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他这样坚定,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朕见她最近很是浮躁,才让她去佛堂抄抄佛经,修身养性。”
“可是臣弟还听闻,皇兄让她跟静妃赔礼……”
“有些时候,在这皇宫里,不是理直气壮就不用低眉顺眼,纵是朕,九五之尊,也得听人言、看人脸色,”皇帝的眼神随着语气的缓和柔软起来,“朕让她跟静妃赔礼道歉是很委屈她。她现在还小,不懂事,有朝一日,会明白的。”
此时传来一阵规律的脚步声,来人赵伦和太后宫中的王嬷嬷。见过了皇帝和瑞王,王嬷嬷开口:“陛下最近为国事操劳,太后命奴婢送来补汤,太后特意吩咐,让陛下趁热喝了。”
“替朕谢过母后。”皇帝接过喝下。
王嬷嬷接过玉碗,转向瑞王:“太后听闻殿下在此,特让奴婢转告殿下,太后和太妃近日欲为殿下选妃,殿下若有空,请往寿康宫一叙。”
瑞王一惊,却知无法拒绝太后,只得先行遵旨,却说:“只是今日本王与陛下还有要事相商,怕是不得空了。”
王嬷嬷去后,皇帝歪着脑袋打量瑞王,语声含笑:“你还有何要事要与朕相商?”
瑞王绞尽脑汁地想了想,说道:“关于皇兄立后的事!皇兄迟迟不立后,可是因为还挂记着死去的德妃?”皇帝还是吴王时,娶了吴王妃刘萱,新婚不久,吴王妃就死了,皇帝登基后,追谥吴王妃为德妃。
虽然群臣抗议,多次谏言立后,但至今还没有一任皇后。
皇帝脸色微沉,旋而笑道:“你也来催朕立后了?”
“臣弟不敢。”
“玄庚,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又不想娶王妃,可是心有所属了在等什么人?”
瑞王犹豫一瞬,回答:“没有。臣弟觉得自己还小,娶王妃的事情,秋后再论吧,母后那里,臣弟自会去说明。”
皇帝知他心中所想,说没有是刻意隐瞒,但自己亦不想挑明了说。又说,“你今日来见朕,就只是为容儿说几句好话吧。朕既然已开口让她去抄佛经,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她如今已洗清了嫌疑,抄个佛经全当修身养性了。诚如你方才所言,她是什么样的人,朕和你一样清楚,爱护她的心亦是一样的。你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瑞王道:“臣弟想去看看她。”
皇帝道:“皇宫不是王府,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三天两头往宫里跑成何体统,心不用在政事上,这一个月除了早朝和太后召见,其余空闲朕命你好生呆在王府钻研兵法文书,若被朕发现你私自入宫,朕不抽了你的皮。把朕给你的令牌先交出来!”
瑞王只好乖乖交出皇帝之前给的入宫令牌,悻悻告退。
☆、第5章
瑞王走后,皇帝一直盯着御案上一件玉器发呆,赵伦到底是随侍皇帝身边多年,心中略一揣测便猜到皇帝所思为何,就着研墨的机会,向皇帝禀道:“王嬷嬷告诉奴才,太后听说陛下最近经常梦中呓语,问过太医,太医说是过于疲劳,所以开了玉竹、猪心、荸荠、韭黄,用鸡汤熬开的方子给陛下喝。”
皇帝更加疑惑:“太后听谁说朕最近经常梦呓?朕都说了些什么?”
“这……”赵伦忙跪下道:“奴才守在外面,尚且听不清陛下说了什么,陛下若真的梦呓,惟有枕边人能听清,最近都是静妃娘娘侍寝,王嬷嬷亦说静妃娘娘曾向太后哭诉此事。”
皇帝回想起这几日做的梦,也能猜到自己大致会说些什么。遂命赵伦起来。
“静妃以后不再侍寝,太后记挂朕,近日定会派人来问你朕进了汤药之后还有没有梦呓,若是再问起你你该如何回答?”
“陛下进了汤药以后,当晚依然有梦呓之症,奴才听着,似乎是在唤与陛下结发的王妃之名,第二日第三日便再没有梦呓了。”
赵伦说完,抬起眼皮去看皇帝脸色,皇帝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招了招手,示意他退下。
赵伦松下一口气,退出殿外,不禁回忆起那位吴王妃。
只记得是个端庄秀丽的女子,脾性十分温柔,讲话也是慢条斯理的。
给赵伦印象最深的,是吴王大婚那日。
那日,赵伦急急忙忙闯入吴王洞房,打断了吴王夫妇的合卺酒。吴王在听到他近前耳语的一句话马上离去,那位吴王妃对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不是责备:“外面这么大的雨,你快拿把伞去追赶王爷。”吴王妃的陪嫁乳母则是气坏了:“什么事非要在王爷王妃洞房夜说,王爷这一去何时能回来?吉时马上要误了。”
吴王妃道:“定是有十分紧急的事需要王爷去处理,你快去给王爷撑伞。”
他不迭磕头谢恩,转身去追吴王,身后传来王妃乳母的嘀咕:“容儿,不是处处都要宽容大度,这可是你跟王爷大婚的洞房花烛夜啊。”
原来这位王妃小字亦叫“容儿”。
***
如玉为崇光挑了膳食,从御膳房出来时,天色已黑,崇光此时仍在佛堂里抄经。
佛堂建在皇宫东南苑。开国以来,东南苑一直是冷宫所在地,十分荒芜,经常有闹鬼之说,宫中人不敢在东南苑走夜路。先皇在世时,闹鬼之说甚嚣尘上。先皇遂命人在东南苑开辟出一块新地,佛堂建起后,先帝又命人在佛堂周围挖了一片人工湖,取名清净池,以镇压闹鬼的流言。
如玉一手提着膳食,一手提着宫灯,踏上了通往佛堂静无一人的小路,小路向前绵延不尽,两边是参天大木、萋萋草丛,月亮完全被茂密的树盖遮蔽,如玉不敢向后看,握紧了手提的灯笼,一路低头小步快走,浑身的汗毛直直立了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如玉终于看见了清净池。
池上有座桥,上了桥,向前再走百来步就是佛堂了。
如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放缓脚步,提起脚踏上小桥。
侍女们穿的鞋都是布做的底,上面没有任何金银玉的装饰,走起路来轻快无声。如玉才走到小桥中央,却忽然察觉出不对劲。怎么会有声音?
如玉停下脚步,耳边那清脆的声音却没有停息,就在她身后不远,是鞋上的银饰晃动的声响,如玉整个人僵在原地,慢慢侧过脑袋,可就在脑袋侧到一半时,湖面倒映的女子身影先入了她的余光。
“啊——”
如玉尖叫着,拔腿就跑。
佛堂里灯炬终日不熄,即使天色黑下来,也是一片通明,亮如白昼。
树枝外挂了半玦月亮,像一道失了弦的弓,映在窗子里,崇光盯着那月亮看了会,心想都这个时辰了如玉怎么还不回来,起身要出去寻她。
正当崇光刚收起抄写的佛经时,佛堂的门忽然被撞开,如玉关了门,一下子扑倒在自己跟前,大喊大叫着:“鬼啊!郡主,后面有鬼啊!”膳食洒了一地,灯笼也歪了,里面的火苗舔着纸糊的灯壁,一下子烧了起来。
崇光十分冷静,知道周围没有东西被引燃,这火烧不起来,灯笼燃尽也就熄了。只是方才被“鬼”吓得不轻的如玉一见灯笼着火,尖叫着连滚带爬,三魂去了两魂。
崇光见佛堂一角备有礼佛前净手的水,快步走过去,舀起一瓠,冲过去一浇,火苗熄了,又走过去将如玉扶起来:“你怎么吓成这样?哪里有鬼?”
“刚才就在桥上,是个女鬼,一直跟着我……”如玉声音在发颤,浑身止不住地哆嗦。
“一定是你看错了,你先冷静下来。”崇光理解如玉此时的恐惧,这种恐惧,她小时候也在这里体味过,后来在这个佛堂里呆得多了,熟悉了,就不相信有鬼了,反而喜欢来这里。
如玉还是摇头,紧紧抓着崇光的衣袖。
就在此时,“咚咚咚——”佛堂的门从外面被敲响了。
如玉吓得尖叫一声,死死抱住崇光:“郡主快躲起来,女鬼追来了!”
“门未紧闭,何人?进来吧!”崇光大声喊道。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双缀了银铃的鞋先后从裙摆里伸出来,踏进门槛时,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音,曳地长裙拂过光滑如镜的地面。
“我以为你没勇气来找我呢。”崇光静静地望着来人。
“容儿,对不住……”
如玉一听,这才知道来的的确是人不是鬼,转过脸来,看清了来人:这昭国的天宁公主。
“你是来向我坦白的吗?”崇光又问。
天宁继续朝她走近,却又不敢近到她跟前,只隔着一段距离愧疚地望着崇光:“对不住,是我错了。”
如玉看着对视的二人,自觉退到佛堂外面守着。
崇光冷冷回:“好了,你这声对不住我受了,公主要是没什么事请回吧。”说完转过身准备继续抄写佛经了。
“容儿……”天宁急得上前拉住了她的衣袖:“你我还有安宁我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你不要用这样冷淡的态度对我好不好?”
“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不然这次也不会替你顶罪。”
“我本不想拿你顶罪的……”天宁的眼眶里涌出泪水,“可若皇兄知道是我派人给静妃下药,一定不会轻饶我的,皇兄一直认为,是我和安宁的母亲萧贵妃当年害死了皇兄的生母虞贵人,他一向讨厌我们姐妹俩。但皇兄待你不一样,即使所有证据都指向你,皇兄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看他这次不是逼着人证改口了么?而太后说什么也会护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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