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皇后面带笑意,显然没有责怪之意:“元大将军还是战场上风风火火的性子。刚刚跟你家夫人说了,往后多来宫里坐坐,到底喊本宫一声母后,不要太生份了。”
这意思太明显了。
皇后娘娘不仅没有揭穿贝安歌,反而默认了这个冒牌的“义女”。元阙心中一动,想起贝安歌苦苦经营的“挑拨”计划。当即决定再助推一把。
“是,皇后娘娘说得对。臣今日失态了,实在是听护卫说,夫人在宫外遇袭,臣心中万分焦急,故此失态,请皇后娘娘恕罪。”
“遇袭?”曲皇后眉头拧了起来,望向贝安歌,“怎么回事?”
贝安歌赶紧走到元阙身边,牵着他的手晃了晃,娇嗔道:“夫君多嘴,你瞧让母后着急了吧?”
又笑盈盈对皇后道:“在宫外朱慕大街上,不知哪来的刺客突袭,还好将军府的护卫得力,儿臣又……”
贝安歌深深地望了一眼皇后,给她一个眼神的暗示,“……儿臣又跟将军府的护卫学了些拳脚功夫,总算躲过一劫。”
曲皇后听得心惊动魄,接到贝安歌给自己的眼神暗示,当即明白过来,自家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武功高强,只是不好对外声张罢了,心下又是一宽。
“你没受伤吧?”曲皇后还是担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受伤,儿臣好好的呢。”
虽然儿臣说她好好的,可这一句话,又勾起了曲皇后的回忆。她想起了福王刘惓。
刘惓也是这样莫名其妙遇了刺啊!
为什么自己的孩子接二连三地遇刺?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关联?曲皇后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愤怒,当即喝道:“天子脚下,皇宫数丈之内,竟然有刺客出现,京城的城防都在干嘛!”
呃,京城的城防,那是你家“便宜女婿”管的。
元阙当即肃容回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只是方才臣的护卫说,将军府的马车刚刚与长公主府的马车擦肩而过,就立刻遇了袭,此事甚是蹊跷。臣不敢贸然追查,臣这就去提督府,将朱提督拿来好好问问。看来上回枉留情一事,还是便宜了他。”
又是长公主刘容。
而且她和贝安歌的确是前后脚,一个出宫,一个进宫,这在皇宫外相遇的可能性非常大。
再加上一提枉留情,自然而然就让人想到胭脂令,一想到胭脂令,刚刚听贝安歌诉说了一番秘密、终于将胭脂令和长公主刘容连上线的曲皇后,当即后怕起来。
一张好大的网。
一个好周密的局。
皇后猛然醒悟过来,这些年她一直以为长公主是在替自己着想,其实一直在被她挑拨,她最爱的就是“两虎相争”,她想坐收渔翁之利啊。
所以行刺刘惓的根本不是太子刘慎,而是长公主的手下。
好一个多管齐下。一边对九门提督下手,一边对皇子和自己的“义女”下手,尤其是,对方明知道这个“义女”其实是“亲女”。
皇后的神情变得极为难看:“一定要严加追查。不管背后是谁,不管势力有多大,都要查个清楚。”
“臣谨遵懿旨。”
终于离开了坤德殿,但依然在皇宫之内,依然有太监引路,元阙和贝安歌不能说话,生怕一开口就露了馅。
二人一路沉默着,终究还是元阙忍不住,将贝安歌的小手牵过来,狠狠地捏了一下,以示惩罚。
贝安歌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喊出声,只得对元阙使着鬼脸。
其实不疼,元阙再也不是那个不知道轻重、一掌能把夫人的心脏都拍出来的死神大人。他一腔怨气被贝安歌的鬼脸搞得烟消云散,连回府惩罚的心都丢了。
马车终于使出皇宫,贝安歌将裁云鞭重新缠回腰间,叹道:“终于知道武林高手的痛快。”
“三脚猫功夫,还得瑟……”元阙嘟囔。
贝安歌知道他有怨言,也知道他舍不得冲自己撒气,轻轻地倚过去,环抱住元阙:“喵——三脚猫功夫也挺管用呢。”
“你知道我有多紧张……”
开始了,夫君终于开始了。贝安歌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要乖,要让他数落。谁让自己自作主张,让这个脆弱的死神大人受了惊吓呢?
“对不起夫君。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只是怕你知道了,就不让我进宫……”
“那不就是有意?”元阙被她强大的逻辑折服。
“总之我现在好好的,夫君可以放心了。我还把长公主的护卫削掉了半个鼻子呢。”
贝安歌松开元阙,就去掀马车帘子:“我找找,那半个鼻子应该就掉在这一片……”
被元阙一把拉回来,哭笑不得:“你还有心情找鼻子。这下你暴露了,她知道你有功夫,也许开始怀疑你就是小三。”
贝安歌想了想:“其实这么说也没错,我的确就是小三。”
当小三没啥不好,就是这名字实在有点……唉,还是怪编剧啦,那个随便的男人。
“所以皇后现在也觉得你就是小三,对吗?你去找皇后相认了?”元阙问。
贝安歌点点头:“我说我是胭脂令的细作,令主就是长公主。新婚之夜我将曲旋儿刺杀了,冒充曲旋儿嫁给了你。现在胭脂令正在替皇后寻找一个背心有胎心的女人,令主却并没有交出我,故此我疑心令主要杀我灭口,我就去找皇后寻求庇护……”
这编得还真圆。
元阙长叹一身,也伸出双臂拥住了她:“傻子,编故事都还想着维护我。”
“哇,夫君听出了华点!”贝安歌这个“元阙吹”又开始上线了。
“华点?”元阙问。
“就是隐藏的亮点。夫君厉害,一下子就提炼出来了。”
元阙哭笑不得,真是服气这个女人。
“所以说,皇后的过往是真的。小三也真的就是她的女儿。”
“唉,夫君,其实突然觉得,皇后对女儿还有几分真心。”贝安歌知道皇后终究难逃命运的追噬,却还是有些唏嘘。
“她现在应该恨透了长公主。或许,是时候收网了……”元阙低声,缓缓地道。
……
长公主刘容的确开始怀疑将军夫人就是小三。
她回府,立即找来了长公主府中最厉害的易容高手。
“有无可能通过易容术,将一个人的长相、个头、身材,甚至行为举止都改变?”
那易容高手笑道:“长相最容易,个头和身材稍难些,行为举止则靠训练。男女、老幼,都可以改变,何况外貌。”
“那如何识别一个人是否易容?”长公主刘容还是不敢相信。
“眼睛。”
“眼睛?”
“对,眼睛瞳仁的颜色与距离,永远不可能改变。”
“瞳仁的颜色……”刘容努力地回想小三的瞳仁是什么颜色,想了半天,却徒劳,只能恨道,“可惜你未见过那人,倒是不好分辨了。”
虽说想不起来小三瞳仁的颜色,但刘容几乎已经确定,现在将军府的夫人就是小三。
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易容留在将军府当了夫人,刘容都留不得她。
思忖间,外头一名护卫急匆匆进来回禀:“长公主,宫里传来消息……”
长公主一挥手,易容高手立即退了下去,长公主这才急促地道:“什么消息,赶紧说!”
护卫道:“坤德殿暗桩来报,元将军夫人去了坤德殿,暗桩已识破夫人并非曲旋儿,并已禀报给皇后,但皇后……”
“皇后怎样!”
“皇后见过将军夫人后,毫无反应。随后元大将军入宫,将夫人欢欢喜喜地带走。”
“什么?”长公主惊讶,豁得站起身,难以置信。
据她所知,上回元阙和“小三”入宫,“小三”以风寒为由,将脸挡得严严实实,加之皇后当时纠缠于刘惓的伤情,无暇顾及,这才让“小三”钻了空子。
而且从那之后,“小三”再也没有入过宫,放着便宜母后不巴结,这不是怕被揭穿又是什么?
所以这回“小三”自己入宫已经让人非常惊讶。更让人惊讶的是,皇后居然还没有追究她的冒名顶替之罪。
凭什么?
长公主刘容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凭什么?自然是凭“小三”就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啊!
可是“小三”在将军已经三个月,和胭脂令断了联系,她如何知道皇后在寻她,又如何知道自己就是皇后的女儿?
难道……
难道自己身边,也有了细作?
豢养训练细作之人,一想到自己身边可能有双重细作,刘容顿时毛骨悚然。
“禀报主人……”又一名护卫前来。
皆是亲卫死士,皆是最最信任之人,此时接二连三到来,让长公主惊惧。
“又是何事?”她呼吸有些混乱,心神亦有些浮散。
“回禀主人。大理寺传来消息,今日有一年轻女子被带入天牢,卑职立即去调查,发现这名女子是……”
刘容怒了:“一个个说话大喘气,能不能一下子说完,吊你祖宗的胃口!”
这可是一向笃定从容、冰雪般傲然的长公主啊!
护卫从来没见主人如此怒火,有些怔愣,却还是立即接道:“……是小六瞒着主人娶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