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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夫君多冷清[重生] (醉折枝)


  “……收手!”响起来的却是少年的音色,与此同时,李殊檀腕上一痛。
  那股疼劲儿没持续多久,卡住她手腕的虎口卸了劲,剩下的就是略微的酥麻,还有被紧握的触感。
  李殊檀一向以为鹤羽看着身形单薄,想来是手无缚鸡之力,放在她阿耶嘴里就是最看不上的小鸡崽,但她的手腕被钳住,才发觉鹤羽的力气并不小,指腹和指根有层略显粗糙的薄茧,倒像是长年坚持做什么体力活。
  她心念一动,抬头看他时呼吸急促:“你……你怎么脱身的?”
  “自报家门,难不成还和他们打架么?”鹤羽懒得解释藏在衣襟里的微毒,松开李殊檀,往下瞥了一眼,眉头又皱起来,“这什么东西?”
  “这……哦,是我从忽雷上拆出来的,贴上去是个装饰,想来是乐姬用来防身的吧。”李殊檀面不改色,坦然地承认,“我想着,要是你打不过他们两个……”
  “你打算,用这个,”鹤羽轻轻挑眉,“救我一回?”
  李殊檀硬着头皮,点头:“嗯。”
  鹤羽沉默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有心了。”
  看他的样子是没起疑心,李殊檀小小地松气,接着解释:“我知道这东西很小,但总归是个武器……总是有用的吧。”
  她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还垂下眼帘,脸往阴影里一藏,看上去就是一副羞愧却嘴硬的模样。
  鹤羽没好意思点破这如同装饰的薄刃是用来自裁的,算是颠沛流离的乐师最后一点倔强,他安抚似地在李殊檀头上轻轻一拍:“拿着这东西敢来打人,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李殊檀心头一跳,语气却尽力平稳,胡编乱造:“我家是经商的,从丰州、灵州那片到中原,买卖茶叶和皮毛之类的货物。我稍学过功夫……”
  “教你的是不是猫?”鹤羽忽然打断她。
  “……什么?”
  鹤羽面无表情,吐出三个字:“三脚猫。”
  李殊檀:“……”
  她忍住没一拳锤他脸上,头狠狠往边上撇,看见他侧边的衣袖,整个人一惊:“……你的手怎么了?”
  鹤羽一愣,顺势看过去,上臂一片猩红,且还有扩大的趋势,在袖上一点点洇开。想来是刚才用了手臂上的力气,伤口又裂了,但刘医师清创时用了麻药,这会儿他还没什么感觉。
  “伤口裂了吧。”他毫不在意,“回去再说。”
  李殊檀却一把抓住他另一只手腕:“那你快点,我给你包扎!”
  **
  军中多伤员,李殊檀总共也就亲身上了一回战场,处理伤口的本事倒不错,司墨主动跑去找刘医师,她就蹲在鹤羽身边,利落地把他的袖口推到肩头,拆了吃透鲜血的纱布,重新用火上烫过的针给他清理创面。
  落在鹤羽臂上的是条鞭伤,伤口狭长,所幸并不深,李殊檀清理掉黏着棉屑的血痂,伤口已经自发地凝住了,一条深红的痕迹爬在手臂上,一打眼还以为是条长长的蜈蚣。
  李殊檀被自己的想象恶心了一下,奈何她身患眼疾,稍离远些就看不清,只能凑在手臂附近仔细查看,鼻尖几乎要贴到鹤羽的手臂上。
  不过也挺奇怪的,旁人受这种伤,身上多多少少总该有些血腥气,这少年却干干净净,哪怕正对着伤口,都是一股极淡的梅香。
  她莫名其妙,忍不住吸吸鼻子,又嗅了一下。
  鹤羽恰好低头,自上而下地看见女孩低垂眉眼,眨眼时浓长的睫毛仿佛能扫到他的手臂。李殊檀的两只手也在视野里,同样的纤细,再往上,一条胳膊藏在收紧的袖子里,另一条却暴露在外,过分白皙的肌肤扎进人眼里。
  他无端地一躲:“……行了,就这样吧。”
  “……哦。”李殊檀主动往后挪了挪,放下清理血渍用的东西,斟酌着说,“这伤口在你手臂上,最近你做什么,应该都不方便吧。所以,我想着我能不能……”
  她断了一下,鹤羽也没催,往桌边一靠,顿时生出几分慵懒的味道。
  李殊檀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想留下来照顾你。”
  鹤羽不置可否。
  “我会做很多事的,真的!”伤病的人总是更脆弱些,李殊檀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一连串往外报,“我可以给你洗衣做饭,陪你聊天,若是你的伤口出了什么问题,只要有药,我还能先替你包扎一下……”
  她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还有什么筹码,鹤羽说:“你这么认真,说自己如何贤惠,好像……”
  “好像什么?”
  鹤羽笑笑,将要开口,又硬生生改了本该说出口的话,只抬起完好的那只手,袖口半掩在鼻梁以下,故意逗她:“你猜?”
  

  ☆、留驻

  李殊檀:“……”
  她怒了:“你……”
  鹤羽却没回应,兀自低头,只让李殊檀听见极轻柔的一声轻笑。
  李殊檀的怒气当即被噎回去,她愤怒地瞪了鹤羽一眼,在他边上徘徊了会儿,正想告辞,门先她一步打开一条缝,司墨的声音冒出来:“郎君,刘医师来了。”
  就在他打开门的瞬间,李殊檀肩上一重,裸露的那截小臂卷到了什么轻软柔顺的东西。
  靛青色的对襟外袍从她的肩头垂落,一侧的袖上染开大团的血色,另一侧落在她臂上,严严实实地遮住本该裸.露在外的肌肤。李殊檀低头,在上臂边缘看见犹如翎羽的刺绣。
  “嗯。”丢外衣的少年安然自若,大方地露出受伤的那条胳膊,“劳烦医师过来看看。”
  之前屋里就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半撩起大袖,露着白皙的手臂;另一个披着显然是男装的外衣,满脸飞红,鬼知道刚才在干什么。
  刘医师倒是不为外物所动,自如地拎着药箱在鹤羽边上坐下,先给他查看伤口。
  司墨则不行,人站在刘医师边上,一副等着给他打下手的模样,眼睛却忍不住一下两下地往李殊檀那儿瞥。
  “好看吗?”鹤羽的声音幽幽响起。
  “……啊?”司墨一怔,猛地反应过来鹤羽指的是什么,赶紧摇头,视线定住,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涂上金漆就能送去道观里当一尊立身像。
  鹤羽也收回视线,安然地看着臂上狰狞的伤口。
  “……血倒是止住了。只是……”刘医师似乎陷入一个困境,犹豫半晌,只说,“想来是郎君尚且年轻,身子康健,伤口愈合得快,今早的伤拖到现在,竟也稍稍愈合了些。”
  鹤羽的睫毛轻轻一颤,面上却是清清淡淡的笑意:“这不是好事么?”
  “是好事,是好事。”刘医师医者仁心,能治好就是好事,哪儿管好得怪不怪异,“不过先前摘了纱布,得重新为郎君上药裹伤,再开些镇痛的药煎服,到下半旬定然痊愈。”
  “有劳了。”鹤羽点头。
  刘医师也点头,打开药箱,从中取出要用的东西,麻利地替他处理伤口。鹤羽相当配合,医师又熟练,不过一刻钟,臂上重新缠了白纱,大袖落下,从外边看,除了那块扎眼的血渍,毫无异样。
  “伤口已有愈合的迹象,特意缠得松些,用的纱布也轻软,不至于黏着血痂,明日起可让旁人代换,若是出血或是发热,命人来找我,随叫随到。”刘医师收拾好药箱,正打算告辞,瞥见边上站着的李殊檀,脚步一顿。
  李殊檀察觉到他不太对劲:“……怎么了?”
  “冒犯了。我见娘子脸色不太好,”刘医师摸了摸颌下的胡须,“可否让我把个脉看看?”
  李殊檀不敢随便点头,低头去看鹤羽。
  鹤羽也正在看她,神情平静。
  靛青色的外袍显瘦,尺码又太大,披在女孩身上空空荡荡,显得她更纤细,先前气出来的红晕早就褪了,露出本来的肤色,白皙得过分,不是书上形容美人的肌骨如玉,倒像是单薄如纸。
  鹤羽突然想起他从没有问过李殊檀的年纪。看她的身量,不至于太小,可为什么这么纤瘦,像是随时能被风摧折的细竹?
  他按了按眉心,点头:“劳烦医师给她看看。”
  李殊檀并不拒绝,小心地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下意识地要伸藏在外衣里的左手。
  “右手。”鹤羽忽然说。
  李殊檀莫名其妙,懒得和他纠结,顺势换手,伸出去一截手腕,腕骨突出,青紫色的脉络细细地蔓延进袖口。
  刘医师伸出两指,仔细地探了一会儿,收手,眉头微微皱起:“脉象倒未有大症,只是女子常有的体虚体寒,不必太过担忧。”
  他想了想:“娘子可有些别的症候?”
  李殊檀迟疑着要不要提一嘴眼疾,转念想到崔府请来的名医都诊断不出,何况身陷于叛军之中,不露怯为好,故而只说:“夜里睡不好,总惊梦,有时还出冷汗,算吗?”
  “正是体虚之象。”意料之中,刘医师抽出常备的药方,“是些安神滋补的药,娘子若是愿意,喝上几日就能有所改善。只是病症虽小,却出于心脉,服药终究是外力,还是以调养为上。此外,其中有几味药需得恰到好处,多则毒性伤身,娘子切勿随意更改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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