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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安山河 (毕毕大人)


  与其气息奄奄的苟且偷生,还不如像狼一样暴起伤人。
  不过花折应该不会同意,还是要瞒着他一些。
  过年的时候,泽亲王说杜秋心已经有孕,最近临盆在即,他也已经着人暗暗的安排最好的产婆们准备接生,说出生就是在这几天,应该是个男孩。
  想到软软的小婴儿,他一个人在书桌前手背支着下巴偷笑的笑容可掬,他没有子女,皇兄的儿子便如同他的儿子一样,也和他血脉相连,这么说他也不算身后无人。
  他打算小侄子出生了之后去探望一下,也不耽什么未满月的孩子不能见人的虚礼了。
  折腾到了酉时,他也累了,最近他不喜欢听到声响,把身边伺候的人除了一个倒水研磨的小童之外,全屏退了,此刻一个人独自走出书房回到卧室的床上,打算睡一会,却发现特别缠人的小金斑点狗跟了上来。
  最近许康轶身体不适,在家的时间久一些,花折忙疯了一样,没时间管它了,小狗对许康轶更见亲近,经常在他身前身后转悠。
  此时见许康轶上床,小短腿一跳一跳的,想跟着蹭上床和主人黏腻一下,奈何个头太小,腿还没兔子尾巴长借不上力,黑眼睛湿漉漉的求救似看着许康轶跳不上来。
  许康轶起了点少年之心,放松的拿手指左晃右晃,逗了它左右跟着摆头晃脑了几下。
  看着小狗可笑,许康轶想了想伸出手把小狗揽到了枕边,金斑点终于找到了热乎的地方,四处找了找挨着许康轶的脖子缩成一个球,把狗头枕在尾巴上也闭着眼睛开始睡觉。
  一直到打起了三更,窝在一起睡觉的一人一狗也没从床上起来。
  花折三更过半才回来,他最近按捺不住杂草丛生的心境,看着许康轶的眼神越来越复杂,回来后喂许康轶吃了药,熄了灯之后在黑暗中抱膝坐在地铺上,又开始失神,面带笑意有点直愣愣的抹黑盯着许康轶看。
  许康轶熄了灯更是什么也看不到,听声音知道花折没躺下好像在黑暗中盯着他瞧,他向床里挪了挪,拍了拍床沿:“地上又硬又冷,到床上来睡吧。”
  花折先是一愣,难道自己听错了?
  随即嘴角翘起笑的欣喜异常。他利落的闪了外衣中衣,轻手轻脚的上了床,随手把金斑点往枕头上边推了推。以诊脉为名义,左手搭着这个人的手腕,额头小心翼翼的抵住了许康轶的枕头,看许康轶没反应,右手得寸进尺的搭在许康轶越收越窄的腰线上,盯着许康轶闭眸休息的睡颜——
  反正许康轶黑暗之中也看不到他睁着眼,他最近太累了,每天里惶惶不可终日睡不了几个时辰,挨着许康轶得到了片刻心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在心满意足的盯着许康轶看。
  听花折呼吸匀称,挨着这片温暖,许康轶在黑暗中悄悄的睁开了眼睛,他最近身体消耗太大,视力更不济了,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花折雪样脸庞的轮廓。
  感觉到花折好像也是睁着眼睛的:“你为什么没睡觉?”
  笑意爬上花折的眼角眉梢,心道你不也没睡吗:“康轶,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是个女子的话,你会接受我吗?”
  花折虽然武术上是块荒料,不过看着比裴星元都有阳刚华贵之气,再说这问题不用假设。许康轶声音淡淡的,不理花折套他的话:“你睡不着的话,我带你出去,教你骑马射箭吧。”
  花折几年前,趁着他高兴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提过想让他教骑马射箭的事,可琐事蹉跎,还只是前一阵子正好遇到花折胡乱射箭的时候教过一次,现在趁着他还有点力气,能拉得开弓弦。
  花折迟疑:“康轶,可是你晚上看不见,怎么射箭?”
  许康轶:“是我瞎,又不是我们全瞎。”
  虽然花折心中雀跃,但还在瞻前顾后:“太晚了,我担心你休息不好,要不我们改日找一个阳光好点的白天吧?”
  许康轶前一阵子在锦州,肩膀被刺客射了个血窟窿,其实还没好利索,虽然许康轶不太表现,可阴冷或者风大的时候,必定会隐隐作痛的。
  天下太多的事,就是遗憾在了改日上,许康轶已经扶着床头借点力坐了起来:“废话太多,你去不去?”
  “去去去,”花折高兴的像条鱼似的弹起来,又顿了一下,犹犹豫豫的问他:“康轶,那一会回来的时候,你还允许我在床上睡觉吗?”
  “啰啰嗦嗦,快走。”
  ******
  新生命的降临总是让人心怀期待,许康轶这个叔叔尚且挂心,何况是北疆孩子的亲生父亲泽亲王。
  泽亲王最近觉得看到一朵花便能看到春色满园,见到条鱼便似见了捕鱼儿海,见到颜色鲜亮些的东西便似见了杜秋心温柔娴静的脸庞,见到任何动物的幼崽便能想到自己的孩子。
  他今年已经三十多岁,还是第一次当父亲。
  在过年的时候,他承诺等杜秋心生产的时候,他会去京城陪她,可惜看来做不到了,可能是翼王担心他头脑一热擅自进京,日前派来了陈罪月和陈恒月,单独盯着他这个事。
  他心下想着给孩子准备个什么礼物,在北疆苦寒固守十多年,和一群男人整日里混在一起,亲人也只是许康轶和余情断断续续的来过那么几次。
  朝堂上和北疆的风刀霜剑一日没有停过,他纵然外边再冷静持重,但是内心对家庭和血缘的渴望重视一日也没有断绝过。
  听说许康轶在宫中经常向父皇撒娇讨宠,纵使大部分是演戏,也有一小部分是血缘使然吧?康轶的亲人,毕竟也只有那么几个。他再如兄如父,毕竟不是父亲。
  人的一生中,纵使如许康瀚一样稳重谨慎,也总有那么的任性想做自己的时候,心里除了某一个明知不可为的执念之外什么也放不下,强大的念头像是冒出一股子迷药,告诉他平生谨慎,偶尔胡为一次怎么了,任由理智在心脏头脑中如何上蹿下跳的发号施令也能置之不理。
  能者多劳,许康瀚更是命途多舛。他活一世,求的先是活着,而后才能是意达心安。
  黎民百姓看他们这些开疆辟土的皇子将军,仿若看的全是神灵,就应当严肃威严心无旁骛,运筹帷幄料事如神。
  可殊不知他们也有血有肉,有思念有愁情,只不过平时深埋心底,担心惹来祸端不敢露罢了。
  比起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些好像是提都不能提的个人情绪,但有时候个人活火山似的情绪压抑的越久,迸发出来才越炙热的挡也挡不住。
  就好像多年前,杜秋心心无杂念的想要见他,没头没脑的跑出了兰州城,想问的却是他身在何方,是不是还能带着她浪迹天涯。
  好比好多年之后,北疆都护府里吹着夏夜凉风的许康瀚,没头没脑的走出了书房,心无杂念的想要回到京城别院,陪即将临盆的妻子,见即将面世的孩子。
  他的理智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心魔,在泽亲王府院中无缘无故的和梁上往来喂幼崽的燕子对瞅了两眼,又向南望了望京城的方向,当即做下了决定,叫来了亲兵头领展鹏,当即吩咐道:“展鹏,召陈罪月以及点齐侍卫二十人,随我入京。”
  陈罪月和陈恒月兄弟郁闷坏了,哥哥陈恒月先抱拳劝阻:“王爷,现在京城太乱,局势动荡,你若贸然回京,如果被陛下知晓,定要说你别有用心,因小失大,万万不可。”
  泽亲王带着一丝笑意,他计划着贴着金国边境回京,就说巡边,快到山海关的时候再向父皇请旨,就不信能不让他回去:“恒月,本王不是私自进京,进京放在桌子底下才说不清,还不如拿到桌面上来,入关前光明正大的禀告就行了。”
  陈恒月又想苦劝,却见泽亲王根本就不想听他念经,带着一肚子执念已经快冲出北疆都护府了。
  ******
  凌安之自锦州回来之后,直接让宇文庭带兵回了安西,他和凌霄两个人留在了太原养伤。他内伤还轻一点,可凌霄内伤严重,花折极其严肃的下了医嘱——务必静养数月,否则后患无穷。
  要是他们回到了安西,军中事务、丝路、边境、烽火台这些事情一起往上涌,往来的杂事忙的和走马灯一样,凌霄和他一个好觉也睡不上,不过他不在安西的时候,这些事情宇文庭、雁南飞等人也处理的有条不紊,干脆放开了手,这些操心的事让手下忙去。
  这次他们先到了太原军中,也有正事,太原军去年协助平叛金军,多有损耗,招兵的事情迫在眉睫,凌安之、凌霄、宇文庭等人和太原军也磨合的差不多了,开始四处悬挂招兵的告示,按照规章制度招兵四万人。
  ——太原军也是中原军,满编可以招到十万人,以前一堆老家伙老军官吃空饷,而今把编制空出来,钱粮限制,先总人数达到七万人再说。
  招兵也没那么复杂,用不着夙兴夜寐的盯在军中,凌安之和凌霄重伤之后,余情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两个务必在条件好些的“兔子窝”里修养,以防好不利索留下后患。
  凌霄本来有些迟疑,觉得统帅不在军中,影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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