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区别就是,换血对提供血的人来说,也很危险。
胡丰年是不愿意让任何人有风险的,所以就直接提出了输血。甚至,以黄德来对他的了解,他说不定会选择羊血来输给金贵的沈小姐。
沈引脸色煞白,道:“不用看脉,就……”
胡丰年把那个杯子递给他,道:“脉看不看,血已经这样了。而且就算成功输了血,我也没办法保证一定治活。输血只是为了多给沈小姐争取几天时间,让我有机会找出她的病因。”
沈夫人要疯了,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夫!
“你的意思是你冒险给她输血,也不能保证能治好?!”
胡丰年道:“对,而且输血若是不溶,会死。”
沈夫人:“……”
黄德来连忙道:“夫人莫急,我师兄和我联手,必定能……”
胡丰年打断了他,道:“她这种情况,谁也不能保证能治好。我只能保证,如果让我治,我必定尽力而为。如果你觉得我不行,你可以换别的大夫。”
“你……”
沈夫人几乎要跳起来骂他,但被沈引给拉住了。
沈引也是万分痛苦和纠结,但还是道:“您先看看吧。”
胡丰年点了头,对胡霁色道:“霁色。”
“来了!”
胡霁色连忙给他准备洗手等一系列工序。
沈夫人看他直接搭了沈如绢的脉,想要去阻止,可转念想了想还是退了回去。
只是眼前的一切还是让她觉得眼睛都疼了,她气得直接背过了身去。
黄德来就像个小粉丝似的,一脸期待地等着胡丰年听完脉。
等他终于收回手,黄德来紧张地道:“怎么样?”
沈引和沈夫人连忙也上前了一边。
“就算放血也不可能失血至此……她应该是本身的血出了问题。”
胡丰年转身问胡霁色:“检查过了吗?”
“没有大伤口。”胡霁色连忙道。
“小的呢?”胡丰年问。
胡霁色一愣:“小的?”
小的伤口不至于这样啊……
胡丰年耐心地道:“类似虫子咬的那种。”
黄德来听完就道:“师兄你不是胡闹么,虫子怎么能咬出这样的症状。”
胡丰年不答,转而对沈引道:“她这种情况,只有中毒这一种可能。”
黄德来听了立刻就要跳起来了,满脸都写着“我就说了吧”!
沈引道:“您的意思是,我们府里有人给她下毒?”
“我是建议可以把小姐的饮食全盘一遍。因为就算下肚,也是慢性的,长期都在吃的。但我更倾向于是被毒虫噬咬之后造成的长期后遗症。”
沈引深吸了一口气,对沈夫人道:“还不快去查!”
成亲这么多年,沈夫人几时被夫君这样吼过?
她嘴硬道:“不能他说是中毒就是中毒……”
沈引道:“是不是你都得给我去查!”
胡丰年摆摆手,道:“您先不要发脾气,夫人也得请先留下听我把话说完。”
沈夫人的眼眶有点红,把脸别去了一边,下颚紧紧收着。
胡丰年道:“小姐的脉象虚浮,只能看出失血之症。可正常人无论是怎么失血,都不止于此。”
他抬头看向黄德来,道:“你记不记得,师父还在的时候,曾提过汉阳曾经有过一次虫疫?”
黄德来一脸茫然:“记得啊,但不可能啊…… ”
胡丰年皱眉:“我也希望不可能。”
黄德来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脸色刷得就白了,那胖胖的肥肉都抖了抖:“师,师兄,这事儿可不好开玩笑……”
沈引又有点被吓着了:“胡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胡丰年有点犹豫,但还是道:“这种失血症我无法从脉象确诊病因。只能以我所见所学提出几种可能。”
“您但说无妨。”沈引道。
他从未见过像胡丰年这样坦率的大夫,虽然这种坦率同时让他很暴躁。
胡丰年给他说了几种可能。
一种是罕见的,他没有听过的慢性毒药,这个可以通过排查生活细节来确定。
一种是天生的……但事实上他觉得不太可能,如果是天生血疾,不大可能活到这么大岁数才发作。这样的病例不是没有,可实在是少之又少。更何况他仔细问了沈家人的遗传病史,基本已经可以排除这种情况。
还有一种……就是他刚说的,百年前的汉阳虫疫。
“患者不见外伤,脉象虚浮气滞,日渐消沉,少食,但非常渴水,其血日渐淡,最后色如水,衰竭而亡。”
胡丰年的声音平静,低沉,有一点可怕。
他问沈夫人:“请问,小姐最近渴水吗?还有,在一个多月以前,有没有往山林草多的地方去过?”
沈夫人脚下一软差点昏迷,被沈引扶了一下。
“你说啊!如绢最近渴水吗!”沈引有些暴躁地问。
沈夫人眸中开始有些恐惧之色:“她,她……喝得,是比之前多了些…… ”
第二百九十九章 真能输血
沈夫人吩咐院内外紧急盘查,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沈如绢的身边人事都翻一遍。
如果可能的话,他们夫妻俩还是希望沈如绢是被人下了毒。
虽说沈如绢贵为沈家小姐,又是沈引最疼爱的妹妹,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上赶子去讨好她。可她为人刻薄跋扈,被人下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这样一来,园游会就没有办法举行了。
沈夫人不能亲自去,只能让自己手下的两个贵妾去安抚和疏散客人。
剩下与沈府亲密的,譬如蒋夫人婆媳俩,便留下来陪着沈夫人一起等待。
胡家父女那边在做输血准备。
胡丰年也说了,不管找不找得到病因,都必须要输血。
他果真选择了羊血……
胡霁色觉得很新鲜。
她之前在医书上看到过,在前朝的时候,有一位将军身中刀剑无数,失血过多而造成昏厥。太医命人剖开马腹,把将军抱入腹中,让数十人摇动。不一会儿,将军便雨“浴血而立”。
这是利用马腹压力和摇动流通,通过将军身上的伤口完成了输血,也就是说,马血也是能用的。
她和胡丰年提了自己看过的那个记录。
胡丰年淡淡道:“若是血不溶,马血或是羊血,一样会死,何苦白白糟蹋一条命。”
黄德来看了一眼一直在旁边的沈引,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小声对沈引道:“我师兄的医术是真高,也就是不太懂人情世故,所以才一直…… ”
一直发不了财。
但他觉得这么说不大妥当,自己仔细想了想,一时之间也没找到别的措辞。
沈引是个通透人,他也见过不少本事大但是脾气怪的高人。
更何况,他一眼认出胡丰年正在配的是整套的,细薄到柔软的银管……
这种东西,民间根本就不可能会有。黄德来一直在外吹嘘自己是绝代神医的弟子,如今看来可能非虚。
他走上前,对胡丰年非常诚恳地道:“胡大夫,若是用马保险一些,还是用马吧。我这妹子,自幼丧母,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实在是,难以忍受她夭亡之痛。”
胡丰年头也没抬,道:“风险是一样的。”
沈引:“……”
最终还是胡霁色道:“您放心,我父亲治病向来全力以赴,从来不会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
沈引动了动唇,道:“胡大夫,若是能治好我小妹的病,您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胡丰年正在配制等会儿要用到的几幅药,觉得他真的很烦。
但一抬头,看到他面上的恐惧和卑微,也不由得长叹一声。
在重病面前,不管是不是首富,都一样渺小。
他耐心解释道:“我闺女说的那个马腹输血,是蛮子的办法,风险其实是更大的。我说过会全力以赴,就必定会全力以赴,定然会以小姐的性命无忧为上。”
黄德来也道:“是啊,沈爷,您就放手让我们去做吧。”
沈引道:“有几分生机?”
黄德来不敢说……
胡丰年道:“有八分生机能扛过输血,剩下两分看天。”
他耐心是耐心,但那是对观症和治病。说实话,安抚病人家属那一向不是他优先考虑的事情。
“您看,我这已经准备好了,要做吗?”
沈引万分痛苦,挣扎了半晌,终于还是道:“做。”
胡丰年点了个头,对胡霁色道:“我这要配血,你先去看看你姐。”
黄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不管有用没用,都得留下来,还去看什么看!
但胡丰年就是这么吩咐的,胡霁色也当真就是这么做的。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中银管,从屋里退了出去。
沈夫人正和蒋夫人等人说话,看见她出来也有些诧异。
蒋夫人连忙迎上去道:“怎么回事?先前瞧见还好好的啊,就是不大精神,咋突然就病危了呢?”
其实说句实话,若不是沈夫人亲眼看见沈如绢的牙龈,她都不会相信这事儿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