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父叹道:“你那老师已经答应收你为弟子了。不过他说,你的名字不好,他要帮你改名,你可愿意?”
言二郎低声:“自是听老师与父亲的。”
言父点头,看儿子跪在面前,他心中唏嘘,也不知二郎此次一走,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自己当年在长安没有求得一官半职,不知道二郎会不会跟自己一样。
然唏嘘过后,言父突然从怀中珍重地摸出一玉佩,神神秘秘地交给言二郎。
言二郎有些懵。
言父神秘道:“这是你母亲还在世时,就让我保存的。这是咱们家娶媳妇的祖传定情信物。只是你们几个孩子太多了,为父不知道该传给谁……想来想去,就传给你吧。”
言二郎微木然:“……大哥刚成亲,大嫂都没见过这玉佩。而我去长安是考试,你却把定情信物给我?”
言父焦急道:“为父就是督促你别总想着考试、事业,赶紧娶妻生子!你到长安托你老师找一门好亲事,肯定比在岭南好啊。人家长安的好娘子看不上其他的,咱们这祖传的定情信物总不露怯吧?
“总之,你已经十八了!最好今年就成亲,明年就让我抱孙子!你是家中老二,你大哥已经成亲了,你别让你下面的弟弟妹妹都没法安排婚事。”
言二郎无奈收下玉佩。
但他心中不以为然。
显然一心求官,并不在意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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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元月,公主府上的侍女和卫士们,收到了言二郎最新的信。
公主今日不在府上,且公主也早就不关心言二郎了,众人读信,自然不等公主。
春华和方桐被围在中间,春华声音轻柔地给众人念信中内容:“……二郎说他已经来长安了,改日有机会就与我们见面。”
众人欢呼。一年的书信往来,让他们都喜欢上了言二郎。
春华又咦一声:“言二郎说他老师给他改名了。他日后不叫言石生,而是叫言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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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破冰,长安日暖。
被自己老师赐名的言二郎,现今的言尚,站在了长安街上。
长安城里,冠盖如云,车马辐辏。他初时被长安的繁华所惊,有些不适应。
但跟着一胡人车队进城后,看到更多的百姓、街头的“斗声乐”等活动,倒也觉得有趣。
言尚买了一刚出笼的叫“古楼子”的胡饼,吃了几口后收进背着的包袱中。他兴致盎然地在街上边走边看,目不暇接。
忽然间,数匹人马从远方驰来。街上行人慌忙让开,言尚自然从众。
他本是看热闹地随意一看,却看到了衣着鲜艳的当街骑马而行的青年男女贵族中,为首的,是一女郎。
她华裙步摇,叮当清脆声中,与旁边一锦袍劲装郎君同行,对方的马比她快一步,她也不着急。
帷帽纱帘被风吹开,露出马上女郎的面容。
散在马背上的裙裾鲜艳摇荡,姣好雪白的面容如春水波生。修长的玉颈,如云的乌鬓。
那般活色生香的美。
就如云雾散开,满街萧索,言尚看到她骑马而来,绮罗杂沓。
围观百姓轻语:“那便是丹阳公主吧,好风采。”
暮晚摇与那些行人擦肩而过时,忽听到身后有人唤——
“言素臣!”
另一温声如玉:“刘兄来了。”
后者那清润声音,如珠玉撞竹,竹叶摇瑟。暮晚摇御马停步,蓦地回首向后方看。
她看到人群熙攘,有一人背对着她,青山玉骨一般,和另一人走入人群中,看不清了。
旁边的郎君停下马等她,淡声问:“熟人?”
暮晚摇回过神,美目望一眼淡漠无比的杨三郎杨嗣,噙笑:“哪有?估计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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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公主府上,侍女春华字句清晰地念出——
“改名为言尚,字素臣。
“尚者,敬也,崇也。素臣,乃是素王之臣的意思。素王是孔子的尊称。老师如此取名取字,是让我修孔子之道,传经天下,修文古今。”
第23章
来找言二郎的,是刘文吉。
同是岭南出身,言尚又是一个极擅交朋友的,哪怕刘文吉再是恃才傲物之人,他在长安和言尚重逢,都觉得一阵激动。
刘文吉笑道:“收到你要来的信,我早就开始按照你的要求,在长安帮你物色房舍……”
言尚当即作揖:“辛苦刘兄……”
刘文吉一把握住他的手摆了摆,示意不必如此。
刘文吉还红了下脸:“不过我也没找到太好的房舍,目前只找到了永乐坊的永寿寺。那里只是离热闹地段稍微远一些,但也没有到贫瘠的地步。住在寺中,还正方便你安心读书……”
言尚便再次道谢。
其实刘文吉找的住舍离言尚自己的要求还差得甚远,他连永寿寺都嫌太热闹。
不过刘文吉的好心,言尚自然不辜负。
说起这个,言尚就想起一事,道:“我的老师窦公得知我来长安后,帮我绕了些关系,让我去太学临时读两天书。”
刘文吉一怔,然后有些酸:“有位太学博士做老师,你运气真好。”
此年代书籍何等珍贵,而太学中的书又是少有的浩如烟海。
哪怕马上就要科考了,言尚的老师能让言尚临时去太学……也颇让刘文吉在意。
因他自己父亲当年在长安当官时做的是御史,御史向来是得罪百官的一个职位。刘文吉的父亲就没为刘文吉在长安留下太多资源。
言尚看一眼刘文吉。
他微笑:“我请求了我老师,他许可刘兄与我一起去太学了。”
刘文吉:“……!”
他猛地当街停下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言尚。
言尚一贯地和气好说话,这对于在长安尝尽人情冷暖的刘文吉,何其难得,竟有双目微润之感。
刘文吉握着言尚的手,使劲摇了摇。他几次张口,说不出太多感激的话,最后道:“素臣,你如此帮我,刘某日后绝不负你。”
言尚道:“些许开口之情而已,何至于此?”
刘文吉摇头:“我到长安才知道,很多时候,哪怕是旁人随口一说就能相帮的事,旁人又为何要为你张口?只有你会这么做。”
言尚默然。
半晌后道:“我也并非没有私心。你我同是岭南一脉,日后为官,旁人必然将你我视为一体。那你我自然要相互扶持,同仇敌忾。就如刘兄为我找房舍一般,我自然也会帮刘兄进太学。”
刘文吉笑起来。
道:“行。不多说了,我请你吃酒去!”
言尚拒绝:“刘兄是知道我的,我素来不饮酒。”
刘文吉吃惊:“不是吧言二郎?到现在你都不饮酒?真的一口不碰?你就没有破例的时候……”
两个书生的身影混在人群中,说话声也渐渐远了。
背后与他们相隔了很远的暮晚摇一行人骑马出城,也不过是贵族男女游玩踏春。
各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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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言尚和刘文吉相携着去了太学。在门口递了腰牌准入后,言尚和刘文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中看到许多压抑下去的兴奋与激动。
一位年长师兄来领他们进去。他对言尚客气地多说了几句话,对刘文吉只是敷衍地点了下头。
好在刘文吉正在观望太学的宏伟,没有太在意。
师兄领他们到一学堂前:“窦老师吩咐说,到科考前,这间学堂都随你们来去。太学书馆里的书,也任由你们取阅。”
言尚道谢,在师兄匆匆要走前,连忙多说了一句:“请问师兄,老师何时有空,可让我去拜访老师?”
这位师兄回头看了这个老师刚收的弟子一眼,看对方文质彬彬,他印象不错,就答道:“老师最近被他老友借去编史,恐怕没空见你。”
言尚礼貌道:“那待科考结束,我再拜访老师了。”
师兄诧异地看他一眼,知道对方领悟到了老师的意思——科考没有结果的话,并没有见面的必要。
师兄走后,刘文吉轻声跟言尚说:“你看到了吧?这里处处狗眼看人低。连你老师都……”
言尚打断:“刘兄慎言。”
刘文吉挑下眉,不说什么了。
深吸口气,二人踏入学堂。见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人在学堂中的一排排小几前坐着,翻看手中的书卷。
刘文吉自然无可无不可,倒是言尚正儿八经地站在门口,向屋舍中的各位学子躬身作揖:“小生初来乍到,见过几位师兄。”
没有人抬头。
满室静得让人尴尬。
言尚见没人理会,便收回礼数。
却忽而,一个年轻郎君本拿小几当凭几,随意侧坐着翻书,闻言抬头看门口看来,随口问:“来自哪儿的?”
言尚看向这个替自己解围的郎君,温声:“岭南,言素臣。”
那个问话的郎君没说什么,倒是其他几个书舍中的人噗嗤一声笑,看着门口的言尚和刘文吉:“岭南不是蛮荒之地么?还有人读书?听说你们日日茹毛饮血,读书有什么用?”
刘文吉当即面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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