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槿看着两个男孩子的神色,狗蛋神色不变,就气愤地瞪着弟弟。而铁蛋听了姒槿的话却是瘪了瘪嘴,眼睛里有泪光闪过,过了片刻才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姒槿无奈的叹了口气,摸了摸铁蛋毛茸茸的脑袋道:“敢于承认便是好的,没关系,姐姐去给你们取回来。”姒槿说罢,去搬木梯搭在墙头上。
地上有些坑坑洼洼,姒槿搭的梯子不稳,颤颤巍巍。好不容易才爬上墙头,姒槿松了口气,向对面院子里望去,寻找毽子掉的位置。
很快她便看到了毽子,毽子落在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下。梧桐树下栽种着一圈长得繁盛的墨兰。
墨兰长叶微垂,叶色翠绿,几朵红色的小花点缀在绿叶间,好看的很。
扫了一眼院子周围 ,姒槿有些纳闷,不知为何这长时间无人居住的院子竟会如此干净,而且这兰花长得如此好,看起来应该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
就在姒槿还在思索时,耳边传来“吱呀”一声,是木门被打开的声音。姒槿身子一僵,转头向声音源处望去,只见原本还紧闭的正房大门已被推开,门口处站着一白袍男子。
姒槿几乎第一眼便认出那人来,因为他面上银色的面具实在太过显眼,也太有辨识度。
对上他微挑的双眼,姒槿呼吸一滞。他正向她这边看来,一双清眸中含笑,似藏有万千芳华。
姒槿一时定在墙头上,不知该如何动作。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姒槿看见大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狗蛋与铁蛋两个孩子。
“门推开了!”狗蛋有些惊讶。
“我就说,哥哥回来肯定会住回来啊。”铁蛋道。
两人说着,一抬头就见站在不远处的简之,目光纷纷一亮,跑到院中开心地唤了一声:“夫子哥哥!”
简之将视线落在进门的两个孩子身上:“考考你们二人今日在学堂上听课听得如何。务观《马上作》一诗中‘平桥小陌雨初收,淡日穿云翠霭浮。’的下两句是何?”
狗蛋快一步站出来:“我知道我知道,是‘杨柳不遮春色断,一枝红杏出墙头。’”
“不错。”简之满意地对狗蛋轻轻颔首。
随后姒槿便见他勾起唇角,目光向她射来,姒槿目光躲闪不及,直直与他撞在了一处。
“杨柳不遮春色断,一枝红杏出墙头……”心虚地别开眼睛,姒槿在心中重复了一句,猛地明白简之问两个孩子这首诗的目的,他分明是在拿她取乐!
姒槿又羞又恼,面上浮上红意,憋红了耳尖,恨不得赶紧转头离开。可一紧张起来,手脚就有些不听使唤,她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时一脚踩在自己的裙摆之上,脚底一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摔下去的时候姒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再摔了脑袋,该不会成傻子吧?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坠入一个充满淡淡幽兰香的胸膛。
腰间是他有力的手臂,耳边是他夹杂笑意的话语:“姒槿这‘飞檐走壁’的功力还差些火候。”
第50章 玉坠
姒槿这才反应过来, 她正被他护在怀中!他有节奏的呼吸正打在她的耳侧。
一股热意袭来,面颊似被火烘烤一般滚烫, 姒槿手忙脚乱地从他怀中挣脱。慌乱之下, 她没有注意, 一不小心扯下他腰间悬挂的物件。
香囊掉落在姒槿的脚边, 姒槿小心地看了简之一眼,见他面上没有其他别的表情,这才松了口气, 弯下腰来将香囊捡起来。
这香囊看起来不甚好看, 香囊上绣的兰花隐隐约约能看出形状, 一看便知绣它的人针脚功夫不怎厉害。姒槿心中暗道,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女红比她还差之人。
不过既是别人的东西,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刚想要将香囊归还简之,姒槿没注意到香囊口处已松,一伸手, 又有东西从香囊中掉出来。
玉佩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姒槿听这声音都害怕这玉佩碎成两半。看到地上完好无损的玉佩后,姒槿这才松了口气, 心中一边暗骂简之将玉佩塞入香囊的奇怪行为,一边矮下身来捡地上的玉佩。
在手指触碰到玉身的那一瞬间, 姒槿愣住,因为她可以清晰地看见此块玉佩的材质以及玉上的花纹。
质地细腻的玉身和刻工精美的墨兰,无论是材质还是花纹, 这块玉都与她颈上悬挂的玉坠并无二致!难道只是巧合吗?
姒槿心中一震,捏着手中的玉佩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心中已有无数个假设。
站在对面的简之已缓步来到姒槿身前,望着姒槿手中紧紧捏着的玉佩,简之道:“姒槿喜欢这玉佩?”
听见温润的声音,姒槿愣愣的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人,仿佛想要看透他一般。若是之前,她只当他是个不愿暴露真身的骗子,可如今此玉出现在他的手中,她只觉得他的身上似乎有一团谜团,吸引人去上前,却又充满未知的风险。
姒槿抿着唇,握着玉佩的右手紧了紧,她重新考虑他先前对她说的话,可他的话中太多的自我矛盾又不给她解释。
望着姒槿那神色凝重的表情,简之似乎并不知姒槿在思索什么一般,眉眼弯了弯,勾起唇角轻笑一声道:“若是姒槿喜欢其他的,我便送与你了,只是这快玉佩不行。”
简之说着,从姒槿手中取过玉佩与香囊,似对待珍宝一般,擦拭掉玉佩与香囊上面的灰尘与草屑,将玉佩置于香囊之中,重新悬挂在自己的腰间。
他身姿挺拔,又着一身素白的衣裳,似遗世独立的谪仙,偏偏是腰间悬挂的这个他当做宝贝的香囊将他拉下九天凡尘。
怎么看怎么感觉不伦不类。
简之将香囊悬挂好,顿了顿,抬头看着姒槿的双眼继续解释:“这玉佩是我娘的传家之宝,本与一颗玉坠子是一对儿。这玉佩在我手中,玉坠子在我娘未来的儿媳妇手中。”
姒槿愣愣地听简之说:“那玉坠我已赠与心爱之人……”
对上简之面具下的双眼,那双眼睛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姒槿只觉得胸口心脏跳动的越发快速。
“我……我……”姒槿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咬了咬唇,终于转身,似落荒而逃一般冲出去。
简之望着姒槿离开的背影,唇边的笑意缓缓落下。一旁懵懂的狗蛋见自家温和的夫子哥哥突然失了笑意,有些担心的上前问道:“夫子哥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认得姒槿阿姐?”
简之嘴角勉强扯开一抹苦笑的弧度:“是啊,我认得她,只是她忘了我……”
“夫子哥哥莫要难过,今日你才教的我‘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狗蛋道。
见哥哥又在显摆才华,铁蛋也不愿落下风:“那夫子哥哥,我也要赠你一句‘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姒槿低着头从简之的院中仓皇跑出,她只觉得心里好乱,想要赶紧寻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想一想。
只顾着低头跑,姒槿一时没注意,在自家门口撞上了一人。
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后退几步,姒槿抬起头来看向撞上的人。那人一身华贵锦袍,也正看向她,眸子里多是打量。
“抱歉……”姒槿没有心情再与旁人多说什么,低声道了歉,便进了家门。
丫蛋已不在院中,想必应该已经回了家,姒槿叹了口气,没有搭理打着哈欠从房中走出来的姜陵,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
姜陵不喜欢小孩儿,傍晚见三个小孩子来到院中便自己默默地躲进了房中,直到小孩们都离开,他才出门打算溜达溜达,只是一出门就见姒槿神色沉沉地进门。
“姒槿,你怎么了?”姜陵将姒槿拦下,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我累了。”姒槿说罢,绕过姜陵,向里间走去。
看着姒槿离开的背影,姜陵袖下双拳紧了紧,又无力的松开。心底那颗种子已生根发芽,他不想一直与她这般。她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过遥远,哪怕她现在还在他的眼前,他也时时担心哪一天她会跟着别人离开。
想他姜陵含着金勺子长大,十八年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却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他甚至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表现出来。
无力的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姜陵看着尚未黑透的天空暗暗地想,如若今天晚上能看得见月亮,那他就去与姒槿表明心意,以后他们两人双宿双飞,他再也不会管什么家族荣耀,江山权势。
如果今晚月亮不出来,那就等等明天再看。
姜陵坐在院子里等了一柱香的时间,等到暮色四合,等到秋风渐起,等到冰凉的秋雨,最后也没等来他想看的月亮。
叹了口气,姜陵从石凳上起身,望了一眼姒槿房间的方向,油灯已灭,人应该也进入了么梦乡。
应该入梦乡的人其实并未睡着,姒槿已脱了衣裳,只身着单薄的中衣倚在床榻之上。她安静地坐着,手心中握着的是一直挂在她颈上的那颗玉坠子。
房中未点蜡烛,漆黑一片,姒槿看不清玉坠上的花纹,却能够用拇指摩挲感觉出来。那玉坠上简单的一花一叶似早已刻入她的记忆里,自她失忆起,唯一能证明她曾有过去的便是这颗玉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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