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子涧亦知进退,颔首道,“多谢白巧姑娘。”
白巧遂独自入内。
偏厅中,老夫人亦让苏运良离开。
苏运良有些担心看向苏锦,早前便有柳家的书信来,祖母看了之后便一直在怄气,他是怕……
苏锦朝他使了使眼色,苏运良踟蹰不定,宴夫人亦朝他摇头,苏运良这才半推半就出了偏厅去。刚出偏厅,便于白巧遇个正着,白巧还未开口,便听偏厅中老夫人的声音,“跪下。”
苏运良和白巧都是一怔,皆游移不定看着偏厅内。
苑外,柏子涧目光也一滞。
虽听不清偏厅内何事,但苏运良和白巧皆神色错愕看向偏厅中,那偏厅中便是有事。
柏子涧脚步迈出一步,且又滞住。
想起夫人早前在柳家的时候,不卑不吭,亦能妥善处理柳家之事,眼下是在苏家,他可会唐突?
他脚下停住,右手按紧佩刀,敛了眸色。
白巧担心看过来,却见柏子涧正好低眉垂眸,似是先前并没有见到一番。
白巧心中忐忑。
偏厅内,苏锦拎了裙摆,直接在厅当中面朝老夫人和宴夫人跪下。
老夫人面有愠色。
宴夫人目光微敛。
“你怎么这么糊涂!”老夫人语重心长,眉头深锁。
宴夫人亦担心看她。
苏锦知晓祖母气不过,话亦未说完,便也噤声。
老夫人果真叹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多少夫妻是开始在一处便相敬如宾的?早前祖母是如何叮嘱你的?许妈妈是如何教导你的?为何到了最后,熬到柳致远高中了,你却忽然自己提和离了?”
苏锦低眉,没有吱声。
老夫人摇头,“你是为了和他斗这口气,就拿自己的前程做赌注吗?”
苏锦微微敛眸。
老夫人叹道,“阿锦,你可知道柳家信上是如何说的?说是你自己执意要和离,柳家上下皆是惋惜,但没过了几日,柳家便同周家结亲了,你让旁人如何看你?”
苏锦轻声道,“祖母,我不与柳家和离,柳家也会与我和离……”
老夫人恼道,“是,他因为连碰都未碰过你,但却同那周穆清有了苟。且之事,所以一定要与你和离!”
苏锦诧异抬眸。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你当祖母在家中,就对远洲和京中的事一无所知吗?”
苏锦语塞。
老夫人再度摇头,“你若有心,会一连三年都呆在远洲,明知柳致远在京中,连撵去一趟都不肯?你若有心,凭你的心思,柳家上下,远洲城上下都对你称赞有佳,你就偏得不到柳致远一个青睐?你若有心,会连主意都不曾拿捏,心思都不曾花在那柳致远身上,却偏偏等到柳致远高中的时候,你主动去提和离?你若不是为了让柳致远难堪,以你的心思和手段,周穆清能那么容易进柳家的门?!”
苏锦哑然。
老夫人深深叹气,“阿锦啊阿锦,你真以为柏炎是什么好人!”
苏锦讶然。
老夫人重重放下茶盏,“他若是好人,会让人当众去柳家要你嫁妆,闹得满城皆知?!他就是要让旁人看到是他平阳侯府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看到是他平阳侯染。指了你,才会从柳家家中抢人!”
老夫人重重叹气,“阿锦,日后,这天下除了他,谁还敢娶你!!”
第025章 由来(三更)
看着苏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再度语气缓和,语重心长道,“阿锦,这侯府人家前朝和后宅有多少手段!哪一个豪门世族是白给的!更何况柏家这样一个手握兵权的平阳侯府!”
宴夫人转眸看她。21
老夫人继续道,“对柳家而言,苏家是你的依仗,但在平阳侯府面前,苏家算不上你的依仗,你日后若嫁去柏家,当有多艰难……”
“母亲……”宴夫人起身,给她抚背。
老夫人摇头,摆手示意道,“这还是柏炎肯娶你,若是他不娶你呢?阿锦,你是要做他的‘外室’还是府中‘侍妾’?若苏家同柏家的关系特殊,柏炎若要你,柏家不能让你做‘外室’,做‘侍妾’,那你认为平阳侯府的那位老夫人会如何?”
宴夫人微楞。
老夫人闭目,“你可曾听闻沭阳郡王府的世子命中带煞气,曾克死过三任夫人,世人都当奇闻听了信了,但你真信这三任夫人是克死的?”
苏锦微怔。
“阿锦……”老夫人睁眼,“这侯门高院里,有几人是干净的?”
苏锦眼中氤氲。
老夫人眼中亦氤氲,“你是嫁过之身,旁人如何看你?柏炎如何看你?即便他现在对你视若珍宝,若有一日,他对你厌弃,你又当如何?”
老夫人应是气急处,心窝疼。
宴夫人连忙上前,温声道,“母亲,阿锦才回家,缓两日再说?”
宴夫人的话,老夫人应是听进去了几分。
宴夫人一面替老夫人抚背,一面柔和道,“您也要注意身子,若气坏了身子,日后,还有谁替阿锦出谋划策?阿锦日后的时间还长,总需有人替她想着,可是?”
老夫人看了看她,眸间深锁似是缓了缓。
宴夫人亦叹口气,上前去扶苏锦,“受委屈的丫头,回家了?”
仅此一句,苏锦嘴角忍不住压了压,眸间颤了颤,鼻尖微微红了起来。
宴夫人一面给她擦眼泪,一面道,“你祖母知晓你今日回来,今晨就起来特意给你煲得烫,说你在远洲城喝不到,回来定是最想喝的……”
“娘亲,祖母……”苏锦释怀。
老夫人亦红了眼。
宴夫人拥住她,“回家便好,家中有祖母和娘亲在,阿锦受委屈了……”
苏锦相拥而泣。
宴夫人轻声道,“哭出来便好了,娘亲陪你。”
……
稍许,白巧快步到苑外,朝柏子涧福了福身道,“子涧大人放心,小姐没事了。”
柏子涧心中叹了叹,才朝她点头致意。
待得白巧转身,柏子涧心中唏嘘,苏家终究是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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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白巧伺候苏锦洗漱。
平城的初夏,夜风不冷。
苏锦坐在外阁间中擦头,苑中熟悉的一切都似是毫无违和,仿佛过去的三年不曾离开一般。
苑中,宴夫人拎着灯笼,自苑外而来。
“娘?”苏锦起身去迎。
宴夫人示意她坐下。
“夫人来了?”白巧从她从手接过灯笼,和她取下的外袍,去一侧的架子上挂上。
宴夫人笑了笑,从苏锦手中接过毛巾,温柔替她擦拭。
苏锦嘴角勾了勾,“好久没有娘亲帮我擦头了……”
宴夫人笑,“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般,……”
苏锦叹道,“多大都是娘亲的女儿,祖母的孙女。”
宴夫人摇了摇头,不再应她,只是唇瓣微抿。
苏锦亦不说话。
她份外想念这样的母女在一处的时光,宁肯慢慢的,不被打扰。
宴夫人亦不出声。
只是擦干了头,亦拿了木梳给她梳头,眼中碎盈芒芒,语气中却不让她听出,“阿锦,白日里的事,祖母是为你好。”
是怕她与老夫人有介意,亦是怕她上心。
苏锦淡淡垂眸,“娘亲,方才未同祖母说起,柏炎同我,在洛城换过婚书了……”
宴夫人手中微滞。
苏锦亦低眉,咬唇道,“娘亲,我同他换过同心结……”
宴夫人自然听得懂,楞了少许,放下手中木梳,寻了她一侧落下,“阿锦,你喜欢他吗?”
苏锦诧异抬眸。
面对宴夫人的目光,苏锦下意识颔首。
宴夫人伸手抚了抚她头顶,又轻声问道,“那他待你可好?”
苏锦仍旧诧异,却依旧点头。
宴夫人笑了笑,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刘海,遂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道,“阿锦,你知晓你要什么,也知晓他待你如何,更知晓要为此付出什么,若还是愿意和他一处,那便足够了……”
苏锦微怔。
宴夫人叹了叹,“我其实时常想起你爹爹来,想你爹爹若是还活着,今日会如何同我商量你同柏炎的事?他惯来喜欢柏炎,定会赞成……”
苏锦知晓她是借爹爹的口宽慰她。
亦知娘亲的良苦用心。
“阿锦,可会怪你爹爹,当初选了柳家?”宴夫人忽然问。
苏锦摇头,“爹爹最疼我,是希望我日后好……”
宴夫人深吸一口气,“祖母说的气话,你勿往心中去,她这些日子为你的事情操碎了心,你应当抽空单独同祖母一处。”
苏锦轻声应了声“嗯”。
入夜已深,宴夫人替她掖好被角,好似幼时一般,绾了绾她的耳发,“早些睡。”
苏锦忽然想,“娘亲,许久没同我一起睡了。”
宴夫人怔了怔,嘴角勾了勾。
屋中留了夜灯,母女夜话。
“那同我说说柏炎吧……”宴夫人枕着枕头,笑容看她。
苏锦脸色微红,“娘亲想听什么?”
宴夫人笑道,“你想说什么,娘亲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