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佝偻的身躯慢慢直起,猩红的眼看了一下不远处的沈楼,随后猛扇了他一巴掌:“你闹够了没有!”
李时懵了, 他自小在母亲的溺爱中长大,父亲虽对他不如母亲那般疼爱, 但也从未碰过他一根手指头,如今竟然当众打他!
他捂着脸, 涕泪横流:“父亲......”
李元看着自己的手, 心里有些后悔。
他就这一个儿子, 如今却......
他的余光掠过沈楼, 垂下眼睛, 隐去了里头的恨意。
李时心里已经觉得指望不上李元, 便艰难起身,指着沈楼道:“侯爷, 沈楼,我母亲不过是一深居内宅的妇人,与你无冤无仇, 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李元要伸手堵住他的嘴,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侯爷,你能给我一个答复吗?”李时慢慢靠近沈楼。
灵堂的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李兄,你在说什么,我竟听不明白?”
沈楼一只手在背后牵着王恕意,看着李时那张怒极的脸,好整以暇道。
他神色冷静,微微摇头,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李时握紧拳头,猛地指向他背后的王恕意:“是不是她叫你做的!?”
王恕意突然被点到,心里猛然一颤。她从沈楼身后探出些许,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疯狂的男人。
他面上沾血,满身戾气,看着她时眼睛里尽是恨意,像是在看一个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原来,这就是她以前的丈夫,李时。
沈楼扭头看着王恕意,捏捏了她的手,似乎在告诉她别怕。
他眯着眼睛,对着李时道:“李兄,慎言。”
“李大人也说了,孟夫人是暴毙而死,与我又有什么相干?跟恕意就更加没有关系了。我们体会你突然丧母,悲痛过度,理解你的心情,可也不能随意冤枉他人。”
恕意?叫的可真亲密啊!
李时眼睛通红,上前一步喊道:“我母亲的身体一向硬朗,上次从宫里回来没多久便突然身子不适,大夫说......是有人下了咒,对!是下了咒!当日是你将我母亲带入宫中的,不是你,又是谁!?”
沈楼神色一冷,朝李元道:“李大人,我看令郎是病的不轻啊。”
李元简直气得不行,他怎么有这么个蠢到家的儿子!孟氏是被带进宫里,他这是在说宫里的贵人们行巫蛊之术吗?!
“来人!”李元喊人,“少爷有些糊涂了,快将他带下去!”
“是!”
那边李时仍想不从,但他的头越来越晕,还没等下人上前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又是一阵慌乱。
沈楼将王恕意拉到一边,护着她,看笑话似的看着眼前发生的景象。
不一会儿,他又扭头去瞧孟氏的棺木,只见它静静地立在那儿,不发一言。
他笑了一下,对着王恕意道:“高兴吗?”
王恕意摇摇头,这样慌乱的景象叫她如何高兴的起来?
沈楼看着她的眼睛,将她的发丝塞到耳后:“这些欺负你的人一个个都倒了大霉,你应该高兴。”
王恕意将眼睛睁大:“侯爷......”
他在说什么?欺负她的人,谁?孟氏吗?还是李时?
知道她都不记得了,很快,沈楼便对她笑笑,扭头看着忙碌的李元,眯了眯眼睛,伸手便拉着王恕意想走。
“等一等。”王恕意覆上沈楼的手,看着孟氏的棺木轻声道:“让我给她敬柱香吧。”
沈楼抿起了嘴唇,问:“她从前对你不好。”
王恕意点点头:“我猜到了。”
要不然,沈楼也不会专门带她过来瞧他口中所谓的热闹,他就是要让她亲眼瞧见欺负她的人的下场。
她笑笑:“人死如灯灭,我们的恩怨都随着死亡化为了灰烬,我不知道自己若真的想起来了,还会不会再记恨她,但此刻,我还是想送她最后一程,就当是求个心安吧。”
沈楼松开她的手:“你高兴就好。”
他不会干涉她的任何决定。
王恕意冲她笑笑,转身拿起三炷香祭拜。
烟雾缭绕间,她看着孟氏的牌位,心里空落落的,她已经想不起来这个死去的人对她所做的一切,只知道她死了,很大可能是被沈楼杀死的。
她将香插好,在心里道:“请原谅侯爷,一路走好。”
她也是个坏女人,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如今李府的两个主人都不在灵堂,下人们只敢远远的瞧着,不敢上前,倒少了许多风波。
王恕意转身到沈楼跟前道:“好了,咱们走吧。”
沈楼拿起手帕将她的手中粘上的香灰擦干净,拉着她走了。
刚上了外边的马车,便听见里头响起凄厉的哀乐。
沈楼坐在车里,放下了帘子,将一切的嘈杂都挡在了外头。
他看着王恕意倚在车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心里一紧。
“怎么了?”沈楼伸出一只手摸她的脸,她的脸小,他很容易就能用手包裹住。
王恕意抓住脸上的手,冲他笑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她身子还没好,确实容易劳累。
沈楼拍拍自己的肩膀:“睡吧,等到了我叫你。”
王恕意歪头闭上眼睛。
沈楼有些意外:“今日怎么这么乖?”
她失忆的这些日子,可是活泼的很,此刻的性子倒更像是之前的她。
他神色一震,问她:“你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
王恕意摇头。
沈楼有些失望,总是这样,他担心她的身子会不好。
许太医那日对他说,她虽吃了解药,但因为中毒时间太长,身体已经受到了影响,失忆便表明她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好,需得长期调理才行。
他有些后悔带她过来,到底是自己太过冲动了些。
马车晃晃悠悠的在路上走着。
良久,王恕意闭着眼睛喃喃道:“以后......不要这样了。”
她这话没头没尾的,沈楼竟也听明白了:“猜到了?”
王恕意没吭声,沈楼扭头去瞧,见她呼吸微沉,显然已经睡着了。
沈楼笑笑,一只手摸摸她的头。
她如今倒比从前聪明许多,许多事情,不用他说,她便能很快明白。
他看着车上晃动的穗子,忽然想到,也许不是她变聪明了,是她一直便这样聪明,只是以前她不说。
想到这一点,沈楼越发心疼她,只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才会选择将一切都埋藏在心里,即使是面对亲近的人也不愿意吐漏自己的心声。
曾经,他也是如此。
沈楼吻了吻王恕意的发顶,调整姿势,让她枕得更舒服些。
*
晚上,王恕意悠悠转醒,沈楼正坐在窗前的书桌旁,整理一些东西。
听见床上的动静,沈楼忙放下手中的物件,走过去,将帐子掀起来。
“醒了?”
王恕意还有些迷糊,她揉揉眼睛,点点头。
沈楼倒了一杯水给她:“润润嗓子。”
王恕意伸手接过喝了:“多谢。”
她刚醒,声音还有一些沙哑。
她见沈楼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便抬手摸了摸,以为自己睡觉不小心,在脸上压出了印子。
沈楼坐的近了些,握住她的手道:“你父亲来信了。”
王恕意猛地抬头,欣喜若狂:“在哪儿。”
沈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交到她手上。
信封上面的蜡还在,显然还没拆开,王恕意忙撕开信封将里头的信纸拿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见王恕意看得吃力,沈楼便将一旁桌上的蜡烛拿过来举在手上给她照着。
王恕意看着信,眼眶渐渐地湿了。
虽然在她记忆中她和父亲才只有几天不见面,但她知道,实际上他们已经分开了三年。
在这三年里,她一定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家里,日夜思念着他们。
她为那个无助孤单的自己心疼落泪。
她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的美丽,脸上的泪水好似一滴滴晶莹的珍珠流淌进沈楼的心里。
他抬手擦掉王恕意脸上的泪水,轻声道:“你父亲说什么?”
王恕意递给他看,沈楼一目十行,很快看完。
他笑着道:“等开春了,我就带你回去。”
王恕意点头道:“好。”
沈楼起身将烛台放回桌上,背着手道:“不过.....要是去钦州,我还需进宫向皇上讨一样东西。”
他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王恕意。
她抬起头,脸色红红的问:“什么?”
沈楼大步走到床边,看着王恕意许久,猛地低头亲了她的脸颊一口:“圣旨。”
一道赐婚的圣旨。
第51章
草长莺飞, 侯府里头种的柳树前几日便已经悄悄长出了嫩芽,远远望去,像黄绿色的烟雾, 弥漫在天地间, 时不时有燕子衔泥从空中飞过,停落在屋檐下筑巢。
春天已经来了。
这些日子,天气渐渐地回暖, 周围人都换上了轻薄些的单衫, 王恕意因为身子还没好,仍旧穿着厚厚的冬装。
她有些热, 便嘱咐小潭将椅子搬到院子里,再弄些茶水吃食放在石桌上,等到饿了, 可以随时拿来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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