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华这话说的,亏得朱家也算见惯风浪,况李玉华对朱家女眷从来也不亲近,她这几句虽不中听,说的也是实诚话。
略说几句,李玉华并不耽搁朱家女眷进香,且她还要赶去偷听三哥的秘密,与朱家女眷道别后就匆匆往香房去了。
沿着殿前石台,顺着青石台阶,经过两棵遮天蔽日的高耸银杏树,李玉华就要拐入香房,就听一句,“给娘娘请安了。”
李玉华循音转身,就见晋国公夫人携四姑娘站在一畔,李玉华忙忙上前扶住晋国公夫人的手臂,打趣道,“您可折煞我了。”给晋国公夫人还了半礼。
因天祈寺俸奉着柳皇后和李氏的灵位,但凡节下,李玉华都会过来,只是往时可没这般三五步就遇着一位贵夫人,李玉华眼珠一转,略凑近些,低声说,“您也是……”
她故意话说半截,不过是想引出晋国公夫人来庙里的原由,晋国公夫人果然入套儿,叹口气,“可不是么。我自认平时做人还算周全,不想也叫人记恨上了。我说我问心无愧,凭谁也别想咒我!可我这丫头就是不依,必得拖着我来庙里烧香,没法子,只得随她了。”
李玉华对晋国公府还算有些了解,先前朱家争产案,晋国公夫人没少往她这儿走动打听,晋国公夫人性子不错,开郎爽气,操持着一大家子的生计。她膝下亲生的就一子一女,儿女教养也很得法,对女孩儿并不似寻常大户一味的娇生惯养,这位三姑娘也颇肖其母,是个爽俐人。
三姑娘道,“我知道娘你不在乎这些,只当安一安我们做儿女的心。”
李玉华关切的上前挽住晋国公夫人的胳膊,三句话就把晋国公夫人来这里的原因探出来了。原来穆安之抄的尼姑庵里抄出许多阴私之事。
云氏小妾到这所尼姑庵是有道理的,这庵堂接过帝都大量豪门小妾姨娘的生意,诅咒正房嫡系的,帝都豪门七八成的主母都在太平庵挂了号,不是被写八字钉小人的,就是被镇魇画小鬼的。太平庵一夜成帝都名庵,这次晋国公夫人过来就是因着被小妾诅咒了,过来烧香消灾解难的。
李玉华立刻明白穆安之为什么要来庙里,还说梦到柳皇后的话,肯定是被诅咒了啊!
一断定这一点,李玉华当时就一肚子的怒火与担忧,也没心思再跟晋国公夫人耽搁,赶紧让晋国公夫人去大雄宝殿烧香后,李玉华就要去找穆安之问他被诅咒的事。这事光拜菩萨怕是不行,还得请尊菩萨回家镇宅才好。
结果,直待最后捧着菩萨回家的路上,李玉华才晓得,被诅咒的并不是穆安之,真正被诅咒的是她李玉华!
李玉华当时险没气死,这诅咒的事儿是谁指使的,简直不问自知啊!
她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第110章 九八章
李玉华知道这事后暗搓搓的跟穆安之说, “我看这事肯定跟陆氏脱不了关系, 我来帝都就没得罪过人,除了她。说不得就是看我现在过的好, 心里嫉妒的受不了, 就用这种下作法子对付我。”
“放心,这事我必查个清楚。现在还没证据, 先不要说这样的话,倒容易给人落下把柄。”
“我就只跟三哥你说。”李玉华给穆安之鼓劲儿, “这案子亏得是三哥你来查,倘是换了旁人, 不一定怎么着哪。”然后,她还颇有心眼儿的同穆安之说, “我就说娶小老婆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你瞧瞧,云章郡主那样善良的人都险些给小老婆害了。”
穆安之接收到李玉华的意有所指, 忍不住好笑。想到一事, 穆安之道,“这事暂不要跟皇祖母说,免得老人家心中担忧。”
“我晓得的。”李玉华每次到天祈寺都要去抽牡丹签, 她对于命不命的事,处于信也不信的。结果, 竟被人剪小鬼诅咒了。李玉华心中也难免郁闷,每次出门都要在家里菩萨跟前拜一拜。
结果,这事她没跟蓝太后说, 蓝太后倒是消息灵通的知道了。
蓝太后问起李玉华时,李玉华惊讶的说,“三哥特意跟我说不叫我告诉皇祖母,以免您老人家挂心,您老人家怎么知道的?”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的,这样大的事不跟我说,我知道了只有更记挂的。”蓝太后笑着嗔怪一句,“安之说什么你都听。”
“不都说夫为妻纲么,三哥都特意说了我还是要听的。”李玉华一幅很乖巧的模样安慰蓝太后,“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起子小人,估计是看我日子过得好嫉妒。剪小鬼也没用,要是命格轻说不得会怕。我是谁呀,我可是大牡丹的命格,前儿三哥带我去天祈寺,我摇签又摇了上上牡丹签。皇祖母您说,我这能是寻常命格么?”
“那不能,寻常命格能做我孙媳么?”咒魇在皇家是十分严重的事,李玉华语气轻松,蓝太后也不禁亲切几分,笑了笑问她,“可有觉着哪里不适的?”
“并没有。先时我还以为是有人咒三哥哪,吓我一跳,后来才知道是有人咒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人过的好就是招嫉妒,自小到大,嫉妒我的人可多了。”李玉华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更没有架桥拨火,她当然怀疑许陆氏,或是旁的许家人,甚至李玉华真不介意许陆氏去死上一死。可李玉华心里十分明白,莫说这事还没证据,即便有证据,想弄死许陆氏也不是易事。
何况,李玉华近来跟着穆安之读书,颇读了些史书,很明白些道理。陆家势大,有皇后有太子的,一时干不倒的。
所以,李玉华没把事往大里折腾,她倒还有些息事宁人的意思,故而语气轻松。
她是想着到时她家三哥得了铁证,再一举出手弄死陆家,也算大仇得报。如今她装做不在意的模样,也可麻痹那些暗中想要害她之人。
蓝太后却不肯轻轻放过,私下问了李玉华好些事,问她身体可有不适,李玉华是真的没事,她挺好,知道这事前与知道这事后都挺好,没有半点不舒服。
其实李玉华平时装个头疼脑热啥的让穆安之伺候她也不是没有,倘换个人,怕要借机要向蓝太后装个虚弱不适,李玉华却是脑筋极清楚,越是大事,越容不得一丁点的破绽。
这个时候,她虽可以装病,却没有半点伪装,李玉华直接说,“没有,我都挺好的。早上我还吃了炸鹌鹑、酱牛肉、茶鸡蛋和氽小青菜,还喝了两碗粳米粥。”
蓝太后看李玉华一身大红缎子风毛边儿的宫妆长裙,手里握着珐琅烧蓝的铜手炉,红扑扑的脸蛋儿,明净净的双眸,委实不像有事的,方放下心来,念声佛号,“阿弥佗佛,佛祖保佑。”
“皇祖母放心吧,谁能害得了我!”
中午在慈恩宫用膳,李玉华胃口也不错,蓝太后喜欢留李玉华用膳,一是因爱乌及屋,二是因李玉华吃相好,吃啥都是一脸香喷喷的享受模样,蓝太后看见她都愿意自己多吃两口,故格外喜她陪着。
李玉华瞥手边白玉碟中炸的焦香的小丸子一眼,恋恋不舍的去夹一畔的素淡的菜心,蓝太后说,“你不是最喜欢吃焦炸小丸子么,怎么今儿一筷子都没动?”
“皇祖母你不知道,我近来胖了,衣裳都觉着紧,我得少吃点儿,那书上不是说么,色衰而爱弛。”
“胡说,阿慎可不是朝三暮四的孩子。”听李玉华说自己胖,蓝太后着意看她一眼,脸上气色是真的好,肌肤莹腻有光,颊上透出淡淡粉红,是天生的好气色。并未见胖,只是胸前略鼓胀了些。蓝太后笑着给李玉华夹个肉丸子,笑道,“只管吃,你这不是胖。”
“三哥也这样说,他那是为了安慰我才说我不胖的,我衣裳又紧了。”
蓝太后险没吃的喷了汤,笑着吃过一餐饭,中午祖孙俩说私房话时,蓝太后才悄悄的跟李玉华说了些女孩子发.育的话。要蓝太后说,李玉华是小时候日子过的贫寒,才长的晚,按理今年也十六了,还是单薄的姑娘模样,如今这般才好。
姑娘有姑娘的模样,妇人有妇人的丰韵。
李玉华回想着宫里娘娘们窈窕身段儿,以及府里年长的侍女,还有些不好意思。暗道三哥也是,有话不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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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郎中奉上云氏的审讯词,即便穆安之看后也觉惊世骇俗,谁能料到一个姨娘就能收买家中管事小子暗中用次等药材换掉郡主的药材,更能指使丫环在药中多添一味朱砂。
不过,这些事已在穆安之的意思之中,郑郎中的手段可不止于此。穆安之继续翻阅,接下来的事便是穆安之都觉毛骨悚然:
云章郡主当年生产难产,竟也有这位妾室的手段!
一个贱妾,竟屡次三番谋害宗室郡主!
是谁给她的胆量!
穆安之重重的一摔审讯记录,简直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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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公府。
阳光自琉璃窗落在窗下白檀小炕上,芙蓉石双耳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陆国公老夫人听完大管事陆忠的回禀,唇角掀起一丝略有似无的笑,“郡主在朱家屡受算计,险些葬送性命,这件事,御史台宗人府都会说话。朱桓一个治家无能的帽子是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