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人心分析得太透彻,太准确,准确得让他觉得心冷。
他不知道,在凤青舒的心里,自始至终究竟把他当成了什么,一棵救命稻草,还是一把杀人的刀?
或者,只是他想爬上皇位的一个踏脚石?
心里一阵阵颤栗,已经快要过去的冬天,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几分蚀骨的寒意。
紧紧握紧了手里的瓶子,直到右手发热发麻,风予澈才想起,自己居然完全忘记了应该掩饰一下,禹王府的暗卫如此之多,他手里拿着这么一个清晰的物件走出来,难道不会引起怀疑?
自嘲地笑了笑,怀疑就怀疑吧,也无所谓了。
回到王府,他命人抱来了自己最喜欢的爱宠,一只毛发雪白纯正的宠物猫。
“晚饭吃了没有?”
侍女恭敬地道:“傍晚的时候喂过了一次,但是吃的不多,可能是因为没看见世子,所以胃口不怎么好。”
“是吗?”风予澈语气淡淡的,看着爱宠的眼神却带着些许温暖,“去拿些它爱吃的。”
“是。”
侍女领命离去。
“只一会儿没看见我,就想得吃不下了?”风予澈点着它的脑袋,唇边的笑意带着几分讽刺,“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小家伙。”
猫狗有情,人无情。
这种感觉,还真是新鲜。
“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你怎么在王府里生存呢?”他像是喃喃自语,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决绝与悲凉。
猫儿当然听不懂他的话,眨巴眨巴着琉璃似的猫眼,像是在博取主人的怜爱。
“世子。”侍女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盘新鲜蒸好的鱼,“奴婢来喂吧。”
“把鱼放下,你下去吧。”风予澈淡淡命令,“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侍女讶异,却什么都没问,只恭敬地将手里的盘子放到桌上,随即便躬身退了出去。
雪白的猫儿蹲在一旁,看见爱吃的鱼显然有些兴奋,风予澈不疾不徐地拍了它一记,“急什么?什么时候饿着你了?”
猫儿张大嘴,举起爪子挠了挠,却无辜地看着他。
风予澈没理会它,将黑色的瓶子放在桌上,视线定格上面很久,才伸手取下瓶塞,放下鼻子下嗅了嗅,果然无色无味。
眸心幽芒一闪,他慢慢拿起了瓶子,对着盘子上的鱼滴下了两滴。
无色无味的液体。
他对毒并不精通,所以不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性质的毒,他也没有可信任的人帮他验毒,所以,风予澈愧疚地看着陪了他两年有余的爱宠,“对不起,委屈你了。”
若他以后不在了,大概也没有人还会记得精心照顾你吧?
所以,不如让你走得痛快一点。
一条鱼被吃得干干净净,连里面的汤汁都没剩下一滴,风予澈有些无语地看着这只贪吃的猫,“你怎么看起来就像是饿了三天似的?”
猫儿当然听不懂他的话,餍足地舔了舔爪子,便温顺地趴在一旁,似乎犯了困打算眯一会儿了。
“要是困了,你就在这里睡吧。”风予澈将瓶塞塞好,将瓶子妥善地收了起来,便端起盘子往外走去。
这个时候,父王大概是醒了吧。
“庆王世子进了禹王府时间不久,就离开王府去了醉宵楼,点了十几个菜,再进去王府之后,禹王把热食送去给了废太后,然后他们进了书房,在书房里也只逗留了一盏茶的功夫,庆王世子就离开了。”
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暗卫的禀报,风无痕淡淡道:“离开之后呢?”
“他没有去任何地方,直接回了庆王府。”暗卫道,“然后庆王世子命侍女抱去了他最喜欢的宠物,一只白色的猫,并且给那只猫喂了一条鱼,里面加了料。”
里面加了料?
风无痕皱眉,“他拿自己的宠物试毒?”
“是的。”暗卫恭敬地回答。
风无痕眉头紧皱,觉得风予澈的举动有些出人意料,“那只猫怎么样了?”
“没死。”暗卫道,“但是,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而且不能跑不能跳,眼睛无神,像是废了。”
废了?
风无痕眸色一冷,静了片刻,淡淡转移了话题,“风影现在到哪儿了?”
“已经入了南秦境内,应该很快就可以追上皇后娘娘了。”暗卫说完,有些不解地抬头,“皇后娘娘身边跟着诸多高手,应该并不需要风统领,阁主这般安排,是有别的任务给他?”
“风影的任务是什么,你不需要问。”风无痕冷冷道,“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别逾越了本分。”
暗卫一惊,单膝跪下,“属下知罪。”
“下不为例,自己去领罚。”风无痕声音沉了沉,“退下吧。”
“是。”
暗卫起身,身子一闪,转瞬间失去了踪影。
风无痕转身,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风予澈,这个庆王府的世子与失势禹王的接触,即便时刻处在监视之下,也不得不防。
第347章 亡国之君阶下囚
风无痕命人关注着风予澈与禹王府动向的同时,被战王身边的三十六暗卫押送回来的夜临天和即墨青衣,也被送入了凤栖的面前。
一个多月以前,凤栖给战王的旨意,就是要他们以阶下囚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而一个多月之后,凤天战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
高高的丹陛之下,威严庄重的朝殿就在眼前,那是代表天子至高无上权威的神圣之地。
半年前,即墨青衣在这里亲眼见证了凤栖的封后大典。
隆重,奢华,举世瞩目。
看着那个一袭火红色嫁衣,与凤栖并肩而立,夺目耀眼到让人惊艳失神的女子,她嫉妒,愤恨,几乎恨不得扑上前将那个女子乱剑分尸。
而现在……
即墨青衣心里缓缓生出丝丝悲凉与讽刺。
这个世上,为什么要有冰临月?为什么一定要有冰临月?
若不是她,今天的即墨青衣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与凤栖并肩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那个不知从何而来,连身份来历都查不出的冰临月!
她即墨青衣是一国女皇,她是万人仰望的存在,只有她才有资格站在凤栖身边……
可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待她?为什么偏偏要送来一个冰临月?
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显得十分狼狈的两人,凤栖皱了皱眉,“这是谁的杰作?贵客驾临,你们就是这般粗鲁无礼的待客之道?”
出自凤阁,现为战王私人暗卫的三十六人,闻言齐齐跪下,“属下该死。”
无比熟悉的声音,让即墨青衣自飘远的思绪中回神,她抬眼,冷冷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凤栖,这个风华无双的男子,曾让她无法控制地动了心,乱了情。
而如今,他们之间却再无一丝可能,只剩下仇恨。
凤栖没说话,目光慵懒地打量着眼前这两个曾经的一国帝王,如今的阶下囚,亡国之君。
暗卫的押送方式自然不同于军队,这一路上只怕这两人没少吃苦头,不管是夜临天还是即墨青衣,此时看起来形容狼狈,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眼睛无神,活脱脱就是两个逃亡许久而憔悴不堪的流民,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国君的风度?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淡淡勾唇,言语之中丝毫不掩饰嘲弄,“遥想半年前,在朕封后大典的宫宴上,女皇陛下自觉受到了侮辱,从朕的宫里愤而离去,并且放下豪言,立志让朕后悔。后来果不其然,成功地挑起了六国联盟,近百万大军气势汹汹地兵逼凤苍,试图逼朕就犯。”
随着他一字一句漫言讥诮,即墨青衣脸色猝变,眼神怨恨地瞪着他,愤怒又难堪。
周遭的暗卫和侍立一旁的凤天战,齐齐低眉垂眼,沉默地充当影子。
他们的皇上虽然脾性霸道无情,但一向不屑为难女子,即便是身份卑微的宫女,也从来没见他为难过任何一人,哪怕不慎犯了小错也大多宽容,此番显然是真的被这位女皇惹怒了,所以才毫无留情地出言给予难堪。
对于别人的挑衅,皇上和皇后一向喜欢给予铁血无情的回击,类似于这般言语上的奚落,对失败者的嘲讽,还真不多见。
“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及朕的底线,便是朕如何宽容大度,也没道理继续容忍你们的放肆。”凤栖负手而立,讥诮的笑容微敛,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渐渐染上的寒凉气息,“来人,给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松绑。”
“凤栖,这么假惺惺的有意思吗?”即墨青衣双手被缚在身后,冷冷一笑,“我既然已经落到了你的手里,是杀是剐还不是随你做主?不必再做戏,你在我面前做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凤栖闻言,眉尖几不可察地轻挑了一下,“你觉得没意思?”
同样被绑缚着手脚的夜临天,却是咬着牙,虽眼神之中难掩震怒,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胆量在凤栖面前挑衅。
半年的时间,他已经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凤栖的冷酷,以及凤苍绝对强大的实力。
逞口舌之快,并不能改变他的处境,不过是让自己更加难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