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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安山河 (毕毕大人)


  等到凌安之和许康瀚会合的时候,他身旁侍卫在如此密集的火力下伤亡殆尽了,身边屏障已失,一个不查,泽亲王被火铳当胸直击,已然倒地了。
  凌安之不理会和金军叛军搅在一起的亲兵卫队,在一片打杀声中双手扶起了泽亲王,见此重伤,当即遍体生凉,心中五味杂陈的暗暗咬了咬牙:“王爷,您坚持片刻,我先给您包扎一下,一会军医和花折就到了。”
  许康瀚平生最恨奸细和叛徒,一向寸草不留,可最终还是折在了叛徒的手中,他周身血染,痛苦的苦笑:“西北侯,你怎会来此?”
  凌安之一肚子火,气的想要爆炸,他还想问问泽亲王,你为什么来此?
  堂堂泽亲王,不理智疏忽大意至此,真是对不住许康轶拖着病体为他操的那片心,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用:“王爷,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许康瀚失血太多,重要脏器多有损伤,说话断断续续:“凌帅,杜秋心近日生产…地点就在京城别院内,展鹏日前被生擒,嘴应该已经被撬开,母子危险…烦将军看我一生就这点骨血,帮我救援孤儿寡母,救下后交给翼王抚养成人。”
  想要成功登上权力的顶点,除了自己努力,也要看命中有没有,天运帮不帮。许康瀚心中惨然,他看来命数在此,不是天子命,命里有时只须有,命中无时难强求。
  凌安之才知道杜秋心怀孕生子的事,他心中耐不住酸楚,不是你泽亲王一生只有这点骨血,而是你们兄弟二人可能只有这点骨血。
  许康瀚长城已倒,知道他的势力俱会受到牵连:“康轶文治武功,远在我之上…他自己夺嫡,料到也不会有差…烦请将军帮我把话带到,望康轶以社稷苍生为重,勿心慈手软。”
  许康轶久在风刀霜剑的朝堂中,军事不如泽亲王,可政治斗争的手腕远超泽亲王,可惜…,泽亲王还以为他弟弟年富力强,能继续翻云覆雨,却不知兄弟二人可能过几个月便要在地下重逢了。
  凌安之看着泽亲王胸前汩汩的鲜血,泽亲王孤悬北疆十余载,仅受过外敌几处轻伤,而今在山海关内外的大楚领地,却被一击致命。
  皇子之尊半生劳碌战功赫赫又如何?终抵不过勾心斗角的暗箭难防,他不能把翼王重病的消息告诉泽亲王,使他临死还闭不上眼,压下心中的意难平:“放心吧,翼王殿下谨慎稳重,不会贸然行事。”
  泽亲王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意识随着血液流失,疼痛的感觉已经没有了,所有声音忽远忽近,纵使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也知道是死神降临了,他伸手死死的握住了凌安之的手:“安之兄弟…”
  凌安之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王爷。”
  果然,泽亲王好像积攒起了最后的力气,挣扎这抬头,眼中流露出祈求托孤之意:“安之兄弟,我们兄弟敬重你的为人,如果翼王有难,能不能在紧要关头支持他一把?”
  边疆重臣封疆大吏,仅嫡系安西军便拥兵近十万,如何支持?可能也就是造反了。
  凌安之平时经常顺嘴跑马车的胡乱承诺,除了对他的小魔鱼儿,从未有过言出必行,一言九鼎的意识;别说他不会支持,就算是点了头,翼王已经时日无多,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王爷,我…”
  泽亲王看他这样,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惨然一笑:“安之兄弟,…毓王与翼王,孰优孰劣,谁能容得下你一眼便知,保他便是自保。”
  道理凌安之心中雪亮,可惜谁当国君他都是臣子:“翼王私下有难,凭己力能做的,我会全力救他,绝不会再出现被暗杀遇刺之事。其他事宜,裴星元在朝中的影响远大于我。再者,翼王殿下高风亮节,怎么会做逼宫谋反的事?”
  泽亲王知道再多说无益,他转念想到了花折:“斥候奸细,危害太大,你为何当日…救下花折?”
  当日凌霄打着他的大旗,称是大帅要看病,基本是在田长峰的刀锋上强抢了花折,不过授意凌霄的人却是许康轶:“王爷,万里江山花折都可以抛下,只不过是因追求纯粹,比我等格局都高一些;翼王要杀花折,相当于我糊涂到要杀凌霄差不多,怎可如此?”
  “…”
  泽亲王听四周已经安静了下来,他心中也万籁俱寂,转瞬间眼前万千记忆闪过,一生经营从未有过半日休息,殚精竭虑宵衣旰食,以前总想着无论事成事败,躺在皇宫大内也好监牢大狱也罢,都想先睡个骨酥肉烂再说,而今却要长眠于此了。
  他示意凌安之帮他摘下玉佩,想起了应该已经出生的孩子:“交给吾儿…”
  他握住凌安之的手再无力气垂下,双眸已闭,人生短短三十二余载,弹指一挥间,而今戛然而止,吐了最后一口气,说了最后一句话:“何苦生在帝王家…”
  生如夏花,逝如冬雪。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人生几度春秋,事事一场大梦。
  几度功名尘土,落魄行将就木。
  ******
  翼王扬鞭策马冲到山海关外之时,正是凌安之秘密进京到达别院之时,均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毓王一向斩草除根,知道泽亲王竟然有了个祸根子嗣,不知道在哪里便罢了,可竟然在眼下焉有不斩尽杀绝的道理,凌安之棋快一着,刚刚进了内室便听到了院墙内侍卫和刺客交手的声音。
  杜秋心昨日挣扎了一天,四更天刚刚生产完,她抱着孩子初为人母,再想到泽亲王和翼王对这个孩子的期待,本来满心欢喜,可看到进进出出的产婆侍女等人如临大敌,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竟然看到凌安之不避讳的冲进来了。
  凌安之见到母子还在,心下长出了一口气,至高权力的路上你死我活,一丝血脉能传下去,也能告慰泽亲王的在天之灵了。
  杜秋心虽然给凌安之当了一年多的侍妾,但对于这个杀伐决断的男人是全然陌生的,坦白说还很怕,凌安之一身煞气,从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向来分不清凌安之下一步是要赏还是要杀。
  她不明就里,额头上缠着防风的丝巾,紧紧抱着孩子问道:“凌将军,你怎么来了?”
  凌安之两大步站在床前,在怀中掏出玉佩,“泽亲王让我来此。”
  杜秋心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泽亲王贴身的盘龙白玉佩,玉龙鳞片上沾染的鲜血还未干,她当即瞪圆了双眼:“康瀚呢?”
  院外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守卫别院的护卫节节败退,不知道是敌是友的鲜血已经喷溅在了窗棂上,凌安之没时间和她说话:“王爷让我来救你们。”
  能得到泽亲王多年如一的爱恋,除了王爷的少年情怀,必然会有些冰雪聪明、性情温柔,如果泽亲王能亲自前来,肯定用不到西北侯;如果西北侯只是自己来了,那只能说明许康瀚来不了了,浑身是血的来不了了结局会如何?杜秋心眼前已经浮现出那个画面了。
  她心疼的犹如刀割,不过刺客已经打到了前院,连悲伤痛哭的时间都没有,她撑起刚生产完孱弱的身子,将玉佩塞入孩子的襁褓中,看了一眼孩子,小婴儿眼睛长长的脸肉肉的,睡的正香。
  杜秋心用小被子将孩子包起来直接塞进了凌安之怀里,“将军,你带着孩子快走。”
  泽亲王已死,幼儿也有托付,她心如死灰再无牵挂,最好的结局就是随着泽亲王去了。
  想到产妇怕凉,凌安之在屋中衣柜里抄起一件长袍给杜秋心披上:“你跟我一起走。”
  杜秋心往外推他:“杀机四伏,你带着一个产妇怎么走?不要管我。”
  这女人确实是啰嗦墨迹,凌安之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一手拎着她就出了房门,厉声轻喝道:“没有你难道我有奶喂孩子?难道让他没爹又没娘吗?想抚养孩子长大就别再唱反调。”


第163章 温情屏障
  凌安之并未将杜秋心和孩子送往泽亲王府, 许康轶不在京中,府中精锐尽出,王府也不安全,他想了一想, 弄了辆马车前往太原。
  进了山西地界,就算是凌安之的地盘, 他未找人接应, 打算把杜秋心和孩子直接送到太原交给余家——翼王时日无多,余家是孩子的外祖,余情是孩子的姑姑,和泽王一向感情深厚, 庇护孩子长大成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一路避开大路关卡, 假扮成探亲的夫妻,晚上也不敢住店, 基本在荒郊野外的糊弄。他本有点担心杜秋心刚生产完身体吃不消, 可杜秋心也较为隐忍,这几天一声苦也没叫过。
  凌安之最后见过的小婴儿还是他自己妹妹, 成年之后还未见过婴儿,在野外随便吃了一口干粮野菜之后,婴儿突然啼哭不止,杜秋心怎么也哄不好, 凌安之担心引来追兵,随手抱过襁褓往山中走去——
  杜秋心吃惊非小,她担心杀神性起, 被哭烦了再把孩子扔进山里,小跑几步紧跟着上来着急的说道:“将军做什么?小孩啼哭是常态啊。”
  凌安之从来不知道自己在杜秋心心目中到底是怎么形成这么一个恶人的形象,有些郁闷:“杜大小姐,我是把孩子抱到距离人烟更远的地方去,等他不哭了再抱回来,免得万一被一些沿途暗哨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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