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司白颔首:“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定安一直以为他把她送到定州后,就会前往出发去找赵敬玄,所以尚在水路时,她迟迟没有过问过他之后的打算。
诚如谢司白所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战争的胜负,除了在战场之内,更在战场之外,很大程度取决于后方能不能耗得起。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正在此理。如今的局面,乍看之下是小郡王占得先手,但整个大魏的赋税钱粮都由永平帝把控,时间再拖得久一点,会不会扭转局势尚未可知。
而谢司白要做的,就是保住后方根本。
他安顿好定安,当天下午就往府衙去了,京中外派的官员走得匆忙,户籍名册一应留在府衙里,青云轩的人在头一天进驻,便首先将这些东西整理出来,只等着谢司白接手。
谢司白本就是定州人,有了名册,便是对整个定州的形势更加清楚。各个县的百姓数量,营生景况,徭役赋税,理得明明白白,也好为日后的统筹安排做准备。
谢司白忙得脱不开身,定安在他府上却是清闲。林伯十分喜欢这位小少夫人,虽然秋韵已将真相告给他,林伯还是乐意这样称呼定安,他知道这不过是早晚的事。小主人不容易,这么多年来一步一步如履薄冰,林伯不在京中,但也清楚发生过什么,谢司白能敞开心扉接纳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实属不易。
当然秋韵机警,并没有将定安的帝姬身份告给林伯。倒不是怕他因着旧账牵连到定安头上,相反,他是怕林伯拘束起来,生了恭谨之心,从而疏远了距离。
时间匆匆而逝,一晃到了年关。
又一年冬。
定州气候湿冷,不如京中干燥。谢司白常年不在,有些准备不到位,秋韵临时找人给定安住的院子铺了地龙又修了火墙。一日定安正与绿芜司琴两个学着做果脯玩,忽然听得秋韵从外头进来。定安放下手中剪子,看向他:“何事这样慌慌张张?”
好在秋韵是笑着的,可见不是什么坏事。
秋韵接过司琴递的茶,猛灌一口,喘气喘匀些方道:“有人来了。姑娘随我出去见一趟吧。”
第126章 、126
不好再叫定安殿下, 秋韵他们转而用姑娘代称。
定安问:“是谁来了?”
“这人你可绝对猜不到。”秋韵笑吟吟地卖了好一通关子, “是师父。”
秋韵的师父,那就是谢赞谢先生。
定安惊喜, 也顾不得旁的, 丢了手里的东西就跟着秋韵去了前堂。
谢老前辈在堂中,背手细看着墙上挂的字画。听到脚步声回头, 见是定安,笑道:“多日不见了,小殿下。”
“我已远离京中, 当不起这个称呼。”
谢赞此去快两年,云游四海行无影踪。定安对他沿途见闻很是好奇,谢赞拣着有趣的同她讲了讲。不多时秋韵让人从县中府衙请回了谢司白, 定安看他们有事要讲,便先离开。
等到快傍晚, 谢司白与谢赞才从中堂出来。定安留着谢赞一起用了晚膳, 又让人替他在院中准备好住的地方, 想让他多留几日, 谢赞却拒绝了。
“师父只留一晚上, 还要去府衙一趟,明早就会离开。”秋韵道。
定安一愣:“这么仓促?”
她原想着至少会留过除夕。
“我已与九砚传了信, 事态紧急, 他们更需要我一些。”谢赞温和地看着定安,“况且有你在昭明身边,我很放心。”
定安微微羞赧, 抬头看了谢司白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当晚谢赞与谢司白去了府衙,谢赞将要交代的事交代完,聊起旁的:“你将她教导得很好,处事大方有度,来日当得起白家主母。”
谢司白不咸不淡:“白家不剩下多少人,况且我阿娘从前的日子也不算好过,要操劳费心的事太多,我宁愿让她过得轻松些,不必同我一样。”
“那你是打算……”
谢司白点头。
师徒二人没有把话挑明,却是彼此心知肚明。谢赞道:“这样也好,你为了走到今天,已是耗尽良多,等事情平定,该去过想过的生活。”
谢司白轻轻笑了笑:“那要等真的平定才能做打算。”
“你不看好小郡王?”
谢司白摇了摇头:“只是这事变数太多,日后尚未可知。走不到那步,我始终不能松口气。”
谢赞听得很是感慨:“你也变了不少。”
谢
司白不语。
谢赞道:“定安她身份特殊,她虽也算是陈家人,到底曾是宫中帝姬,你且小心护着她,莫让其他人有所想法。”
“放心。”谢司白语气平淡,讲出去的话却有千钧之力,“有我在无人敢动她。”
第二日天还没亮,谢赞便是整装出发。送走他后,谢司白暂放下手边事务,回家去看定安。
将近年关,过几日即是除夕。府中人少,当家的又不在,每年都是潦草度过,也打不起精神来张罗。今年不一样,一下子来了这么些人,少爷和小少夫人也都在,依着林管家的性子,自然不肯怠慢,光是年货就拉来不少。林伯俨然将定安当做家里目前唯一的主事人待,样样事都要过她手才放心。定安自幼在深宫长大,哪懂得这些个管家理事的章法,好在秋韵从旁帮着,方渐渐上了道。
定安让绿芜把果脯晒出去,又跟着司琴学着剪窗花,下午林伯来找,说是铺子里的掌柜求见。无非是一年到头,来清账本。定安尚在京中时,曾跟着秋韵学过一阵,看起来虽算不上十分游刃有余,面前也勉强周转得开。
待她看了一半,听到有人推门而入,一抬头发现是谢司白。
定安眼中立时盛满笑意:“你回来了。”
昨天谢赞在,谢司白虽回府,两人却没说上几句话。算来自从抵达定州,谢司白几乎都留在府衙,甚少有时间回来。
“你怎么在看这些。”谢司白随手翻了翻紫檀案几上的账本,“这些琐事交给秋韵去做就好。”
“倒也无碍,闲着是闲着,有件事去做也好。”定安言罢,笑着侧脸看他,“你是我师父,不如看看我这功课完成的好不好?”
谢司白依言翻着看了看,他做惯这些,很快拣出几样处理得不够周全的地方。定安笑道:“原来你还真会这些,我本想着为难你的。”
谢司白垂眸觑她,唇边含笑:“做人师父,自然要有点本事,若不然遇到你这样的弟子,岂不遭了。”
定安从他手里要回账本,理好了放在案头。
“你可以不用这般认真,会有秋韵和林伯的人替你把关,出不了错。”
“我也是想多学点。”定安道,说后一句时她声音小了些,
“这样以后也好帮得上你的忙。”
谢司白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很快到除夕那一日,谢司白腾出一整天的工夫,遵循先前的约定,带着定安在城中逛庙会。定州同其他州县相比,算不得十分富饶,但因着地理位置和地形的缘故,却是鲜少经受战乱——这也是谢司白将定州作为起兵地的原因。州县百姓安居乐业,丝毫不受外边战乱的波及。
同样是这一年的除夕,宫墙之内的永平帝却过得无比惨淡。
先是除夕前一日,久无音讯的普济寺传来太后驾崩的消息。邵太后本就重病不济,拖了这么久,随行的御医终是回天乏术。
再是京外,赵敬玄的军队势如破竹。大魏的军队被南方牵制,暂时腾不出手,世家们自永平帝上位后一直被打压,如今虽有能力援救,却个个作壁上观。不断有坏消息传来,凛州失守,潼州失守,朔州失守。城中民心惶惶,不少人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永平帝焦头烂额,一边要严管各种惑乱民心的纷扰流言,一边又派出兵力把这些准备逃走的人拦下,且没了青云轩,对朝中的辖制力度少了不少,根本是疲于应对。
宫里的情况也并不省心。徐湘说起黑猫的异样,最近不爱吃饭,总是想要往坤宁宫跑。这黑猫里里外外透着邪性,是不是它看见了什么。永平帝有所留意,召了死士来,要他们去查那只黑猫。在死士打探下,很快跟随着黑猫从坤宁宫中搜罗出刻有定安小名的巫盅之物。那物如何摆置,钉有几针,与定安八字相冲,皆有所讲究,处心积虑如此,绝不会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水落石出,可定安却早成了一具无头的尸骨被埋在了颍州,再回不来了。
悔恨归悔恨,一如定安所料,现今的多事之秋,只剩下邵家可堪一用,局势当前,永平帝不可能查办邵皇后。他悄无声息让人暗中毁了好不容易找来的罪证,命所有知情人噤口不言,不准吐露一个字出去。不过虽是如此,他到底与邵皇后离了心,甚至连从前相敬如宾的假象也做不出。
除夕一日用过家宴,按道理永平帝应当到坤宁宫歇下。往年他都是这样做的,今年却是个例外。永平帝不仅没去坤宁
宫,反是到长乐宫去看了徐湘。
徐湘无意间提起定安一事,想问问究竟如何,缘何一查就再没了消息。
永平帝却道:“这事日后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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