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娘摇头,“阿娘,我很好,阿爹疼我。可是,阿爹他,阿爹他。”
宝娘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李太后连忙安慰她,“莫哭,你阿爹他没死。这个老奸贼,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死人回来骗人。”
宝娘哭的哽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李太后,“阿娘,你说的是真的?”
李太后给她擦了擦眼泪,“是真的,我骗你作甚?”
宝娘又问,“昆哥儿说,那就是阿爹。”
李太后有些脸热,“他小孩子家家的,看走了眼也是常理。”
赵传炜在一边咳嗽了一声,宝娘立刻会意,想来李太后知道的更多一些,这,天下最亲密的人,肯定比儿女更强一些。
李太后在宝娘身后放了个枕头,立刻喊人,“琼枝。”
琼枝姑姑立刻端了饭菜和药来。
按理来说喝药空腹好一些,但李太后想着宝娘这一天没吃没喝,乍然喝药,伤着胃,就喂她喝了一碗清粥。
赵传炜在一边默默看着,李太后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宝娘感觉自己又想掉泪了。
她忽然想起今天两次的情绪异常,宝娘,你真的还在吗?你看你阿娘,她多疼你。
喝过了粥,李太后又把赵传炜撵了出去,带人给宝娘洗澡。
等宝娘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之后,李太后把那碗温热的药给她喝了。那药刚入口,就苦的宝娘皱眉头,李太后立刻塞了两个蜜饯在她嘴里。
等一切准备就绪,李太后自己去洗漱了一番,就让宝娘和她一起睡。
李太后的床大,别说加个小娘子了,再来两个也能睡得下。
宝娘抱着被子坐在一边,李太后拉着她的手,“宝儿别怕,你就留在我这里,谁也不敢来欺负你了。”
宝娘嗯了一声,“阿娘,我在这里。圣上,圣上会不会不高兴。”
李太后微笑,“莫怕,他这会子也为你阿爹难过呢。你的身世在他那里过了明路的,他都知道。”
宝娘顿时放心了,“那就好,我怕连累阿娘。”
李太后闻言鼻子发酸,把她搂进怀里,“好孩子,都是阿娘的错,没有多疼爱你一些。”
宝娘靠在李太后怀里,觉得又温暖又舒适,“没有的事,如今我在京城,谁都不敢惹我,我都是仗了阿娘的势。”
李太后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好孩子,我给你的金钥匙还在吗?”
宝娘立刻坐直了身子,拿出那把金钥匙,拧开活扣,把银票拿出来,“阿娘,这是您给我的吗?”
李太后笑着把银票又塞了进去,“这个给你,以后留着做陪嫁。”
宝娘红了红脸,忽然又问,“阿娘,为什么三郎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李太后把钥匙挂在宝娘脖子上,“这有什么不好,这是你们的缘分,何必追问来源。”
李太后不愿意说,宝娘也不再问,又扑进李太后怀里,“阿娘,你真好。”
李太后温柔地抱着宝娘,“宝儿乖,你在我这里住一阵子,什么都别想,等你阿爹回来了,你要是愿意回杨家,就回去,要是不愿意,留在我这里也使得。就说,就说你婆母托付我照看你。”
听见婆母两个字,宝娘又红了脸,“阿娘,三姨她,她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
李太后笑,“你三姨是最豁达的人,也最护短。她从来不会计较一些小事情,你大嫂生了两个女儿,你三姨一个字没说,怕你大嫂难过,还写信安慰她。这要是别人家,早就有了庶子了。你二嫂平民女子,入了元帅府,你三姨手把手教导,从来没有因为门第之见而轻视自己的儿媳妇。谁若欺负她的人,她定不会善罢甘休。你长得好,是我的女儿,和炜哥儿情分又好。放心吧,你三姨最好相处的。”
宝娘又忍不住脸红了,和李太后窃窃私语说到了半夜。
子时钟声响,李太后亲自给宝娘铺了被子,“宝儿乖,快睡吧,明儿我带你和炜哥儿在这明盛园里好生玩两天。”
宝娘高兴地躺下了,李太后躺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唱起了儿歌,宝娘有些累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太后让人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饭,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吃。
赵传炜见宝娘气色好,笑眯眯地看着她,“岳父真是的,害我白掉眼泪。”
宝娘在下面踢了他一脚,“你快吃饭。”
李太后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个水晶饺,“天还热呢,也不好到处跑动,等会子你们跟我一起到船上玩。”
宝娘吃了口饺子,偷偷瞄了一眼李太后。
李太后笑问她,“宝儿有什么相问的?尽管说,不要拘谨。到了我这里,和你阿爹那里是一样的。”
宝娘悄悄问道,“阿娘,要不要给阿奶送个信,难道真把那个人埋到我家祖坟里去?”
李太后收敛了笑容,“此事非同小可,你阿爹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些帐本子,不知道会牵扯多少人的命。等查清了之后,你兄长怕要大开杀戒了。这会子你阿爹诈死也好,他死了,人家也没办法。若是他还活着,那么多人要抄家夺官,百官不敢恨皇帝,只能恨他了。你阿爹本来就不结党营私,这回得罪了那么多官员,还是避一避的好。暂时莫要送信了,杨家人多嘴杂,演的越真越好。炜哥儿出去后,身上还戴着孝,一切照着规矩来,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说。”
赵传炜点头,“我听姨妈的。”
宝娘又问,“阿娘,要不要告诉圣上实情?”
李太后想了想,“这事你们莫管,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李太后不准备告诉景仁帝,且让他急一急。
宝娘点头,“那我就留在阿娘这里,我回了杨家,怕自己露馅。”
李太后点头,“好,你留在这里陪我。过几日你两个姐姐会过来看我,你们也见见面。”
宝娘试探性地问,“姐姐们,姐姐们会不会嫌弃我。”
李太后笑,“没有的事,你两个姐姐最通情达理了。好了,快吃饭吧。”
等吃过了饭,李太后带着两个孩子去船上玩。
宝娘让李太后坐好,给她画画,赵传炜坐在船甲上钓鱼。
等宝娘画完了,李太后拿过去一看,忍不住赞叹,“画的真好。”
……
宝娘就这样在明盛园住了下来,赵传炜住了一天就被李太后撵走了。李太后带着宝娘整日玩耍,给了她许多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仿佛要把宝娘缺失了十几年的母爱都补回去一样。
明盛园里一派母女和谐,朝堂上却要翻天了。
三司连同户部一起,把那帐本子很快就查清了。这一查可了不得了,江南四省官员没有一个屁股干净的。连京中许多人都受到了牵连。
刚开始,众人都惊慌,后来听说牵连到那么多人,顿时就放心了。圣上总不能一下子把这几百人都砍了,那江南四省岂不是要瘫痪了。
景仁帝默不作声,等查清楚了之后,立刻命户部精干力量在一队御林军的陪同下去江南核实,若无误,立刻拿下四省总督,解押回京。
他是没法把几百人都砍了,把这些大蛀虫砍了,抄了家,补贴国库,也能泄愤。
京中几个官位高的,立刻摘了帽子投入大牢,所有家产抄没。
景仁帝痛失臂膀,大开杀戒,这一回,他丝毫不手软。谁想求情,他立刻让人把他拎到杨家灵堂前磕头。
礼部给杨太傅定了谥号,封文忠公,配享太庙。这种荣耀,当朝也只有王老太师和老英国公几个开国元勋有过。过了十几日,杨家那边把“杨太傅”葬入了祖坟,杨家闭门谢客,开始守孝。
至于宝娘的离开,杨府众人缄默不语。她打了莫氏的事情,也被陈氏压了下去。莫大管事第二天就把喜鹊和刘嬷嬷打发去了明盛园,他在家里头听候老太太吩咐。莫大管事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肥膘,几天的功夫全没了。
等办完了丧失,陈氏一病不起。杨黛娘天天回来,被陈氏撵走了,勒令她不许再上门。陈氏生病之后,天天把莫氏叫到跟前服侍她,我伺候你吃喝伺候了一辈子,如今你也该伺候我了。但莫氏就是个饭桶,什么都不会干,不是药烫嘴,就是洗脸水是凉的。
婆媳两个整日一个气急败坏,一个委屈无声哭泣。陈氏天天派人到莫家去骂人,二老太太把老秦姨娘从庄子里拎了回来,让她听着。老秦姨娘见杨太傅没了,本来还想来杨家怂恿女儿当家作主,却被陈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杨家的内事都交给了杨默娘,外头有杨玉昆和莫大管事打理,暂时还能支应。杨淑娘把陈姨娘关在院子里,摆出小姐的款,不许她再到处去哭诉。不论陈姨娘怎么哭骂,她死活不松口,陪她一起在院子里坐牢。
景仁帝在朝堂搅动风雨,凡是吃黑钱到了一定数量的,全部革职查办,京中人人自危。
有老臣劝景仁帝,适可而止。景仁帝毫不动摇,总督巡抚杀了好几个,下面的州县官员也砍了二十几个脑袋。
朝中侯缺的两榜进士那么多,景仁帝迅速补充了州县基层力量,再把一些平日里表现出色的基层官员提上来。这种紧要关头,这些新上任的官员们在公务上头丝毫不敢懈怠,原来大家害怕的四省瘫痪情况并没有发生,反而是衙门里的办事效率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