,各国的医书读了百万卷,几百余种奇珍药材凑成了一个方子,就这么正正好好的治好了他的病呢?
  外人看起来,可能认为他是以美色邀宠、对医药有些天赋,可知道内情的人才知道,这其中是怎样的步步杀机,一步走错万劫不复的。他捏住了花折的手肘,百感交集的说道:“铭卓,我真有些觉得,只要你想做的事,好像没有做不成的。”
  谦虚戒慎已经习惯,花折按着许康轶的发顶:“康轶,其实命和运同样重要,你还是命不该绝。”
  许康轶享受着心上人的揉捏,问道:“你我又不信神佛,何来命运这一说?我的运气就是你了。”没有花折,他的命和运早就已经结束了。
  花折指上加力,虽然值多事之秋,可二人像是新婚燕尔,心情很好加上调养精心,许康轶虽然依旧挺瘦,可由内向外元气越来越足:
  “我觉得,命是出身、性格和努力的总和,只要三得其二,人的一辈子总归不会太差,康轶三者全是个中翘楚,命里自然就是人中龙凤了。”
  “运气嘛,运气看似随意,其实代表机会,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有点像因果,种下什么种子,自然开出什么果实,康轶雄才大略,抚育万民,有人不理解你这种胸怀,觉得你多管闲事,可你想想,你早年多管的闲事中,其实就有我了,你吸引这颗种子发芽了,把果实带到你身边来了。没有你种下的因,哪来后边的运?要我看,也是冥冥中的必然。”
  听到不着痕迹的马屁,许康轶将手伸进花折袖子里,抚摸着花折莹润的小臂:“不可谦虚太过,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能医我,你就是上苍赐予我的大礼。”


第175章 毒蛇进宅
  他刚想和花折聊聊天, 结果老天就从不让他消停。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接着是元捷直接轻手轻脚的推门入室,立在外间有些紧张小声的禀告道:“殿下,毓王可能要来。”
  许康轶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接把眼睛上的毛巾扯了下来:“谁来了?”
  元捷详细的禀告了一遍:“殿下,消息刚传到, 毓王应该是昨晚到了太原, 清晨开始往这边走,此处没有别的地方值得毓王亲自前来,殿下还是要早做准备。”
  花折听到毓王的名字,便觉得是毒蛇进宅, 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会安什么好心,我们还是要做些准备。”
  果然, 还没到半个时辰, 别庄门房前来通报:“毓王拜了名帖,前来探病。”
  许康轶之前久病之人, 纵使复健也没恢复的那么快,花折担心他虚不受补,不敢给他大补,近日百般调理, 重在补元气上,也只不过是才长了一层肉,比操办完泽亲王葬礼的时候还消瘦一些, 日前病症消耗,口腔嘴唇内薄膜均已破裂溃疡,虽然好了不少,唇角还是有些鲜血淋漓。
  他深知毓王此来是探他的虚实,半个时辰准备足矣,一身病服,扶着元捷出卧室迎接,正好和大踏步走近院子的毓王走了一个对头碰——
  许康轶仿佛忘了二人仇恨已深,想弯腰施礼却太虚弱的差点双膝发软的跪到地上:“四弟康轶,见过皇兄。”
  毓王身形较瘦,一身月白缎的衣服,腰间描着蓝边的腰带,看着斯文俊逸,一双眼睛看似和煦,他打量了一下许康轶,却有些大出所料——
  许康轶在京城一向贵公子做派,有时倨傲有时文气,整个人透着一股精气神,可如今却面色蜡黄,瘦了个形销骨立,整个人不再温润,颧骨眉骨好似露骨露相,唇角起了血泡,一副日薄西山的病危相。
  他两大步上前扶了起来:“四弟,为何病的如此严重?切勿多礼,屋里说去。”
  元捷说许康轶太瘦,在椅子上根本咯的坐不住,只能躺着,请毓王原谅许康轶失仪之过,待毓王准许后,元捷直接把他半扶半抱的倚在床上,屋内窗帘半掩,满室的药味,显得死气沉沉,毓王坐在窗前,怎么看许康轶怎么有些像病入膏肓。
  其实这也不难,以找到解药那天为中间的日子,稍微描画一番,怎么惨怎么装扮,回到那天的前十天左右就行了。
  许康轶和毓王屏退左右,不用再伪装,同父异母的兄弟二人隔着床沿,少有的沉静着四目相望。
  终是许康轶先开了口,竟然是回忆起二人小时候的事:“皇兄,我记得五岁那年,夏季到承德避暑,中午错过了午饭,困在马厩里边,还是你给过我一小盒绿豆桂花糕,牵手把我带了出去。”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毓王终究是少年,看着许康轶瘦瘦小小的,平时带着他的丫头婆子不知道哪去了,可能是误入了马厩看高头大马吓人,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他一时看野草似没什么人管教的许康轶可怜,把他带了出来,听到他肚子饿的咕咕叫,领回书房给了他一盒绿豆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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