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骑于马上, 微微昂首, 一路在人们的欢呼与祝福之下出城,仿佛身披荣光。
果真是她心里那个最骄傲、最卓然的少年。
他生来就当是这样众星攒月、熠熠生辉的模样。
程淮启手中的缰绳被攥得死紧。
他知晓她此时定然正看着自己, 却并不敢去寻她此时在何处。
本就不想与她告别, 昨夜见她哭得那般厉害,将自己一颗心都碾得稀碎, 愈发舍不得走了。
此刻,想来她也是泪流满面的模样。
思及此, 他的心细细地抽痛了一下, 无声地叹了口气。
“出城——!”
——
浩浩荡荡的车马士卒行程极快, 玄一藏在几万颗头之中,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殿下发现。
且是才到第一个驿站,就被发现了。
一行人正在休整, 玄一捧着个大碗吃得极香,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寒意逼近。
而后听见将士们铿锵有力的声音, 齐齐喊道:“参见太子殿下!”
玄一跟着众人一起行礼,把头几乎要埋到地底下,他目光跑了神地对着地上, 却瞧见那双战靴精准地停在了自己眼前。
嘶——
不敢动,不敢动。
程淮启冷冷蔑了一眼脚边僵硬的人,沉声道:“你,跟我出来。”
语毕,便抬抬腿走了,连半点挽回的余地都没给他留。
玄一哭丧着一张脸,猫着腰跟了出去,只觉众人羡艳的目光像一根根芒刺似的戳在他背上。
一直跟着走到殿下屋内。
程淮启才转了个身,未曾发话,便见他扑通一声在自己面前跪了下来,嗷嗷哭喊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是陆姑娘她,她以性命相逼!她非说,属下若是不跟来,她就要上吊!属下这才是不得不过来啊……身不由己,实在是身不由……”
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飘忽不定,简直不能更心虚了。
程淮启冷嗤一声,凌厉的目光扫到他身上,冷声:“我看是你想上吊。”
……
玄一面含悲恸:“殿下啊!您可还记得您第一次出征时,属下为您抛的头颅、洒的热血吗?!您就绕过属下这一回吧!”
再不济,您回去以后罚陆姑娘也行啊!
思及此,玄一十足委屈地瘪了瘪嘴。
程淮启听着他的嚎叫,只觉得太阳穴都突突跳了起来,他烦躁地闭了闭眼,喊道:“玄四。”
玄四即刻便冒了出来:“属下在。”
“即刻回程。”
“是是是。”
玄四愤怒地瞪了玄一一眼,急忙应下,即刻便出门去,预备驾马回程。
玄一回了个得意的眼神,又俯下身,喜不自胜地道:“多谢殿下!”
——
自都城到牟州要约莫二十日里程。
陆容予心中知晓,在这二十日里,几乎不会有任何军报传来。
她日日默念千万遍“殿下不会有事”,闲时便以写字作画静心养神,鲜少出门。
本以为闷在房中是保护自己,却没想,五皇子的人竟直接闯入她家中动手。
程淮泽当时在程淮启的连环急攻之下,折损极为严重。
半数党羽倒戈,二成心腹丧命,折回牟州可谓是落荒而逃、走投无路之举。
他于都城中仅剩的那些羽翼都几乎飞散,要对在家中层层森严守卫之下的陆容予下手,简直难上加难。
玄一虽然走了,但好歹还留着玄五与十二暗卫,十三名精锐,个个皆是个中好手。
程淮泽不会让自己仅剩不多的人手白白送死,若是敢来,想来也是做足了准备。
听到院子里刀枪铁石相撞的声音时,陆容予难免紧张起来。
她目光紧盯着木门,又听那刀枪声离自己愈发近,几乎逼至门口。
她与画婉、梳雪三人一道缩在墙角,几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惴惴不安地摩挲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不仅是忧心自己,更是忧心他。
如若她真被捉去做人质,即便自己有赴死之意,程淮启亦不会允许此事发生,届时众人与他各执一词,军心一动、自乱阵脚,难再取胜。
牟州一战本就足够凶险,她并不想再去给他徒增负担。
门外短兵相接、刀枪相见,叮哐吭嚓之声吓得三人皆出了一身薄汗。
许久,终于听见交锋之声渐弱,但脚步声却向自己这处越靠越近。
三人心如鼓擂,屏息凝神,颤颤巍巍地又向墙面缩了缩。
只见一只脚迈进了门来。
陆容予还未看清那人面目,便怕得闭上眼。
她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虚张声势道:“你若想以我要挟七殿下,大可不必费此心思,我口中便有剧毒,你一靠近,我便自尽。”
空气沉默了许久。
陆容予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颤地厉害,头脑发胀。
而后,地上传来“扑通”一声响。
墙边的小姑娘一愣,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本以为是玄五已将那贼人击倒,却没想见,竟是一相貌熟悉之人。
那人在自己面前跪了下来,又作揖道:“属下玄四,救驾来迟,还请姑娘切莫拿生命儿戏!”
陆容予松开攥着画婉与梳雪的手,疑惑地问道:“……玄四?你怎得在这里?”
“属下奉命回城保护姑娘。”玄四道。
陆容予愣愣地眨了眨眼。
莫非是玄一这么快便被殿下发现了,殿下又派了玄四回来护着自己?
玄四走到她跟前,将人托着胳膊扶起。
“姑娘还是先站起来罢。”
陆容予拿帕子拭了拭汗,坐到凳子上,心有余悸地问道:“方才门口刺客,可是五皇子余孽?”
“正是。”玄四点头。
程淮泽半月前仓皇鼠窜至牟州,又传密信,令都城中之余党在程淮启出发十日后,派人来捉陆容予,以在战场上做挟持。
“五皇子之爪牙本就所剩无几,此番,他几乎将都城中仅剩的精卫皆派了来,极难对付,因此属下方才未能第一时间将姑娘置于安全之所。”
“此外,还有几条漏网之鱼逃窜,玄五正追去抓捕。”
陆容予心下了然。
“那你又是如何在此时出现在此处的?”
“殿下早就料到玄一定会跟他同去牟州,一直派人在军中留意着,出城没多时,果然找到了隐匿于军中的玄一。殿下不放心姑娘,即刻便命属下领一众暗卫回城,护姑娘周全。”
玄四实则在几日前就已到达都城,只是为免暴露行踪、使五皇子党察觉,几日前便只隐伏在侧,并未先来与她报备。
陆容予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你是说,即便我不去求玄一,他也会自己出城去追随殿下?”
“姑娘聪慧。”
“五皇子应当也是算准玄一无论如何皆会离开姑娘,又未想到殿下早已有了对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下手。”
“那他为何不直接来与我说明,反要我那般苦苦求他?”
“……约莫为了让殿下少罚他些。”
“殿下可会信?”
“自然不会。”
陆容予弯弯唇。
“罚便罚吧,只要他在,我便可放心些。”
如此说着,她心思一转,又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难掩担忧与失落。
玄四见状,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笨拙地道:“姑娘无需为殿下担忧,殿下兵法谋略皆是一绝,又是以一敌百的好身法,此行断然不会出事。”
见她不言,玄四继续安慰。
“具体兵策属下不便与您细讲,但数十年来,五皇子算计殿下的,殿下皆全数算计回去了。”
“殿下如此谨慎的性子,且现在又有姑娘陪伴在侧,不会轻易冒险。殿下定是已然想出对策,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跳进五皇子早已步下的陷阱之中。”
陆容予点了点头:“多谢你。”
玄四躬身:“姑娘客气了。”
如此一来,陆容予身边少了个玄一、多了个玄四与十八名暗卫。
这三十二人,如同为这屋子里外三层都罩上了铜墙铁壁,若非是皇帝下旨要取她的命,恐怕再没有人能伤她分毫了。
虽然如此安逸,陆容予却还是不想出门,只日日闷在屋中。
她也无甚胃口,几日下来,本就细瘦的人又清减了不少。
距程淮启一行人离去两月有余,都城中便接连收到牟州周边四城接连被攻破的捷报。
没过几日,宫中又传来丧音。
陆容予听闻消息,心下一惊,险些以为要举国同悲。
若是邺谨帝此时死了,太子殿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一直守在都城中、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十三皇子便恰好夺取先机。
他被五皇子与太子压制着隐忍多时,若真如此,称霸后定然无法无天。
好在皇上还撑着一口气。
只是太后殡天。
想来,邺谨帝也是应当要等太子战胜归来,才肯咽气的。
早在陆容予出宫之时,便听闻太后患上了时下西荆正盛行的瘟疫。
这瘟疫病性强烈且顽固,太医翻遍古籍,皆未寻到相似之记载,亦不知解救之法。
太后本就年过古稀,随便磕着碰着便能要了命的年纪,更不要说扛住这来势汹汹的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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