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着的流苏被摔断了线,噼里啪啦的往桌下掉。
她眸里阴沉似水,紧紧攥着手。冒领沈谣的功劳,佯装救下二皇子这件事是她心里的刺,她宁愿谁都不要再提起,现在这宫里的小丫鬟都敢议论了啊,好样的!
她吩咐:“春水,去把门外那两个宫女押下去杖责!让她乱嚼主子的舌根。”
沈兰语气狠辣,以后这二皇子的家是她当的,这帮奴才都算是个什么东西!
处理了外头,沈兰这才算出了口气。
梳头嬷嬷眼色沉了沉,传闻这新嫁过来的皇子侧妃性子柔婉,温柔似水,外头的小丫鬟只是拌嘴几句便要如此苛责,如此做派,实在是没有当主子的气度。
沈兰闷闷不乐,一桌琳琅珠翠顿时看不下去眼了,她目光转啊转的突然落到桌角处的锦盒上。
这是沈谣那日给她的,说是赔礼道歉,她见那簪子确实十分名贵,罕见少有,便收下了。
她把玩着那枚点翠镂空凤凰簪,眼里浮现一抹玩味的笑。
凤凰,和她甚配,今天大婚,是她最风光的日子。
那些人都说她一个小官家的庶女不配登上皇子侧妃之位,那她偏要盛装出场。吃不到的葡萄就说酸,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她非要把她们踩在脚下。
皇子侧妃算什么,她还要一步步往上爬,正妃,来日二皇子若夺得大统,那她便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皇后娘娘!
如此想着,沈兰心里满是畅快,她把簪子递给梳头嬷嬷,骄傲道:“替我戴上吧。”
梳头嬷嬷瞄了一眼,觉得那簪子眼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她小心的替沈兰别好,然后违心的夸赞一声:“姑娘今日好生别致,真真是个美人。”
沈兰眉眼划过一抹倨傲,起身:“吉时也到了,咱们走吧。”
说完她转身准备出门,余光瞥见最后边两个小丫鬟穿的一身暗紫色的衣裳,顿时皱眉:“你们两个去换身喜庆衣裳,咱们宫里日后好事情不断,你们可别坏了气运。”
话里话外,俨然成了这宫里的主子。
沈谣挽着顾宴也来到了席间,她今日穿的一身湖蓝色罗裙,笑容温婉,顾宴身子欣长笔直,袖口处绣着蓝色的仙鹤,远远望去便是一对浑然天成的壁人。
不远处家家户户贵女三两间议论起来。
“啧啧,你瞧那世子妃,勾搭上世子后都不跟家人坐一桌了,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女子,枉顾家人白养活她哟。”
“你懂什么,那世子妃嫁过去就是世子所有,她又有诰命在身,地位比沈家大人高了不止一等,坐与不坐,都没有错。”
“嘁,我看你是知道官家重新宠爱世子爷,巴巴的要往上逢迎呢!”
她们声音不大,却顺着风还是刮到沈谣耳里。
顾宴捏了捏她的手,指着前方:“你去和姑姑坐一起,待会儿我来接你。”
沈谣浅浅笑:“好。”
其实她不在意的,听过便忘了。都是一些不值得在意的人,她才不会为了这些人浪费自己的好心情。
她只需在意的,便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
“长公主殿下。”沈谣站在空地,盈盈向她拜礼。
福宁拿葡萄的手一怔,定定看了她眼,自从上次在她宫里闹出林雅儿那等事儿后,她心思便淡了许多。
沈谣或许不好,但是她有一点好,她的心是向着阿宴的,能全心全意待他。
反而是自己挑的那些女子心机颇深,用心不正,若强塞,只会害了阿宴。
福宁抿唇,保养极好的手冲她招了招:“是谣儿啊,过来坐。”
沈谣颔首,坐在她旁边,温声细语:“姑姑近来身子可好,世子和我都甚是惦念。”
福宁咳了两声,拿手捂着帕子,笑笑:“无事,老毛病了。”
她拉起沈谣的手握在手里,挑着的凤眸注视着她:“阿宴重新管起公务,盯着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你要照顾好他呀。”
沈谣脸颊浮现一抹淡淡的粉色:“世子是我的夫君,家人,又是我的依靠,我必全心全意待他。”
“你们两个好好的就成,从前的事儿,是我眼拙了。”福宁似是颇为感慨,叹道。
“不怪殿下,只是……”沈谣正欲规劝,却见前方殿内有太监高高喊着:“吉时到!”
随后,便瞧见宫人扶着新娘子缓缓走出来。
候在一旁闲聊的二皇子一怔,眼里露出温柔神色。他着一身红色锦袍,金黄发冠熠熠生辉,衬托着整个人仪表堂堂。
兰儿心地善良,又温柔,他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了,所以才决定让她做上侧妃之位。
顾阳序笑着,看着温柔的可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随后眼神竟渐渐凝滞,举起的手悬在半空中。
如墨的眸渐渐凝结成霜,转瞬结成冰碴。顾阳序眉头拧了起来,胸膛起伏,隐隐有崩裂之势。
不远处陈三嬉笑着冲顾宴道:“哥,你这个招想的真妙。宫里谁人不知死去的皇子妃是二皇子心尖挚爱,谁都不可亵渎,如今这沈兰竟把先夫人遗物戴在头上。”
“啧啧,玩大咯!”
顾宴挑着眉,唇边微微弯着一抹弧度。
敢欺负他女人,作死。
正如陈三所言,顾阳序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抑住不住胸前咳嗽,一把扯下簪子,连带着把沈兰的盖头一并薅了下来。
“贱人!”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扇在沈兰脸上。
她精心画好的妆一下子就花了,身后春水急忙将她扶住才堪堪没有摔到。
突然其来的变故让沈兰措施不及,顾不得脸上剧烈的疼痛,她柔弱哭着问:“殿下,兰儿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打兰儿,今天可是我们的婚宴啊!难道您就一点面子都不给兰儿留么?”
“闭嘴。”顾阳序捏着那簪子,欺近了几步,一向清隽的眸子阴沉似水:“笑笑的遗物你都敢戴在头上,你有几个狗胆敢亵渎于她?!你个贱人是不是还想染指皇子妃之位,啊?”
笑笑。沈兰泪眸一滞,脑海里飞快搜索着笑笑是谁?
啊,她知道了,笑笑是二皇子已故的夫人。
这怎么会是笑笑的簪子,这怎么能是笑笑的呢?
沈兰抓着顾阳序的衣摆,哭喊道:“殿下,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先夫人的遗物,不知者无罪啊,您不能怪兰儿啊!”
顾阳序猛地甩开袖摆,眼底阴鸷涌动:“如此心机,敢在大婚之日佩戴,你还敢说你不知道?!”
“是沈谣给我的!”沈兰一下子想起,顿时状若疯魔:“对,就是她给我的,她要害我,她是故意的!”
顾阳序冷漠的看着眼前的疯婆子,满心嫌恶:“笑笑当年把这簪子赠予本殿下的兄弟,如今沈谣回赠于你亦是效仿当年之情,她怎会知你这般不要脸,竟敢亵渎!”
远处沈谣眼里那抹疑惑之色骤然解开,原来夫君要她送簪子是这个意思。他算准了沈兰贪图装饰,一定会佩戴,而先夫人是顾阳序毕生怀念的人。
心尖尖白月光的东西被后人大摇大摆戴上,丝毫无敬,怪不得顾阳序会这般震怒,甚至不惜毁了婚礼。
沈谣心里暖洋洋的,她目光四处寻找,终于在院子边一角的槐花树下看见那一抹湖蓝身影。
她冲他甜甜笑了笑,眼里满是欢喜。
那人亦挑着眉,高扬着下巴,眼里有些得意,算是回应。
沈谣揉了揉腮上两个酒窝,心情难得的舒畅,觉得吹来的微风都变得温柔。
一旁的长公主看着俩人旁若无人的互动,顿时明了。那簪子她也见过,若不是阿宴主动拿出来,沈谣如何得知,更别提送给沈兰,闹出今天这么一出。
这是给沈谣出气呢。
他们的感情竟这般好……这是长公主没想到的。
她这个混世魔王大侄也有被收服的一天,长公主笑笑,一颗心也安了下来。也好,她走后,阿宴总算有人陪了。
这孩子命苦,自小没了娘,那个爹也是个不长心的,只知道一味的给他权利,地位,尊荣,却从不问阿宴想要的是什么。
唉……
沈兰的哭喊声还在继续,底下的宾客一片哗然后却是都各自低头吃饭。这样大的宫廷丑闻被她们撞见了,也不知是福是祸。这个二皇子是个面上斯文谦和的样儿,背地里却是个不让顾宴的主儿,今日如此丢人,难保不会做些什么出来。
顾阳序一脚踢到沈兰胸口上,她疼的说不出话,身子一个劲抽搐着,差点没昏过去。
他淡漠道:“沈氏女,德不配位,降为妾。纳妾不需要办婚宴,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
沈兰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阳序,她不明白,今日是她的婚礼,是她一生中最辉煌的日子。她甚至还畅想着日后富贵一步登天的生活。
怎么就搞成今日这般模样了?!
为什么,怎么就这样了啊!
长公主看着沈兰被拖出去,一场婚事就此以妾为收场,问向一旁的沈谣:“听说沈兰前不久抢了你的一支步摇没还?”
沈谣抬头:“是。”
长公主笑笑:“不知这沈兰今日是否会后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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