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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春色 (遥舟无据)


  “你......你......”终是未能成什么言语。
  “咳咳咳......咳咳咳......你敢动兰音分毫,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容璟啧啧叹了两声,而后冷笑道:“从未见光风霁月的薛郎还有如此歇斯底里的一面,若是叫京城贵女们瞧见,是否会惊愕不已?”
  薛辞套了满身的锁链,动作时便是哗啦啦的响声。
  落在容璟耳中,竟成了意外的享受。
  他们曾是挚友。
  如今什么也不是。
  “可惜,朕已动过了呢。你怀中的那枚玉,想是中秋之夜,朕与兰音欢好之时不慎坠落的呢。”
  他只是淡淡的这般讲,却将薛辞的怒火勾了个十成十。
  “容璟,你卑鄙!”可曾经朗月清风的薛家公子,便是气急败坏,也不过说出一个卑鄙。
  容璟继续冷笑,回他:“薛辞,谁有你卑鄙。”
  “当年朕与你同在崔家书院,你说你对兰音只是兄妹之情并无越轨之念,朕信了,朕是那么相信你,可你呢?你是怎么朕的?你背着朕,求你祖父私下备了聘礼,在朕什么都不晓得的情况下便与兰音定了亲。你那时可曾考虑过旁的?”
  终是往事如烟,如今说出来也不过徒增伤感。
  薛辞顿了顿,而后道:“是,我那时是骗了你,因为我不晓得兰音更欢喜谁......可......”
  可爱情里没有承让,只有势在必得。
  “从前你让朕受过的,如今朕也要叫你一一受个遍。薛辞,论卑鄙,朕比不过你。”容璟如是道。
  “你这虚伪的高义,真是叫朕恶心。如今坊间人多传你已身死,自尽殉了前废帝,可只有朕晓得,你不仅没死,你还犹豫了,因为你的犹豫,你今日才会被朕困在此处。”
  “薛辞,你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可怜虫。”
  句句入耳,句句锥心。
  薛辞闭了眼,嗓音沙哑:“你为何不杀了我。”
  若是能有一死,倒也痛快,九泉之下,还能坦然见一见薛家的列祖列宗。
  “薛辞,你恨么?”他却如此问。
  怎能不恨呢?
  人生最大痛事,莫过于夺妻杀子,灭人满门。而这些,容璟全都做了。
  薛家满门,皆死在他手中,而絮絮,也......为他所胁迫。
  只要一想到絮絮痛苦地躺在容璟的怀中,对他卑躬屈膝,婉转承欢,薛辞便忍不住要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容璟生吞活剥。
  “恨不得杀了你。”
  容璟解开他的锁链:“那朕给你个机会。你该晓得,朕为何会留你性命至今日,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朕,朕可以放了你,届时,你可以卷土重来。”
  虽希望渺茫,却终究还能一搏。
  不可谓不诱人。
  只是废帝行踪,不可泄露。
  “这世上,唯我一人晓得废帝行踪。可容璟,我便是死,也不会将他的行踪告知于你,你便日夜受着百爪挠心的痛苦,日夜都不得安枕吧,这是我对你的报复。”
  他答应过祖父,要守着薛家,要守着陛下的江山。
  薛家他没能守住,江山,他也没能保下,可废帝的命,万万不能再有差池。
  “忠贞之士?不,我薛辞不配,可你想害我做奸佞之臣,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容璟,你自以为胜券在握,什么都在掌控之中,可唯有一点,人心有时也会若磐石,一心向往,永不会变。”那是他对旧朝的承诺,是当年入仕时发下的誓言,今生今世,永不违背。
  不管走到哪里,心里的信仰都不会倒塌。
  人若没了信仰,便真的若行尸走肉,不过苟活了。
  “可是薛辞,你的手为何在流血。”兰音的那块玉佩摔下来时磕破了角,薛辞将它握得很紧,几乎嵌进肉里,鲜血横流,可怖得很。
  容璟面上笑意不减。
  薛辞回道:“因为恨和心痛。”
  崔薛两家饱读诗书,诗书里说一女不事二夫,絮絮自小便熟读经义,对这个感悟要更深,可她却也只能为了家族一再退让,她的难过,又何尝让旁人瞧见。
  “我的痛,不过兰音的万分之一。”
  “好啊,薛辞,朕等你,等你愿意开口的那一天。”容璟不怒反笑,言语间极为轻蔑。
  如今的薛辞再不是万人敬仰的薛家郎君了,他不过是条丧家之犬,一个被困于阶下的囚徒。
  这样的薛辞,拿什么与他作对?


第35章 弄错
  净池在皇城中央, 每日里来来往往数人,然而西北角处因地处偏僻,连着冷宫, 是以不大有什么人经过。
  容璟转动假山处的机关,自里头出来, 四喜垂头等在外头,见着容璟, 忙道:“随州的事有眉目了,薛知传了密信来,道是一切顺利, 崔大人瞧着也很精神。”
  “嗯。”只是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兰音日日惦记着他哥哥的康健,然而随州却一直无什么消息,今日总算是有眉目了, 也好叫兰音不那么提心吊胆着了。
  “此处机密地, 若有人敢踏足, 你知道后果怎样。”
  便是最得力的身边人,若是失职, 也不得不罚, 届时罚了, 便不再是伤筋动骨那般简单了。
  从前跟随陛下行军,军营之中唯主帅是从,底下人莫敢自作主张的, 令行禁止,稍有不从,便是人头落地。
  深宫之中虽步步如踏薄冰,终还有迹可循的避讳着。
  只是唯有此处。
  若真有人擅闯......后果不堪设想。
  下头关着谁,陛下是怎样的心思, 四喜不得而知。
  而知晓此处的,不过寥寥数人,一只手便可数尽。
  “奴才晓得,但请陛下放心。”他仍是眼望着地下,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容璟点点头,拍了拍四喜的肩膀:“你自幼跟随在朕身旁,历经数载,几经风雨都不曾离朕而去,这份情谊,是旁人怎么都比不得的。”
  帝王的信任,若有千钧重。
  四喜的头垂得更低了,他拱手表志:“一切皆是奴才分内之事,陛下是奴才的主子,这一生都是。”
  这话其实说了许多遍,只是每一回,都郑重如新。
  帝王惯是多疑,骨子里的忠诚有时也得适当的表现出来。
  只是这一回,容璟不似从前,他蓦地抬头望了四喜一眼,忽而笑了一下:“但愿如此。”
  四喜如芒在背。
  末了,只听得容璟道:“今日天气甚好,皇后可空着,也是有许久不见了,该去瞧瞧她的。”自那晚宫宴之后,容璟便未去过皇后宫里了。
  只是事情还得处理,这件事,光靠皇后一个人,按不住。
  “平王今日进宫。”四喜道。
  容璟忽而轻笑:“他自是该进宫,便叫他到启祥宫等着。”
  四喜欲言又止,可终是什么也没说,紧凑地跟上容璟的脚步。
  后宫禁地,外臣一惯不得踏足,何况皇后寝宫,这样尊贵的地方,平王不过是个外放不成气候的藩王,有什么资格到皇后宫门前得一觐见呢。
  只是......他终究只是个奴才罢了。
  容璟的一句话能叫他生,也能叫他死,
  平王的大名容璟可是没少听,狎妓赌博,无所不精,一身的诗书才华从不用在正道,年年都要与平王妃吵个几回。
  平王素日里也没少受平王妃的欺压,只怕这回平王妃暴毙,平王躲在家里还偷笑呢。
  启祥宫
  因着近日宫里不甚太平,后宫之中便少了许多走动的人,嫔妃们无事也轻易不出门,一个个守在宫里,生怕同这件事沾上什么关系。
  皇后的大宫女秋蕊养的鹦鹉在院中晒太阳。
  那鹦鹉见着平王来了,立时睁开眼睛,没头没脑地嚷着:“你还敢来!你还敢来!”
  秋蕊躲在廊柱后头,并不立刻上前。
  平王素日里胆小怯懦,只在风月上异常把不住自己,一年到头也不曾进过几次宫,加之现在的陛下小时候其实并不受兄长们的待见,是以平王与皇帝的关系也就一般,这会子陡然被叫到皇后殿门口等着,却迟迟见不着皇后,不免有些忐忑。
  他是想过休妻,愤怒时也有过杀了平王妃的念头,可那不过只是一瞬间的荒唐想法。
  平王与张家二姑娘的婚约乃是御赐,轻易休不得、和离不得。至于杀妻,他哪有那个胆子!
  暑热难耐,正午的日头高高挂着。
  皇后殿里的宫人前来告罪,说是皇后身体不适,怠慢了平王,只是陛下还未来,还得请平王在庭院中稍稍等待一会。
  皇后自生了大皇子后,身子骨便一直不利索,这个坊间也是有所传闻的。
  当然平王又哪里敢说什么,只能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站在庭院中焦灼的等待。
  “坏家伙!坏家伙!”那鹦鹉说来说去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骂人词。
  平王敢怒不敢言,这是皇后的鹦鹉,他哪里敢抱怨或是伤了这只金贵的鸟儿,只能忍着。
  “这鹦哥儿不晓得被什么人教坏了,净说些这个话,是奴婢的失职,还请王爷恕罪。”秋蕊从远处走来,甩了甩帕子,叹了口气:“王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如今保重身体才是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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