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发浮在圆润的肩头,柔顺温和,于钟华甄来说稍深的池水,在李煦那里不过是刚没过胸膛。
李煦抬手撑头,看她躲得远远的,也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军中常有这样的人,看着人高马大,穿衣什么都看不出来,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但缺憾就是缺憾,李煦也从不强迫别人随大众一起做沐浴之类的事。
“我这半年几乎都在这边奔波,人都变黑了,以前就不及你白,现在更比不上你。”
钟华甄抿唇,手往水下伸,按住他不安分的脚后,又是一顿,觉得他这人什么都大,连脚掌也是宽大的。
她道:“我腿才刚受过伤,你不要和我玩。”
李煦那边只觉她手又小又滑,这半年好像是长高了点,但也就那么一点,在他眼里,就像越长越回去了一样。
“这时候学会怕了?”他抽回腿,盘坐起来,“都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还不如待在驿站跟那帮人走一趟,反正我肯定能救回你。”
钟华甄睫毛像扇子样,她叹道:“若知道你在来的路上,我也不会跑出来给南夫人腾时间。”
“我知道你进交州时就往这边赶,没想到还是晚来一步,”他的手在揉刚才被钟华甄碰过的地方,“我都快被吓死了,一路直冲过去,就怕你这娇滴滴身子被谁给冲撞了……你离我近些不行吗?说话都费劲。”
钟华甄脖子都快浸入水下,沾水的眼眸一直望着他,可怜巴巴样,让他都想揣进怀里揉。可他来到军营里和别人相处这么久,也知道钟华甄有自尊心,不会喜欢他那么做。
李煦寻思麻烦,早知道就不去听别人说这种类型的话题,难受极了,换做以前,他肯定得把她好好抱个遍,反正都是他的人。
钟华甄问他:“你最近怎么样,庆王那边是不是还不行?”
“庆王虽是个大老粗,但人确实厉害,陆战不行,海上功夫厉害,父皇说他不容小觑,我也没敢放宽心。”
他偷偷摸摸要往钟华甄那边挪,她突然道:“你背过身去,我想给你擦背。”
李煦愣了愣,他想看着她,可他想要出口拒绝时心里又莫名不愿意,就乖乖的转了身,双手相交,趴在池边留个后背给她。
“今天怎么了?一会儿心情好一会儿又不好,我可没招惹……你。”他话停在一半,又强硬圆回去。
一只皙白的手从后慢慢伸出,从他木盆中拿走那块擦澡布。
李煦还是李煦,纵使跟别人学了不少,骨子里依旧还是想什么便做什么的性子。
他要她那只手安抚他。
但李煦要转过身时,动作却又被钟华甄制止了,他顿在原地,问:“怎么了?”
她的额头轻抵住他宽厚后背,同他道:“谢谢。”
“华甄,不要跟我说这种空话,”他下巴靠着自己手臂,声音低沉下来,“出什么事就说,要是瞒着我被我发现,我定要你吃苦头。”
钟华甄叹口气,她帮他擦背,道:“我小时候总是做梦,梦见自己被突厥掳走,然后做了别人内应,事情曝光后逃不快,被人杀害在一个打雷的雨夜。”
“这种梦有什么好信的?”李煦鄙夷道,“你以后做梦,把我加进去,让我去救你,帮你把那个人杀了。”
钟华甄忍不住笑了笑,道:“你也真是霸道,我做个梦还得加你进去?”
“大概是长公主以前总在你面前说威平候怎么怎么威武,结果你胆子小,就被吓到了,”李煦说,“放心吧,我以后比你父亲还要厉害,你想我就行了。”
钟华甄有时候觉得他这个人自大到没有底线,可前世的记忆又在告诉她,他所说所做的,都会成为事实,少有人能比得过他。
“你事情应该一直都很忙,今天赶来救我真的谢谢了,”钟华甄轻轻捧水浇到他背上,“你睡会儿吧,我待会叫你。”
李煦没有睡觉的打算,他待会还想赶回军营。
可他们两个似乎很懂对方,李煦最近真的累,他只是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已经眯过一觉。钟华甄穿好干净的衣服,坐在池边看他。
池子里的水一直是热的,李煦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问起钟华甄时,却只有半刻钟。
李煦伸个懒腰,道:“看来我还是太信任你了,你要不然去军营同我睡觉得了,这样我休息时间就不用浪费那么多。”
门已经打开,南夫人在外整理钟华甄的东西,就差把耳朵塞进浴间,但她人老了,听什么都有点模糊。
钟华甄给他拿来干巾布,跪坐在池边,递给他,道:“你上来吧,也别想着拉我下去,我才刚淋过雨,不想再弄湿身体。”
“谁稀罕。”
李煦哼出一声,自己上来。屋里灯光昏暗,他接过钟华甄手里的东西,当她面随手擦完身体后,又把巾布丢到她手里,去木架子旁穿上自己的衣服。
钟华甄全程不敢看他,但李煦却又走到她面前蹲下,让她仰起头。
“做什么?”钟华甄不解,但她还是照做了,南夫人帮她贴了细小喉结,李煦就算摸也摸不出奇怪。
他倒也没关注过她的喉结,只是手撑着地,身体前倾,直接去咬她下巴。
钟华甄嘶疼,身子往后退,“你干什么?”
南夫人连忙进来。
李煦却伸手捏住钟华甄下巴,低头借着灯光看到一圈很细的牙印,知道明天就会消,道:“半年前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别以为我不记仇你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可是半点力气都没用。”
第52章
李煦记不记仇另说, 至少他力气大是真的。
钟华甄坐在床上,轻摸自己下巴, 嘶哑了一下, 南夫人过来给她涂药, 皱眉道:“太子殿下行事着实不考虑后果, 贸然闯入与你共浴, 竟还咬你,也不怕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李煦手上还有事, 他本来打算回军营,到最后又改变了主意, 直接在驿站中辟一间安静的屋子,办起事。
“这又不是大伤口, 无碍, ”钟华甄微仰起头让南夫人方便些, “他最近应该很忙, 能抽出时间跑来救我, 不错了。”
南夫人神色迟疑,问:“他方才当真没看什么?”
钟华甄心想他确实是什么都没看到,但她把他看个精光倒是真的。
这人哪里都是雄赳赳的,一身结实的腱子肉, 连后背都是健壮, 充满力量的美感, 让人心底产生一种安全感。
“以他那种性子, 恐怕是觉得我哪里有问题, 所以不好意思在他面前露身子,”她开口说,“军中戒律多,他素来不亲近女子,就算察觉,一时半会儿也反应不过来。”
她说得轻巧,可南夫人却依旧心有余悸,“老奴在外边吓得心惊肉跳,亏了世子聪明把他哄睡出来,要不然后续无法收拾。”
钟华甄什么也没说,这事不是她聪明,只是李煦信她。
他好像变了一些,换做平常,他肯定会直接拉她到他里,再不济也是做模做样说两句,再趁她不注意闹她。
这般四处处于危机下的环境,他轻易就被她哄睡,倒让她心中先涌出不敢相信。
明明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就算最近说过话,那也是在半年前的东顷山,平日也就只有书信的往来。
“世子身子不能在这里呆太久,胸口束着难受,”南夫人涂好药,把药盒收进随行携带的檀木匣,又去检查门和窗是否锁好,“等回去的时候,也该入冬,世子多穿一些。”
钟华甄轻叹道:“说来我有些想母亲和小七,小七还小,才刚学会坐,总是要我抱,可怜巴巴掉眼泪,谁看了都心疼。交州一战未平,我走不像话,若是等我回去东顷山,恐怕他都已经学会说话,不知道还认不认我。”
见了李煦她是高兴的,可在他身边风险太大,她还不想冒。东顷山的日子要平静得多,她着实厌倦了血腥,只想平安护住家里人。
钟华甄解衣衫躺在床上,束胸的系带挪到胸口前,松松垮垮,挤出沟壑,窗外的雨时起时停,大大小小的雨滴落在屋檐上,却没有惊扰到她。
李煦那句做梦加他的话无厘头,但确实管用。
天还是昏暗的,只有暗淡的光亮从窗牖照进来,李煦半夜才睡下,从自己屋子出来时,太阳已经升起,他打个哈欠去找钟华甄。
南夫人那时刚好去给她熬药,不在屋里,只留有两个侍卫守门。
他直接推门进去,叫了一声华甄,该准备了。
钟华甄在屏风后换衣服,她系上腰间的腰带,应他一声,“你自己先找个地方坐着,我很快就换好了。”
李煦看到桌上摆个大白碗,盛有牛乳,一猜就知道是南夫人为钟华甄备下的。
他拿起来喝了两口,觉得不错,砸吧嘴,又对正在穿衣的钟华甄道:“我昨天就嗅见你身上的奶香味,原来是总喝这种东西,尝起来味道还行,多吃些是没错的,能长高。”
钟华甄的手抖了抖。
等她出来时,李煦已经快把她碗里的东西喝完,看得出他确实觉得不错,他抬手抹掉后才道:“你这牛乳倒没那么重腥味,柔柔和和的,南夫人给你加了东西?给我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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