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服在地上,无比乖顺,只希望李崇音能看在她默默无闻又不惹事的情况下,放过她。
这个时候,明明在书院念书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要这样偷偷摸摸。
云栖想着可能的原因,猜测也许是书院的休假规定,明日不能回府。也或许因为他已经在为李昶出谋划策,才需要这样来去如风。前世后来的好几年,李昶的仕途能够如此顺利,从工部左侍郎到进入中书省,成为权臣,云栖相信李崇音功不可没。
而他只想与李昶交谈,又不想受到繁文缛节的掣肘,就有可能这样出现。
如果李崇音正式回府,就有仆从欢迎,还要从祖母到母亲一一请安,还有一个对他依赖不已的妹妹,诸事繁多,能省则省。
“抬头。”
“奴婢怕得意忘形,在您面前没了体统。”言下之意,就是主子天人之姿,我这样的奴仆直视你,怕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般夸赞,换了常人早就觉得小丫鬟很能讨巧,也就放过了。
往日李崇音遇到的多是投怀送抱的,也从不顾及他不过刚脱离孩童没几年,身体如何负担的了,现在来个懂事的,即便是李崇音,也有些稀奇。
而且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李崇音不会特意去记一个丫鬟,李府丫鬟数近百,他也不可能一个个记过来。但如果这个丫鬟让他熟悉,定然是曾经给他留下印象的。
他略显随意的姿态,认真了起来。
“抬头。”再次重复。
云栖不懂李崇音的执着,她也没别的选择,只能抬了起来,很快有低了下去。
一张清秀稚嫩的脸,皮肤变得比初次记忆中的白皙了,五官也长开了些,很耐看。
还没再仔细看个究竟,小姑娘就吓得缩了回去。
李崇音记得她,那个行书写得相当不错的丫鬟。
就是对书法鉴赏能力颇高的余氏,都对她赞不绝口。
李崇音当然也对她记忆深刻,当然他的原因是,她与自己的书法,太像了。
暗处的暗哨示意李崇音是否解决这个丫鬟,李崇音打了个手势否决,他本来就是突然回来,偶遇一个丫鬟就要处死,那他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这也不适合驭下。
想了想走到她面前。
让他感兴趣的是,一个能写出那样洒脱行书的女子,真会这么害怕?
李崇音常年习字,他相信,大多时候,字如其人,笔锋能看出不少东西。
若她不是害怕,就是装的?
为什么要装?
……怕被他惩罚?
他观察得越发仔细。
李崇音:“为何出现在这里?”
云栖余光看到一双玄青色蛛纹靴,绣纹精致,也衬得李崇音越发身材颀长。
仔细想想,前世今生,她似乎看着他靴子的次数是最多的。
“今日小姐送了各院桂花酿,奴婢贪杯,多饮用了些,想出来消消食。”
这话半真半假,只要查起来也确如云栖所说,李崇云的确闻到了若有似无的桂花香味,他掸了掸身上蹭到的尘土,又向前走了几步。
那压迫感更重了。
“你看到了什么?”说的是他偷潜入李府的事。
“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看着云栖虽然还装着慌乱恐惧的样子,但说话条理分明,用词严谨,俨然是临危不惧的样子,他本就有意培养些手下人,只是能让他看上眼的,实在太少了。
这个丫头在他看来,心态平和,很有些小聪明,懂得藏拙,有当暗探的潜质。
李崇音刚才就觉得小丫头有点眼熟,不仅仅因为那次意外看到她的书法,是另一桩事,一桩他本来早就忘在记忆深处的事。
他有意试探。
“前些日子,母亲桌案上有几片刺了佛经的菩提叶,针字细腻,又不失禅意,四小姐说是她的作品,你怎么看。”
云栖究竟是院里的小丫鬟,并不知道李映月居然顶替了自己,她原本不过想尽一份心而已,又怎么会打听后续。
心底终究控制不住情绪,紧紧抓着手下的泥土,声音有些低:“那是小姐天资聪颖,老莱娱亲。”
李崇音眼中首次露出了些许惊讶,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她为了摘菩提叶而摔落,他也会信了。
本以为说到这份上,正常丫鬟早就要诉说自己的冤屈与遇到的不公,可能还要说几句小姐不是,但这丫头什么话都没提。
为什么?
面对一个丫头,他已经两次提出疑问。
李崇音这才稍稍开始正视面前的人,试图将自己带入她的想法。
因为李映月与他是兄妹关系,哪怕妹妹做的不对,他身为兄长不但不会为一个非亲非故的小丫头讨公道,还会为妹妹遮掩,去掉证据,维护一家人和睦表象。
生活在世家大族中,往往不在乎真相如何,而是它最终能呈现的模样。
这是从小李昶就教会他的。
小丫头是连这都猜到了,还是碰巧?
无论哪一种,李崇音都有意将人留在身边。
仅仅是一次书法,只给了他一点印象。
后来一次爬树刺菩提叶,也是转瞬即忘。
可两者加一起,就有了双重叠加的效果,让他对这个小丫鬟记忆更深刻。
既有心,便留用。
一小丫鬟的去留,不过一句话而已。
但李崇音并不打算直接命令,他希望是对方主动愿意,或是主动请求的。
他不否认心底对她的欣赏,那就更不屑强迫了。
这婢女,有一手不错的行书,更有一颗玲珑心思。
李崇音私底下也一样每日苦练,这丫头对行书的理解居然与自己有不少不谋而合的相似处,更有些让他惊喜而他没有的领悟,如此天赋卓绝,放在后宅,岂不是暴殄天物。
“之前我问母亲要过一次你,我那儿缺一个会笔墨的,可惜母亲以你年岁小拒了。”
云栖的心因为李崇音的话再次提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让他看中了,怎么拒了一次还来?
就因为她会写字,如果李崇音愿意用心培养,让其他女子习字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只问你一次,可愿来我院里?”
李崇音对小丫鬟答应自己有八成把握,人往高处走,如此聪明的丫鬟应该懂得取舍。
本以为会立刻听到回答,但云栖很安静。
李崇音又加了一句:“我的贴身婢女,尚缺一人,若你表现得合我心意,将你提到三等或是二等,也并非难事。”
“你若愿意,相信母亲也不是顽固不化之人,会通融一二。”
从洒扫丫鬟到公子身边的贴身婢女,如此大的跨度与提升,没有任何奴仆能够抗拒。
云栖上辈子花费无数心力,将自己几年积攒都花出去打点,在众多婢女中脱颖而出,才有了伺候李崇音的资格,而后又努力表现,几乎是在争奇斗艳的后院中以另一种形式杀出一条血路,终于让李崇音看到了她,重视了她。
李崇音,是她曾经的救赎。
她卑微地仰望着这个人。
哪怕这人本性再冷血,她都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暖到他。
她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他的姨娘,哪怕是个通房丫鬟也好。
可最后她在他眼里,只是比较有用处的工具,与之前他送人的女子没什么区别。
曾经,拼尽全力想得到他的关注。
现在,居然那么容易就听到这句话,云栖目光有些恍惚。
如果是那时候的她听到这句话,一定欣喜若狂。
现在,就算知道李崇音未来封王拜相,是新帝的心腹之臣,也无法阻止她想远离的心。
“奴婢谢三公子赏识,只是奴婢生性愚钝,蒲柳之姿,怎可污了公子的眼。”云栖说的再卑微,也无法掩饰她不想去服侍的心。
云栖说这句话是冒风险的,如此不识抬举的丫鬟,这些傲慢的世家公子是可以直接将她定罪的,他们这些公子随心所欲惯了,被称为谦谦君子的李崇音也是一样的,也许他更不容侵犯。
李崇音的确没想到,会被以一个如此低贱之人拒绝。
尚没彻底控制好自己情绪的李崇音,神色阴沉。
看似波澜不惊下,是暗潮汹涌。
他深深望着面前匍匐着,看上去乖巧的丫鬟。
不发一语。
挥斥衣袖,转身离开。
直到晚风将云栖吹得有些寒凉,她才缓缓抬头,花园里哪里还有李崇音的身影。
看来是放过她了,就像脚面上的灰,不识抬举的,就应该被吹走。
以李崇音清高的性子,恐怕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那对她来说就是好事。
云栖站了起来,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膝盖。
她刚要离开的步子,却有些凝滞。
她看到了李崇音原本站着的地方,有两个陷入泥地里的脚印,上面本该覆着的青草也消失了。
这是内力化为形,表现在外了。
差点忘了,李崇音是从小练武的,李昶甚至是将他当作继任者来培育的,将最好的资源都放在他一人身上,当然李崇音的天赋也经得起这样的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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