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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金馔玉不足贵 (沈霁川)


  在诉纸下方,数百大大小小的血手印,殷红刺人心!
  池小秋到现在还记得临来前的一幕,从七十岁的老太太,到三岁的小孩子,十几条巷子的蚕户挤得小院子水泄不通,挨个在这张纸上印下一个个红手印。
  最后齐挨挨的跪下去:“姑娘,还求你回去说一声,咱这几百户人家,就等你来救命了。”
  钟应忱摩挲着纸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去找秦司事!”
  再去赌一次!
  登秦府的门却不像季家这么难,秦司事出来时候,外衣只穿了一半,怀疑的眼神在钟应忱身上逡巡片刻,终究是等不得,劈头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平抑叶价?”
  “自然——”
  自然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第22章 生死赌注
  既然当初,有人是借了流言将柳安镇叶价推向极低,他便也能借流言将叶价推回去!
  秦司事原本巴望着他能说出什么新鲜主意,没想到是这个,神色顿时萎靡。
  他有气无力地说:“谁没想到这个主意来?行里专使了人,说与各家叶商,只道那两镇蚕花未必坏得这样厉害,与其都耗在柳安镇,不如往那两镇上试试,再不济往乡下去也好!”
  “可是,没人信啊!”
  秦司事头发都快揪秃了!
  夏三月虽不是他司事,可叶行之事,同枝连气,他怎会置身事外?
  这样一件大事,几十万斤桑叶直接从曲湖流到柳江,不管这事是怎么来的,锅就明摆着扣在了柳安镇。现时他们是不用青桑叶,可三天之后呢?十天之后呢?明年呢?
  若真的和柳江上的叶商都结了仇,以后都喝西北风去吗?!
  到时候,蚕户又怎么办?!
  钟应忱道:“游说的人是秦司事派出去的?”
  “我这里出了一些,季大哥如今正管着夏三月,出的力最多!这次要不是季大哥舍下家财,愿意收了下剩的桑叶,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
  秦司事想来是真的苦楚无处诉,竟对着钟应忱说了许多,说到半截自己叹了口气:“罢了,你小孩家都知道此事闹大了,我叶行也不是吃白饭的,不管成不成,拼了家财,总是要使把力气,能救多少算多少…”
  他这话一出,钟应忱松了口气。
  这人,果真没有找错。
  可越是如此,接下来的消息对他就越残酷。
  “ 秦司事为何如此笃定,柳湾与长顺蚕花大坏,消息是真?”
  秦司事眼神迷茫:“行里也出人打听过,还能有假?”
  这话一出,他便看见对面的少年叹出一口气,眼中竟带了些许的怜悯。
  钟应忱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慢慢展开,声音忽远忽近,十分缥缈:“我一个亲戚正从柳湾来,有人托她带来一封信。”
  “柳湾镇今春蚕花大熟,但苦无桑叶,叶价最高时一两半,蚕户无力承担,只得就地弃蚕。”
  “不可能!!”
  短暂的静默,秦司事定定看了那张诉书半日,几乎要抑制不住失控的表情,他突然一把将纸揉作一团,凌厉目光死死盯住钟应忱:“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来柳安挑拨我叶行关系?”
  钟应忱笑里含着轻蔑:“便是一个闲人,也知道如今柳安叶行正在生死存亡之际,难道秦司事便不知晓?”
  “若是秦司事不信这张纸,可现派人去柳湾打听,听听家家蚕户有何言语!只是这来回又需两三日,不知东栅的叶商还能不能撑得住?”
  秦司事颓然坐下。
  秦家一向是季司事的左膀右臂,可以说能以一介白身起家,又被选为叶行四季司事之一,受季家恩惠良多。
  他本是那剩下三位司事最后一个人选,直到钟应忱在东栅打听到一个消息。
  来收桑叶的一众人出价并非全然一样,其中有三四个给出的价是别家两倍,而这几人恰是秦家帮工。
  到如今,在这场豪赌里,钟应忱只能把可怜的信任,交与一个有良心的人。
  “便我真信了你,你又有何办法?”秦司事带着阴鹫,指头敲点了几下这张被揉搓地皱皱巴巴的纸,声音格外讥讽。
  “难道便是把这张纸,挨个去拿给那些叶商们去看?让他们速速去柳湾救命,再不必来柳安了?!”
  “证据尽有,只是如今只给秦司事一人看。”
  钟应忱垂下目光---那张原装的纸如今他还贴身带着,傻子才给别人呢!
  “那便是要凭你三寸不烂之舌,做个柳安的苏秦了?”
  钟应忱好似浑不在意他的刻薄,又递与他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列着数目。
  “不巧,钟某常往来于东栅各家叶船之间,打听得各家卖叶之数,共计三十万斤桑叶,不知与叶行数目是否相合?”
  秦司事紧紧盯着钟应忱手中数目,薄薄一页纸竟似重千钧,他止不住地打起抖来。
  今早,季大哥还请了他们四家齐聚,一脸苦涩,只道倾尽己力,只收了八万斤青桑叶,那时他说了什么来着?
  “大哥愿抛去全部家业,助柳安叶行渡过此关,小弟不才,也收了两万斤,一并交与大哥。”
  而这一刻,所有付出过的真心,曾有过的激情澎湃、热泪盈眶,都如同一张蒲扇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伴随着这响亮的一声,多年来的孺慕敬佩,就如同高高供奉起的神祇,啪得一下碎裂在地,信仰几乎崩塌。
  这一瞬间,他甚至对拆穿一切的钟应忱产生了浓重的怨恨。
  钟应忱好似看出了他这可笑的怨怼,笑容也逐渐嘲讽。
  “秦司事便不会想想,这借助流言把弄三镇叶价之人,折腾了许久,只为了逼迫柳安叶商弃叶,长顺柳湾两镇弃蚕?背着千人所指的名声,只为了做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流言从柳湾镇而来,蚕户竟无反抗之力,柳湾叶行与蚕行又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天下诸事,不管有什么想不通的道理,利字可破。
  “东栅剩下的青桑叶已收的差不多,其中占比最大的便是这两天新运来的桑叶,若运上岸来,能存五到十日之久。若是这时候,有人轻轻一推,只道那两镇流言有误,实则蚕花大熟——”
  “那么柳安镇,下场会如何?”
  秦司事恍若雷劈,伫立在当场,手中茶杯应声而落下,摔个粉碎。
  初夏的天气里,他竟透体生寒!
  到那时,如同久饿的狼见到血腥,若叶商争相逃离,尽往两镇,柳安镇,就会成为下一个柳湾!
  柳安镇每日用叶多达四五万斤,到时候,若外镇没有来船,巨大的缺口之下,不在账内的近二十万斤青桑叶,能把叶价推出多高的价钱!
  只是这么一会,秦司事仿佛老了十岁,他无力地看向钟应忱:“那我们…”
  “秦司事可知,驭言之道,贵在平衡。”
  他迎上秦司事浑浊的眼光,道:“这平衡,便要秦司事想办法给些保证了。”
  “你做了这许多,求的是什么?”
  “此事若成,钟某往来所效之力,总该值得这柳安镇一座小宅并两张户籍。”
  经历了太多的坏消息,听到此处,秦司事竟有些松口气,若是钟应忱来一句别无所求,他的怀疑还要更深些。
  可下一刻,他虚虚展开的笑便顿住了。
  只因钟应忱提了第二个要求:“待叶价平复,追溯个中真相之时,还请秦司事,助柳安、长顺、柳湾三镇百姓,一臂之力!”
  钟应忱这是在用大义、民心、桑利,明晃晃地逼着他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
  若此事属实,便亲手,将他跟了半辈子的季家送进万劫不复之地!
  钟应忱出门之时,拐了好几条巷子,到了一个三面无路的角落处,才略一点头。
  池小秋这才从房上跳下来,有些郁郁不乐:“素君传里头的疾风大侠做个好事,可不像咱,耗子似的偷偷摸摸!”
  钟应忱把话说得太重,什么若是回不来便立时收拾东西回老家,别走水路小心有人追杀,她只当再也见不着面似的。
  这不是一个时辰便出来了么!
  她还不知,当初去往柳湾镇的路上,若是没有觉察出不对,中途脚底抹油溜走,等待她的会是什么遭遇。
  钟应忱将手中一叠纸卷了卷,层层密封起来,对上池小秋好奇的眼光时,有些无奈。
  他本想让池小秋离此事远远的,谁料她一句话便噎住了他。
  “谁往柳湾镇寻到消息来谁的拳头更硬实?那些人托的是我不是你,再别想摘我出来!”
  钟应忱悄悄与池小秋说了两句,见她转身走了,自己疾步便往东栅来。
  刚走到福清渡附近,便忽然见街上远远有一众人聚在一起疯跑过来,如同一道汹涌而来的洪流,钟应忱身不由己,也被裹挟进去。
  洪流一路流往东栅,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钟应忱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早他们一步,已然有人将消息透了出去!
  站在曲湖东岸乱糟糟不安的人群中,钟应忱踮脚看去,心止不住下落。
  东栅出口本能容下两艘大船并排而行,此刻被蜂拥而出的叶船挤得水泄不通,大船小船争相外逃,极度拥挤之下,只听轰得一声,水中碗口粗扎在河底并排而立的栅栏,从中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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