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魏才人穿着一身葱绿的宫装,长裙逶迤及地,腰间束以碧绿丝绦,将她那婀娜的身段勾勒的越发玲珑有致,宛如荷塘中亭亭玉立开的最好的那朵芙蕖花。
有些胆小怕事的李才人也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她本就带着一股弱不禁风的娇柔,此时微微垂着眸子但笑不语,像株含苞待放的水仙花。
就连坐在尾座的钟沁儿都花了些小心思,面上薄施粉黛,发间缀以明珠,一身水蓝宫装,清新动人。
再反观皇后娘娘就穿的十分保守了,中规中矩,没有一丝新意,也没有一丝错处,发间仅簪了一只莹白玉钗,低调的都有些不像一宫主位。
率直话多的魏才人,在众人都请了安后,不由哭诉道:“说来惭愧,嫔妾自打入了宫,还未曾见过天颜,不知是嫔妾哪里做错了,竟这般不讨陛下喜欢……”
一旁的郑美人赶忙安慰道:“妹妹快别委屈了,莫说是妹妹,陛下来后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妹妹快别委屈了,咱们大家还不是一样?!”
又有妃嫔道:“听闻前些日子里程婕妤还亲自去昭阳殿送了羹汤,结果等了半晌,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听闻程婕妤和陛下还是旧时,连旧时都不肯见,又如何会来见咱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妃嫔。”
“不知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后宫中有这么多人,竟然都没有一个是陛下喜欢的吗?”
……
这些宫嫔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好不热闹,大抵是把顾沅当成了同道中人,在她面前说话毫不遮掩。
毕竟,皇后可是陛下自小就定了亲的,这么多年都没什么感情,也不受宠,那日后估计也是很难受宠了,她们看向顾沅时,都不由得纷纷投上了可怜的目光。
有宫嫔忍不住道;“听闻陛下还是太子时,就和身旁的伴读兴趣特别相投,陛下莫不是喜好男风……”
有宫嫔表示赞同,“陛下如今年岁正盛,断断没有道理不去喜欢女人,听妹妹这般说,很是有些道理!”
“……”
高座上的顾沅见她们越说越离谱,这才轻咳了几声,出声制止。
众妃嫔见状纷纷挺直了背脊,一直鸦雀无言。
只见顾沅目光在众妃嫔脸上一一略过,最后一脸正色道:“妹妹们关系亲近自是好事,一同侍奉陛下,自该亲近,只是无端妄议他人,妹妹们是不清楚宫规该如何写吗?”
众妃嫔一听头不由垂的更低了。
顾沅又说道:“如今念在妹妹们都是初犯,本宫便不同妹妹们计较,若是再妄议他人,别怪本宫依照宫规处置。”
她在乎别人怎么说宋衍吗?当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她好想加入她们一起说,但是她却不能。
众妃嫔一听纷纷谢恩。
顾沅大度的笑着点了点头,有些担忧起这些妃嫔的心智来,“有心在这里询问他人陛下的喜好,何不自己去留心观察,各位妹妹和陛下的距离都已如此之近,陛下忙于公事,妹妹们也要主动去用心服侍才是。”
众妃嫔一时不由得有些意外,看向顾沅的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感激,旧日她们一直在担忧这样会不会惹得陛下厌烦,坏了规矩,如今皇后娘娘都发了话,那她们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到底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份大度当真是让他人望尘莫及,皇后这般掏心窝子的对待她们,她们觉得她们也应当来投桃报李,一时对顾沅的态度不由得更加热切了。
每年四月初,在上林苑都会举行一场皇家狩猎,朝中贵戚以及文武百官均可参加,拔得头筹的人还会获得额外的嘉奖。
是以,每年的狩猎都十分的惹人注目。
而大魏民风开放,妃嫔中若是有人愿意参与,也可加入进行比拼。当然,并不是每个妃嫔都有资格前往,得须陛下批准,才会被允许出宫,而宋衍又懒得去管这些事,便全权都交由顾沅来做主。
顾沅当然是没什么想法,既然想去那便都去好了,可又一想这么做有些不妥,便只带了几位位份高的。
听了这个消息后,有幸被选上的那些妃嫔简直都要笑开花儿了,终于可以见到陛下了。想到飞上枝头全在那一日,众妃嫔一个个都不由得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就到了那一日。
顾沅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上林苑不知何时混入了刺客,那些刺客直指宋衍,宋衍还因此受了上伤,事后查出竟是吏部侍郎柴辛的人所指使的!
多新鲜,那柴辛不过就是一个小官,平白无故的刺杀皇帝做什么!可种种证据都指向柴辛,那么不管这背后究竟是谁指使的,就都是柴辛做的!
想到此,顾沅又不由得想起了画眉的话来,她说要她小心狩猎那日,而画眉又是淮安王的人,这让顾沅原本有些糊涂的思绪霎时便清晰了几分。
这背后之人竟是淮安王,而实际却嫁祸给了柴辛,也就是说娘亲的事,宋衍如今是知晓的!!
顾沅心底不由得一抖,昔日娘亲还处处骄纵不知收敛,殊不知,自己所做的种种事情他人早已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
吏部侍郎柴辛这些时日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听闻陛下正在暗中派人查他的账,还查的颇有眉目,让他一时有些慌了神,他连夜飞书送去了淮安王府,可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他知道,此事多数是无法弥补了,淮安王这是把他弃了。
他贪的那些银两多数都被淮安王收进了腰包,而此时东窗事发,淮安王却想过河拆桥,这如何使得?就算他有一日东窗事发,他也一定不会放过淮安王。
见主子这般焦灼,有小厮在一旁宽慰道:“老爷莫及,那些事丹阳公主也是收了银子的,老爷何不找丹阳公主来帮忙?”
柴辛有些惆怅,“可那皇后在宫中也不受宠,丹阳公主又有多大的脸面!”
小厮道:“ 老爷不妨一试。”
相比那些宫嫔一个个在绞尽脑汁的讨好宋衍,顾沅这边就自在多了,这日她照常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却见自己的娘亲也在,往常见到的娘亲总是含着笑意,可今日面上却不见喜色,甚至还十分的愁眉不展,顾沅不由得多留心了一些。
几人闲聊了一番后,丹阳公主才离开,顾沅看着娘亲走后,这才不由得问向了太皇太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氏见顾沅好奇,心头也便将方才的话一一说给了顾沅听,临到了还不免一阵叹息。
萧氏有些气道:“你说说你娘,哪里缺了金银财宝,竟鬼迷心窍的去做了这档子的糊涂事。如今好了,哀家也帮不了她了!”
顾沅心里一咯噔,这么大的事,身在皇家又如何好去徇私呢?她委实有些头疼,思忖了一番,顾沅将头依偎在了萧氏的肩头,“皇祖母,这次事情一过,就让娘和哥哥们去封地吧!”
萧氏叹声道:“倘若哀家不能护你母亲周全,沅沅可怨哀家?”
顾沅声音中却透出一丝坚定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娘一定会没事的。”
……
眨眼四月十五便至,是在上林苑,皇家狩猎场。
一如往常的喧哗热闹,到场的众人,除了一些年迈腿脚不便的,几乎人人都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裳,那些个年轻人更是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展一番拳脚。
就连那些妃嫔一个个也不甘示弱,纷纷精心打扮了一番,引得众人都不由得纷纷侧目。
顾沅和宋衍坐在高座上,两人虽是年岁不大,但经过打扮与刻意端着那架子,看上去也颇有威仪,颇为像样,只是依旧会惹得一些老臣的轻视。
一番寒暄过后,便直接进入了主题,场中年富力强的人早已骑到了马背,背上了弓箭,朝着树林的方向奔去。
顾沅今日的注意力却全然没在这上边,只是眼珠都不错的一遍遍的看着场中的一个个人,开始盯着这刺客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而一旁的宋衍也没有多专注,在和大臣交谈的同时,还时不时的朝顾沅这边瞧去。
此时顾沅早已做好了打算,若是刺客来刺宋衍时,她便去为那宋衍挡上一挡,以自己的受伤来换取娘亲的平安。
还在喧哗间,就在顾沅一点点开始放松警惕时,那刺客终于照旧的出现了,场中霎时乱做了一团。
眼看着那剑就要朝着宋衍刺去,顾沅霎时便挡在了宋衍的身前。
正如计划中所想,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痛!
剑入肺腑,顾沅顷刻间便要向地上倒去,幸得被宋衍及时接了住,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她半躺在他的臂弯里,殷红的鲜血很快便染红了她胸口处的衣裙,宋衍看着顾沅这样子,一时有些慌了,看着那直流的鲜血不断的向外冒,一向冷静如他,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嘶哑,“阿沅……”
胸口阵阵刺痛传来,让他一时脑子里都有些刺痛,像有无数根朕穿透了肌肤,进入了体内。
顾沅气若游丝,每个字都说的分外吃力,他要贴在她的耳边才能听清,“还请……陛……下,替……臣妾……照……照顾好……我娘。”声音才落,便再已支撑不住的合上了那一双清亮的眼眸,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