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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今儿翻牌子了吗 完结+番外 (月半口米)


  坤都心服口服了,长拜下去,话里自责不已,“奴才惭愧,奴才谨记万岁爷教诲。”
  祁果新心头一跳,皇帝骂完固山贝子了,大获全胜,下一个就该轮着她了。
  祁果新跪在地上缩着脑袋,一道严厉的视线从她头顶上反复扫过,她心头惘惘的,还没等她组织好措辞,皇帝下了命令:“皇后,你随朕来。”
  得了,死期到了。
  死就死了罢。史官总要记她这一笔,在一众或是娘家失势、或是争宠失败的废后中,她祁果新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因焖土芋而被废的皇后,多么的与众不同,多么的标新立异,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祁果新视死如归地站了起来。
  一对上皇帝那双冰冷彻骨的黑眸,祁果新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腿弯子一打颤退了半步。
  算了算了,还是别死了罢。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活着多好,想不开是图什么哪。
  祁果新有了计较,立马咧嘴挤出一个谄媚的笑,“万岁爷,您稍待半刻,奴才得把土芋捎上。”
  这人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皇帝简直惊了,“还惦记你那几个破土芋?”
  祁果新敛眉哈腰说是,“奴才从一堆歪瓜裂枣里挑出最漂亮的几个,打算焖好了孝敬万岁爷的。万岁爷您在宫里炊金馔玉的应有尽有,铁定没尝过这一口纯朴的天然的山芋蛋子,您赏脸试一口民间吃法,也能算是与民同乐了。”
  连帝王的盛怒都制不住她了,她是不是蠢到不知道要怕死?就算自个儿视死若生,也不怕连累家里一道死?
  皇帝突然像是脱了力,气也撒不动了,“你专门给朕留的?”
  语气里软和与别扭交缠,气势全无。
  再掰开揉碎了往这句话里琢磨琢磨,竟然还能品觉出一星半点儿的喜悦来。
  祁果新用力猛点头,一眼从土芋堆里找出了最俊的那个,双手当宝贝似的托至皇帝身前,“万岁爷,您瞧这一颗,是不是浑圆饱满,像不像合浦南珠?”
  皇冠上嵌的名贵珍珠,被她拿来跟土山芋打比方。皇帝斜眼睨着,就这圆咕隆咚的,皮儿上还裹着泥土木灰,不值钱的破玩意儿,他不屑地挥手格开,“皇后,你当朕是瞎了?”
  祁果新悻悻放下手,“奴才不敢。”
  看来这招没奏效啊,那可怎么办才好。
  皇帝默不作声地瞥了一眼不知死活的祁果新,心口像闷了一座大山,他喘息困难,“皇后,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朕?”
  还有救!祁果新眼睛一亮,“有有有!奴才将万岁爷时时戳在眼睛里,刻刻描在心尖儿上……”
  皇帝显然是不想再听她妖言惑众,转身就走。
  祁果新兔子一般纵起来,紧紧跟在皇帝身后。
  皇帝步子迈得大,走得飞快,只留给祁果新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和一句听得不甚清明的圣旨。
  皇帝好像说的是……带上?
  太不可思议了,祁果新搓一把耳朵尖儿,茫然地转头问榜嘎:“万岁爷说什么?”
  皇帝还没走太远,榜嘎不敢吱声,耸肩缩脖子指了指地上的合浦南珠。
  不是刚还大发雷霆吗?端的是帝心难测啊……
  祁果新呆滞地眨巴眨巴眼。
  皇帝摆了摆手,不让人跟着,就帝后二人,一前一后穿梭于秋林中。树叶子们已经度过了叶生中的最后一环,有人从旁踏步而行,叶子被步伐带起的轻微声浪一震,缓缓回归大地。
  皇帝在一片棕红的叶雨中停住了脚步,“皇后,你真给朕留了?”
  说罢转过身来,视线落在她的眼中,满满都是端量。
  帝王的眼光是被臣工历练出来的,毒辣得和她不是一个水平。对视是绝不敢对视的,祁果新瞅准时机垂头跪下去,错开眼神,“是千真万确的真,是海枯石烂的真。万岁爷万万要相信奴才这一片赤诚的心。”
  皇帝不说话了。
  祁果新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几个生土芋,不无惋惜地感叹道:“可惜了了,这几个山芋还没熟,还得再焖上一会儿。”
  皇帝突然说拿来罢,“朕给你露一手。”
  祁果新先是一惊,旋即两眼里尽是怀疑,“您连这个都会?要不还是别了,把庖长叫来,没的浪费吃食可不好。”
  在皇后眼里,坤都行,他就不行?皇帝刚熄了大半的心火刹那间复又烧得旺盛,偏要杠上了,“朕能文能武,焖个土芋,能难得了朕?拿来!”
  皇帝腕了袖亲自上阵,先生火,再焖土芋。动作纵然不算太利落,好赖是成了。
  这龙吃饭睡觉都被人小心伺候着,竟然能成功生起火来。兴许是从前对他的印象实在太差了,稍微有一点转折就惊为天人,祁果新觉得的确不容易,她对皇帝刮目相看了,拊掌夸得真心实意,“万岁爷,您可真了不起!”
  皇帝也很得意,瞧!他不仅仅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爷们儿,还能生火,也知道怎么抓流萤,明显他和皇后更能处到一处去。一个坤都算得了什么?
  不过,刚才是谁因为会引发山火而怒火中烧来着?
  假意没发生过,谁都别再提了。
  横竖四下藏了不少侍卫,小溪也就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万一真烧起来了,救火肯定来得及。
  火堆旁肩挨肩地坐下,祁果新卯足了劲儿拍龙屁,“万岁爷不愧是万岁爷,您真是无所不能,叫奴才大开眼界。”
  皇帝是这世上听奉承话听得最多的人,是故不为所动,良好的教养使他谦虚,“到底是生疏了。”
  等吃还有好一会儿,不说话干坐着也发闷,祁果新好奇地问皇帝:“您是打哪儿学的这些?”
  皇帝缄默会子,上一回脱离四方宫殿大口喘息是什么时候?皇帝忆起了不少往昔岁月,话里是淡淡的怅惘,“做阿哥的时候,朕出外办差也不少。”
  或许秋意使人易生悲喜罢,皇帝罕见地说了很多,想起南下治水时亲眼见到秸秆筑成的假水利被暴雨冲垮,也说到了卫宁平叛时看见孩童通红皲裂的脸颊。
  祁果新转头望向皇帝,在英挺的眉宇间有火光跃动,却似乎弥漫着一股浅浅的惋惜。
  圆日渐沉,火云冲天不再,石榴红淡了,橙黄中混着水粉,染上了晕开的紫。
  鸟儿间歇掠过头顶的天空,鸟鸣声稀稀疏疏,眼前的火堆快要燃尽了,灰烬中只剩一丝丝一缕缕的暗火还燃着光,偶尔几点火星子迸溅开来,发出“哔啵”的响声。
  最后一点天光将要坠入大地,天地被茫茫苍色覆盖,凉意渐起,祁果新吸吸鼻子,双臂环过了膝。皇帝沉默着望向火堆,此刻他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回忆从前当阿哥时,那段尚算松快的日子?
  在大阿哥和三阿哥党争最厉害的那段时光里,连他自己也没想过将来有一天会坐上那把龙椅罢?
  这是不和她一样吗?赶鸭子上架,一个做了皇帝,一个做了皇后,从此将人生埋葬在了深宫里。
  最后,等帝后终于想起来了,把土芋从灰里咕噜咕噜拨出来。可怜的小土芋,都烧成炭了。
  皇帝和皇后各自撇开脸,手里的小树枝一扔,命人舀了水来浇熄火堆,今儿就算完了。
  什么土芋?没听说过。
  这天夜里,面不和、心也不和的帝后有了一齐焖过山芋的过命交情,俩人终于和解了,又由于各种天时地利人和,帝后总算睡在了一张榻上。
  熄了灯,宫人们有眼色地退去,今儿不知茵陈给换了个什么香,空气中馥郁的香味甜腻腻的,闻了口干舌燥,像是把人闷在火堆里烤。
  边上有一个大活人喘气的滋味还真不一样,祁果新翻来覆去,浑身一股说不出的燥热,“万岁爷,您睡着了吗?”
  皇帝正在暗自吐纳运气。头一回没成事,他这次得好好表现表现,在皇后面前重振龙风。
  祁果新拽了拽被角,平躺着望床幔,“我睡不着,您和我说说话罢。”
  皇帝预备进行三次吐纳之术,方才完成了第一回 ,“唔”一声,对皇后拼命打断他而感到很是气闷。
  祁果新不太自在,只想随口说点什么来打散此刻沉闷的压抑。她随口问道:“万岁爷,坤贝子的嫡福晋是……”
  前头一直好声好气的说话,皇帝的火冒三丈来得毫无征兆,“皇后,你胳膊肘杵着朕了。”
  祁果新一怔,她没感觉到呀?再一想想,这张紫檀榻本是供她一人就寝的,确实不算特别宽敞,她坐起身想招人进来,“奴才叫人来,加一床榻罢?”
  皇帝很有体恤下人的仁心,说白日里大伙儿都操劳一整日了,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劳动他们了。
  皇帝对其他人向来都很宽厚,怎么偏偏每回都对她各种瞧不过眼?祁果新重新躺了回去,“方才在说什么来着……”她“哎哟”一声,拍了拍脑袋瓜,“瞧奴才这记性,正说起贝子爷……”
  皇帝一掀被子坐起来,扭头怒斥她:“皇后,你腿能不能收回去?”
  什么腿?她的腿多早晚往皇帝那头放了?祁果新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下半身失了知觉,掀起被子往下瞅瞅,没错啊,腿伸得笔笔直的,压根儿没往皇帝那头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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