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香看着这般的冯太后心底却不由在叹息,幼时是谁无论如何都要阿沅做儿媳的?没有丹阳公主如何会有如今的太后之位?又如何会有陛下的皇帝之位,如今萧氏权势渐弱,陛下权势渐稳,就要开始过河拆桥了吗?这么多年的笑脸相向,就当真没有几分真情在?
林盛看着今日主子的神色很是古怪,都已到了三更十分,还不见宋衍休息,林盛有些忧心,“陛下,该歇息了……”
宋衍目光这才从奏疏上移了开,他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下意识的朝床榻望去,却见床榻上空空如也,他这才有些恍然,这里并不是凤寰宫。
看着宋衍在看着床榻出神,林盛大着胆子道:“陛下可要宣娘娘们侍寝?”这冰冷又无趣的夜晚,若是有美人在怀,岂不是才不辜负如此良宵?!
后宫美人那么多,何必非认准一个皇后娘娘,如今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那些新入宫的妃子却还未有一人来侍过寝,就算陛下不睦这男女之事,也断不该如此寡淡才是……
还在思索间,便瞧见宋衍那似乎要动怒的目光,林盛吓得登时便垂下了头,嘴边忙说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陛下一连两日都未曾留在凤寰宫,一时惹得宫人议论纷纷,息和公主担心顾沅情绪不好,便特意去凤寰宫看望顾沅,又怕顾沅会在屋子里憋出病来,硬是要拉着顾沅出去走走。
寻常的地方早已去了个遍,担心顾沅会触景生情,息和公主便特意选了个偏远的地方走,谁知,走着走着却不由越走越偏僻,看着周围鲜有人气,息和公主不由止住了步子,“嫂嫂咱们还是回去吧!”
话说完,正准备走,却见顾沅顿住了身子,微微抬着头朝着前边望。
息和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却见这是一处极为残败的宫殿,就连宫门口写着长华宫三个大字的匾额都有些歪七扭八,息和正想劝嫂嫂回去,却见顾沅早已推门走了进去。
故地重游,顾沅当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只是过去了这么久,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再看向这里,心底却也再无波澜。
唯一不同的是,她当时住进来时,这里的一切还都是整齐的很,没想到实际的长华宫竟会这么残破!
息和看着这里连连皱眉,“嫂嫂咱们快走了,这个地方这般晦气!”娇滴滴的公主自幼所见都是亭台楼阁,江汀水榭,哪曾见到过这般破旧的地方,一刻都待不下去自然正常。
顾沅看着息和却笑了,“息和说的是,咱们走吧!”
才转了没两个弯,便听到有人声传来,两人不由顿住了身,听起了墙角来。
“妹妹这个镯子真好看,可是陛下赏的?”
“姐姐莫要笑话妹妹了,姐姐可有见过钟才人手上那串珊瑚手串?那才是顶好看的东西!”
“也并未听闻那钟才人受宠,为何陛下会这般偏疼她?你听说了吗,陛下这才赏赐了六宫,却并未赏赐皇后娘娘分毫。”
“这是为何?”
“这当中的事又岂是你我可以知晓的,咱们还是小心一些才是。”
……
听到那两个声音越来越小,息和不由气鼓鼓的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都是母后的东西!嫂嫂莫生气,那日我见皇兄拿着一个木匣子从母后宫里出来,想必这些赏赐都是母后托皇兄之手相赠的也说不定!”
顾沅一听这话不由有些懵了,这些都是出自太后之手?
又听息和公主说道:“只是可惜了,嫂嫂你是不知道,那珊瑚手串可当真是顶好的东西,当初淮安王叔送来时,我便想要去,谁知母后却无论如何都不给我!”息和顿了顿,又说道:“钟沁儿能得了这手串,还不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嫂嫂莫心急,皇兄待嫂嫂这般好,一定会有更贵重的东西送与嫂嫂。”
顾沅还在发怔,她怎么也没想到那珊瑚手串居然跑到了钟沁儿的手里。
只有她知道,那手串代表恩宠的背后,却是不孕。
可他为何将那手串送与了钟沁儿?钟沁儿明明是宋衍旧日里最宠的妃子……
还是说这手串藏有麝香,宋衍竟是不知晓的?
息和公主见顾沅还在发怔,还以为是顾沅心底在意,不由安慰说道:“皇兄待嫂嫂还是极好的,息和还从未见过皇兄对他人像对嫂嫂这般上心,如今许是皇兄忙于公务才疏忽了嫂嫂,嫂嫂何不主动去见皇兄?”
唯恐息和公主说起来没完没了,顾沅忙说道:“嗯,息和说的是,咱们快回去吧!”
……
几日都未见到顾沅,宋衍不由开始有些后悔起为何那晚要那么冲动了……
她能在他身边,就已经是件顶好的事了,他还去想那么多事干什么?!
可他毕竟身为帝王,他觉得他若再这么眼巴巴的跑去凤寰宫,又委实有些没了脸面。
一旁的林盛见主子这般发愁,不由开始在一旁出谋划策。
可说了半天却也没说出一句有用的来,宋衍看着他,脑中却忽的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来。
正是在这个时候,母后的寿宴之后,他没几日便被外臣传染,染了疫病,身上不仅生了许多红疹子,还一连几日都高烧未退。
而顾沅因为巫蛊之事,被禁了足,可饶是如此,她都还义无反顾的遛出凤寰宫来照料他,明明是会传染的病,她为了他的安危却毫不在意。
病自然是不能再生了,可他何不借这个由头来看看阿沅的心意。
思及此,他的心绪一时明朗了几分,回想上一世,在病榻前不离不弃照料他的阿沅,是何其的惹人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宋衍:朕生气了!
阿沅沅:哦。
宋衍:就一个“哦”就没了?
阿沅沅:???还有什么?
第49章
宫中各个妃嫔见陛下终于离开了凤寰宫, 一时纷纷暗自雀跃, 等了这么久, 如今终于来了机会。
就说那皇后得宠只是一时, 这世间哪个男子不是三心二意喜新厌旧, 何况这还是堂堂的天子,这几日她们一个个是铆足了劲儿, 百般打扮千般设计,都想趁此时机一跃枝头。
所有宫嫔都把心思用在了宋衍身上, 可钟沁儿却仍像个没事儿人似得, 每日照旧去冯太后的宫里请安。
看着那一个个雀跃的身影, 而钟沁儿却依旧不卑不亢,太后心头又对钟沁儿添了几分好感, 何况这钟沁儿还是她女儿的人,背后无权无势, 又知根知底。
看着她恬静又淡然的模样, 太后不由开口笑问:“沁儿不想为自己争一争吗?”
今日钟沁儿穿着一身水蓝襦裙,打扮的颇为清新淡雅,面上微微薄施粉黛,便已胜过了后宫万千颜色, 她恭顺的低垂着头, 声音悦耳动听,“臣妾愚笨。”
太后端详着她,心头是越看越满意,“以沁儿的姿色, 不该如此寻常。”
钟沁儿声音婉转,一双眸子泛出了一层水雾,“多谢太后娘娘抬爱,只可惜,妾身入宫后连陛下的面都未曾多见,陛下的心都在姐姐身上,妾身只愿能常伴太后娘娘身边便足矣。”
太后看着她那娇滴滴的样子,心头不禁生了几分恻隐之心,见钟沁儿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头忽然来了主意。
晚上宋衍回到昭阳殿,正准备就寝,却见榻上竟有个女子躺在那里,脸埋在锦被里,看不清样貌,只露出了一头乌黑的秀发。
宋衍走近了一步,在床榻边坐了下,心头却忽的有些绷紧了起来,就连呼吸都不由一滞。
上一世,阿沅便是常常这么跑来他的昭阳殿。
他有些颤抖的揭开被子,谁知见到的却是钟沁儿。
宋衍不由一怔,一双眸子中带出了几分清冷疏离,转瞬便站起了身,“你为何在这里?”
钟沁儿见宋衍神色不对,忙起身跪在了床榻上,她的声音细如蚊蚋,听上去便让人没由来的想去保护怜惜,“是太后娘娘……”顿了顿,又梨花带雨道:“还请陛下恕罪,都是妾身的错。”
今日钟沁儿只穿着一身薄杉,仅仅遮住了要紧部位,那诱人的身姿若隐若现,再配上那清新别致的小脸,看上去像朵水灵灵的芙蓉莲。
宋衍神色漠然,也不去看向钟沁儿,“你既已知晓,便退下吧!”
看着那高挑又修长的身影,钟沁儿终是鼓足勇气道:“妾身人微言轻,若是如此回去,定会受到太后娘娘责罚,还请陛下不要赶妾身走,妾身愿守在这里,听候陛下差遣。”
看着这昏暗的烛火,和窗外降下的夜色,宋衍心底却愈发清醒。
若是留下钟沁儿,一来,算是给了母后的面子,也让母后对阿沅少了一些敌意;二来,钟沁儿和淮安王有联系,他可借助钟沁儿来瓦解淮安王的势力,而钟沁儿若是不得宠,只怕淮安王又会混进新人来,身份更加不易被发现,便也会多了一分危险。只是,唯一不妥的,便只有阿沅了。
想到上一世自己率先思量的都是权势,却辜负了身边人,这一世他忽然不想再如此了。
他这样想着,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清丽的面孔,一双笑得分外璀璨的桃花眼眸,他还从未曾见过这般纯粹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