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痫,古称癫疾,主风、痰为患,风主动摇,故抽搐,乃至神昏。
控制癫痫最快的方法是针灸配合拔罐,虽然胡霁色还没有给活人做过针灸,但眼下却也是个试验的好机会。
她让人把老太太抬到床上,先抓了药让人去煎,然后就开始配针。
别人倒罢了,姜氏跟她熟,也知道她这针灸的水平,只压低了声音道:“行吗?要不要去找你爹来?”
“都抽抽得吐白沫了”,胡霁色一边炙针一边道,“婶,放心吧,没把握我也不敢。”
取主穴间使、外关、神门、后溪,佐以配穴鸩尾、百汇等十数处。
针落三阴交和足三里时,人已经渐渐缓了过来,连嘴里紧紧咬着的衣服都松了松。
和所有人一样,姜氏大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什么人的吵闹声。
“你就这么走了怎么行!这老太太指着谁呢?起码把这丧事给办了!”
胡霁色一愣,连忙捡起自己的外衣。
虽说很嫌弃吧,到底还是穿上了……
等她和众人到了外头,就见那徐大柱背着个破包袱,满脸尴尬地被人围着。
众人只说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抛下徐寡妇,起码帮人家把儿子的丧事办完再走。
那徐大柱急得一直抓耳挠腮,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终于,一个看着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你们知道什么!那老太太逼他娶他那寡妇表嫂,在她家当儿子呢!”
徐大柱急道:“阿牛!别说!”
姜氏吃惊地道:“这人不是刚走吗,咋就……”
徐大柱连忙给邻里乡亲作揖,道:“各位,不是我非要走,我姨是被我气得羊角疯的,刚才那样子你们也瞧见了。我是怕待会儿她醒了瞧见我,又该厥过去,万一出了啥事儿可怎么好。”
姜氏更奇怪了,道:“咋就是被你气的呢?”
徐大柱虽然尴尬,但还是道:“我那表嫂是我放跑的……”
今儿凌晨的时候,他看见了陈铁柱的遗孀带着闺女逃跑,但没吭声。
起初徐寡妇也不知道,是后来他们家渐渐来了拜丧或是帮忙的客人。这徐大柱的挚友阿牛就是其中之一。
徐大柱在背地里和阿牛说这事儿,被徐寡妇给听见了,徐寡妇这才气得直接厥了。
“那啥,表嫂跟我说,我这兄弟才死,就说这个,我若是不让她走,她就一头碰死。还有表嫂的囡囡,我老姨那意思是想卖到城里去做丫鬟…… 别说表嫂舍不得,我也舍不得那听话的囡啊。所以我这才…… ”
徐大柱一边磕磕巴巴地解释,一边急得不行,就差给乡亲跪下了。
“给位行行好,就让我走了吧!待会儿我姨母醒了,又闹起来!”
眼看他这要跪下磕头,众人连忙把他给拉住。
最终还是胡霁色道:“这事儿请村长过来做主吧。”
第二百章 钱还是要给的
那老寡妇不多时便醒了过来,在屋里哭天抢地的,嘴里骂骂咧咧的,倒是又证实了徐大柱说的是真话。
胡霁色要回去拿拔罐的罐子,倒是先避了开去。
一路上,她把这事儿放在心里头琢磨了一下。
在这个时代合房的不在少数,比如胡丰年和兰氏,这还是家庭环境尚可的人家。
只要没出那个门子,甚至有些人家把年轻的寡妇给卖出去的。当然,这是不合法的,民不举则官不究,有些黑心肝的娘家人也不愿意来给已经嫁出去的闺女出头。
所谓的初嫁从父,再嫁从己,在某些时候,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而已。
陈家已经绝户,徐寡妇想要过继娘家外甥给自己养老,并且想让自己新寡的儿媳妇跟外甥子合房,这事儿也不少见。
甚至可以说,在大多数情况下,考虑到他们家的悲惨情况,很多人会选择理解。
可问题就在于,陈铁柱才刚死……
以及这事儿并不是你情我愿的,很显然,儿媳妇和外甥子都是不情愿的。
要卖孙女,这事儿当然也不合法。尤其是孩子的母亲宁愿带着孩子出逃也不愿意。
倒是那个徐大柱,让胡霁色有些刮目相看。
他竟然就这样把那母女俩给放走了……
要知道他一个外人,把人家家的儿媳妇放走了,到时候要是出事儿了,是要他背责任的。
正琢磨着呢,就已经回到了自己家。
看胡丰年的房门紧闭,应该和老头子还在谈。
胡霁色也没去打扰,直接走到药房收拾了罐子,又在院子里找到了满脸笑容带着两只狗溜达的兰氏。
“哟,就会跟人了?”胡霁色也很惊讶。
兰氏提着个小篮子,看着在自己脚边跳来跳去的小狗子,一脸慈爱。
“很乖。”
她心情是真的很好,要是以往,老胡头过来了,她早就躲起来了。
胡霁色笑道:“挺好。那啥,娘,今天中午做些烙饼啥的,我待会儿回来给豆子和棉花送过去。”
兰氏的注意力似乎都在脚下的两只狗身上,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胡霁色也只是笑了笑,提着东西就走了。
……
等她再回到陈家,村长已经到了。
一群人围着,徐大柱正低着头站在他跟前儿。
胡霁色走过去的时候,听见村长在训斥徐大柱:“什么事儿不能商量?就是叫她娘家人来接也是可以的。路上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好?”
看来村长倒也不赞成徐寡妇。
姜氏见了胡霁色,连忙走上前来,道:“你可回来了,那老太太说是腿动弹不得了,你快去瞧瞧。”
胡霁色皱了一下眉,提着罐子就进了门。
徐寡妇在屋里,看样子是很想挣扎着下炕,最终却因为双腿无力而作罢。
“快别哭了,大夫来了,快让大夫瞧瞧。”有人安慰她道。
胡霁色直接走上前,放下罐子,捏了捏徐寡妇的腿:“有感觉吗?”
徐寡妇只管哭:“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又成了个废人了……”
“我问你有感觉吗?”
徐寡妇继续哭:“儿啊,为啥死的是你,不是老娘啊……”
胡霁色默默地把她的腿摆成二郎腿的姿势,然后往特定的位置用力一敲。
“嗷”的一声喊,徐寡妇看见自己那条腿弹得老高。
她也受到了惊吓,一时半会儿的倒是忘了哭了。
“膝跳反射良好”,胡霁色把她的腿摆回去,“不会废的,过一会儿就该恢复了。现在趴下,脱衣服吧。”
癫痫这种病很容易反复。按照中医的说法,这是“痰涎内结,迷心窍,心血不遂而淤,淤则经络不通”。
既然如此,那势必是要给她通一通的。
其实也可以用针灸,不过胡霁色想试试拔罐放血。
这两样她都没有实地演练过,今天第一次同时上手,等回去说给胡丰年,看不吓死老父亲。
那徐寡妇别刚才那一阵魔性的膝跳震慑,大抵也还是怕死,此时也就老实了。
胡霁色取了特制的三棱针,从会阳、长强快速点刺,然后将火罐覆于其上。
“留罐,且不要动她。”胡霁色道。
这村里的妇人都没有拔过罐,更没有放过血,此时都非常好奇。
“咿,这是啥啊!”一个妇女嫌弃地道。
胡霁色看了一眼,看拔出来的除了血液,还有淡黄色的粘液。
她笑道:“那是不好的东西,等会儿我给她复拔,等这东西拔完了,她就好了。”
“嫂子,这疼吗?”那妇人小心翼翼地问。
徐寡妇摇摇头,又点点头。
胡霁色道:“能有多疼啊,我爹也不是没给村里人拔过,哪个不是拔完就能干活的。”
姜氏立刻道:“我家那口子弄过,说是舒服坏了呢!就是那一身的大钱圈,可难看死了!”
于是此地氛围突变,大家都热切地讨论了起来。
胡霁色给徐寡妇复拔了几次,看着情况差不多了,让她下炕走走。
徐寡妇双腿还有些无力,但到底是比刚才好多了。
但这么一折腾,又被广大妇女同胞围住讨论了一下神奇的拔罐,最重要的是淤痕多久会消。
胡霁色完美错过了最佳八卦机会……
她提着药箱子出去的时候,村长已经走了……
但徐大柱还在,并且正低头忙活着。
看这样子,他是不打算走了。
胡霁色也不能说“你可能是我未来的姑父”,然后就央求人家给她说点细节吧……
最终她只能长叹一声,提着药箱要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徐大柱叫住了她。
“大夫!”
胡霁色茫然地回过头:“怎么了?”
徐大柱连忙挤到她跟前儿,道:“诊金还没算呢。”
胡霁色道:“也没开什么药,就算了吧。”
徐大柱道:“您别,多少说个数吧。规矩我也懂,您这来来去去的一通忙活,要在别的地儿可贵着呢。怎么着不能让您白跑还贴药。”
胡霁色想了想,道:“五百个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