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是没气了吧?”
“天老爷,这得受多大的罪啊。”
“我是不信,大人肯定没了……”
“哎,命苦。”
“就是,这才多长时间?哪个媳妇生头胎不是折腾得要死要活的,哪能这么轻快。”
村长夫人看沈引吓得都快跳起来了,连忙道:“都给我闭嘴,能不能盼着人点好?丰年都说母子平安了,咋你们都说这丧气话哪!”
那些人又都讪笑了几声,退后了一步,可眼神里依然充满了怀疑。
这时候,胡霁色出现在门口,道:“拿担架,被褥来,把人抬回屋去。”
沈引一骨碌地爬了起来,连忙道:“快!快!还愣着干嘛!”
胡麦田有点为难地道:“咱家的被褥剩的不多了……”
村长夫人连忙道:“都快,快去自家拿了被褥来!”
沈引道:“十两银子一条,有多少给我拿多少来!”
村民们连忙一哄而散,唯恐自己跑慢了没法卖出去这天价的被褥。
最终,住的近的村民拿了被褥来,把个担架裹得严严实实的。
孩子和大人一起裹得密不透风地从屋里出来了,移到烧了炕的屋子里,才连忙拆出来。
沈引这会儿才看到那两个皱巴巴的孩子,满脸为人父的憨批笑容:“两个小子,呵呵!”
村长夫人和小张氏,还有董氏和丽婉的父亲也在屋子里。
这时候,丽婉的麻药退了,在炕上嘤咛了一声。
她父亲连忙凑了过去,一时之间老泪纵横:“儿啊,你受苦了……”
丽婉在炕上转动了一下脑袋,小声道:“头好沉…… ”
沈引连忙对胡霁色道:“她难受!”
胡霁色就骂他:“哪个妇人生完孩子不难受?何况她吃了那么重的麻药。等麻药退了就不难受了。”
就会改为刀口疼。
沈引道:“她没事吧?”
胡霁色道:“没事。不过她得在我家坐月子了,不是一个月,最少四十天。你派个老妈子过来伺候,再让带孩子。此外,咱们虽熟,这医药费什么的,你还是得给。”
沈引一挥手,道:“钱算什么事儿啊!”
说完,美滋滋又去骚扰丽婉,被胡霁色直接直接拽住领子拖开了。
“别闹她。”
村长夫人她们到了此时此刻,才能相信这剖腹取子,还母子平安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霁色啊,你们爷儿俩,这,这可真是神了!”
胡霁色道:“我早就剖过牲口了,有什么稀奇的。”
小张氏好气又好笑:“人和牲口这能一样吗?瞧你这丫头说的。”
咋不一样啊,除了构造有些差别,原理都差不多。而且她剖人比剖牲口可顺手多了,前世她可就是干这个活干到累死的。
不管她怎么轻描淡写,这件事都在当地,乃至整个浔阳城造成了极大的轰动。
就是可惜没有很快推广开来,在这个时代,剖腹产这个概念还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像沈引这样全面信任胡家父女,还愿意让一个男人参与手术的人家毕竟不多。
当下,丽婉母子三人不怕没人照顾。
胡丰年就把胡霁色叫到了小药房,父女二人仔细探讨了一下这剖腹产,并把详细的步骤,用药,和诸多讲究等等,都记录了下来。
最终,胡丰年道:“若是此术可以推广出去,多少妇人生产时可以不用跨那鬼门关。”
但话说完,他自己的神色先有些黯然,道:“恐怕很难,一则现在民间女医太少,二则这讲究太多,不那么好学。三则……恐怕人人听了都有些害怕。”
胡霁色听了,就叹了一声,道:“若是有专门教导人成医的学堂就好了,男女都可的那种。”
闻言胡丰年笑了笑,仔细看了看手里的本子,虽恋恋不舍,可到底还是合上了。
“暂时还是不要流传出去吧。我怕有人瞎剖,反而害了人性命。”
听到这个,胡霁色也很是无奈。
……
那天以后,沈引足在胡家赖了三天,确定丽婉已经脱离危险了才走。
听说他暂时不打算把丽婉母子接回城去,而是打算加派人手安置别院,打算让她在别院养孩子。大约也是为了让她开心,还说了等她搬回庄子去,会让她爹一起过去住。
虽然后来老爷子没答应,但他算是尽心了。
人人都说丽婉是母凭子贵,一步登天了,就连丽婉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胡霁色却觉得,沈引对她未必没有真心。
最起码,那个产房门口吓得直哆嗦,哭着喊着要保大的憨批沈引,还是很让人震撼的。
这种事在现代其实挺常见的,产房门口有很多吓到崩溃的奶爸。
但在这个时代,而且在丽婉还是个妾的情况下,确实还是挺震撼的。
不过胡霁色也没有去戳破丽婉关于“母凭子贵”的幻想,毕竟女人嘛,还是不要对男人有太大的指望好。
随着丽婉这月子一坐,差不多也就要过年了。
只不过,在过年的前一天,城里来了消息,说是宫里的一位皇贵妃薨了,发了国丧,今年过年,老百姓家里就不许放炮仗和吹吹打打地庆祝了。
饶是胡霁色这种乡村小民,也知道,一位皇贵妃的过世,论理是发不起那么大的丧的,毕竟不是皇后。
不过后来,她听说那位皇贵妃姓宋,是今上的最爱。
即使是浔阳这种不是京城的地方,都听到了消息,说是今上的身体原本就不好了,因贵妃薨了,恐怕熬不了多久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吃出来的祸
因为发了国丧,今年过年的时候,村里就是一派平静。
没有爆竹,没有烟花,也没有祭庙的吹吹打打。
不过胡家还是很有过年的氛围,兰氏肚子渐渐大了,也拦不住她做了很多好吃的。
她偷偷给丽婉送了煎肉,还告诉她:“这,这是狗的。”
由于胡霁色在厨房守着,她也就是借着给狗送肉的由头才能把吃的带出来。
丽婉听得眼泪掉下来:“有没有天理啊,连狗都吃得比我好……”
伺候她的奶婆子就笑道:“七姨娘,听小胡大夫的没错。您看您这月子坐的,虽说清汤寡水的,可气色却是一天好过一天。”
这奶婆子也是个有趣的人。先前因为丽婉的伙食太差,差点要跟胡霁色拼命。
后来她当然没杠过强势的胡霁色,每日三餐两点都扣在人家手里。这也就罢了,她日复一日地伺候丽婉的刀口,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日,便愈发不敢质疑胡霁色。
等这月子坐着,她主子确实一天比一天精神,不但气色好,人还脱了肿似的越来越水灵,她干脆就沦为了胡霁色的疯狂拥护者。
她的原话是:“别看小胡大夫自己还是个姑娘家,可比我们这些生过娃娃的老太太都内行,听她的总没错,她都是为了咱们七姨娘好。”
反正到了后来,她盯丽婉比胡霁色盯得还勤。
丽婉含泪吃了口肉,然后就吐在了盘子里:“婶子,你是不是忘了放盐啊?”
兰氏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霁,霁色不让狗吃盐。”
丽婉顿时就要爆炸了,道:“没盐怎么吃啊!她欺负我也就罢了,怎么连狗也不放过啊!”
“你知道什么,狗吃盐,对肝和胃,还有皮毛都不好,容易短寿。”
正抱怨着,却突然见胡霁色推了门进来。
屋子里,奶婆子和兰氏立刻就站直了,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
奶婆子连忙道:“小胡大夫,可不是我叫她吃的,是夫人送过来的。”
兰氏气得直跺脚,指着那奶婆子道:“你,你!不仗义!不仗义!”
胡霁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也没说话。
这时候,胡麦田端了个托盘进来,道:“把炕桌支起来吧,今儿过年,霁色亲自下厨给七姨娘做了些好吃的。”
丽婉一听,眼睛都亮了,道:“有肉吗?”
这顿顿土豆大白菜地吃着,她是真的要疯了。
“炖了个滑鸡粥,还有几样开胃的小菜,全都是肉。”
丽婉开心得直想摇尾巴。
虽说吃了一口,觉得不如兰氏做的好吃,可打死她她也不敢说出来。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了年,正守岁的时候,外头突然来了几个官兵。
听见动静,胡霁色出去一瞧,发现竟是罗大人亲自带的队。
“陆大人突发病危,也不知道救不救得过来了,二位请先跟我走一趟。”
胡丰年听了就惊了一下:“陆大人?”
这陆知府的身体,一直都在一个走钢丝的状态,主要是他实在很不老实。
这段时间临近过年,不知道多少好酒好肉下了肚。
他的情况,胡丰年父女俩都清楚,一发病必定是急症。
从浔阳城到乡下这么长的时间,等他们再赶过去,搞不好人都凉透了。
但父女俩都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去收拾了东西,一人一匹快马,就跟着罗大人去了。
这大过年的,人人家中都没人,这一路上走过去都披着孝,不像过年的氛围,反而是国丧的感觉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