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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的艰辛路[科举] (卷六一)


  每停一处穴道,老大夫都会细细的说解一二。
  谢家人都不懂医,站在那犹如听天书。
  说完穴位,老大夫这才分析谢长义的腰痛病。
  “你爹这些天久劳,许是弯腰太过,筋肌损伤严重,再加上遇凉水刺激,使其劳损与寒湿并发,从而才导致卧床不起,疼痛难忍。”
  “如何医治?”谢行俭见老大夫在检查针包,适时的问上一句。
  “待老夫先帮他温通下气血看看。”
  老大夫抽出几根细针,一番消毒后,才将细细的长针慢慢的捻运扎进谢长义的后背。
  针灸之前,老大夫还用艾草在谢长义背上一顿烧灼、熏熨,疼的谢长义呼爹喊娘。
  唯恐他爹忍不住痛想翻身,谢行俭和谢行孝忙上前,双手按住他爹的胳膊,好方便老大夫施针。
  待老大夫施完针,谢行俭热的浑身都是汗,更别提一直忍受煎熬的谢长义,此刻谢长义周身又痛又热,整个人像是刚从火堆里逃生出来,身下的棉被经由汗水混杂着泪水,湿透了底。
  “之前说的穴道你们可记住了?”
  谢行俭有些发懵,“什么穴道?”
  谢行孝和王氏皆是摇头。
  老大夫恨铁不成钢的叹气,“老夫之前所言可不是废话,你们再仔细看一遍,务必记牢些,有空的时候,可以帮病人多按摩按摩穴位,这般才好的快。”
  涉及谢长义的健康,三人赶紧凑上前,聚精会神的听老大夫讲解,不敢有一丝马虎。
  说这些时,谢长义趴在床上,早已不省人事,老大夫收完针,坐在床沿没着急离开,说是要留下来观察病人片刻。
  王氏早早退出房间,去厨房准备烧水煎药。
  等谢长义服用完汤药,老大夫这才起身收拾药箱。
  针灸费用要另算,谢行俭将身上的银子拢了拢,刚好有二吊,全部给了老大夫。
  “老夫之前让你抓的药一定要定时定量的给你爹服用。”老大夫临走前不忘嘱咐。
  “喝上一副药,倘若还不见效,你再喊老夫过来一趟,不收钱。”
  谢行俭连忙拱手道谢,好言好语的将老大夫送上牛车,一并付了车钱。
  回到家时,谢行孝正抱着谢长义刚换下来的衣服走出房门。
  “爹情况怎样?”谢行俭问。
  “嘘!”谢行孝伸手指往嘴上比划,小声道,“爹刚擦洗睡下了,我瞧着疼痛像小了些。”
  谢行俭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肚子。
  因谢长义腰病复发,王氏每日需要服侍在其左右,谢家的秋收光靠兄弟两可不行,于是两人决定去外面雇一个长工回来帮忙。
  左邻右舍的村子都在忙着抢收,这会子很难雇佣到人,谢行俭忙乎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劳力,便心一横搭上牛车准备去镇上找。
  镇上码头一堆的待业长短工,价钱要比庄户人家贵,但贵有贵的道理,瞧人家几天功夫就帮谢家收割完了稻谷。
  这些天,谢长义的腰痛病逐渐在好转,待谢长义能下地弯腰时,谢行俭不放心的又请了一回老大夫。
  老大夫这次动作很麻利,诊断后直言谢长义以后要少干重活累活,平时注意睡姿坐姿,如此保养,腰痛病几乎不会轻易复发。
  有了老大夫这句话打包票,谢家人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今年秋收,光谢长义治病买药就花了将近二十吊银子,在加上请长工,一共花了二十五吊银子。
  然而谢家卖掉一年收成不过才得了三十吊左右的辛苦钱,谢长义算完这笔账,嘴里泛苦。
  “爹,明年咱家把地都租佃出去吧。”谢行俭琢磨半天,终于还是将这些天思考的想法说出口。
  谢长义当然不同意,种庄稼是他们底层老百姓保障的根本,如若地都不种了,可不就是丢了根,忘了本?
  谢行俭能理解他爹这一辈人的想法,毕竟从小过得艰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他爹早已习惯,突然让他爹改变生活方式,恐怕需要点时间适应。
  谢行俭呆着家的这些天,整天绕着他爹转,尽可能掰正他爹融入骨髓的那种劳苦农民的老旧思想。
  谢长义被小儿子跟屁虫式的骚扰气笑,爷俩正打算来个促膝长谈,院子们突然神色慌张的闯进一个人。
  谢行俭定眼一看,竟然是他大伯,谢长忠。
  谢长义自从回到林水村这么久,几乎与大房断了联系,今日见他大哥跑进来扒拉着他的大腿,哭的不能自抑,谢长义心中很不是滋味。
  “义啊,是哥这些年对不起你,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谢长忠哭的鼻涕眼泪往下直淌,黏在脸上头发上到处都是。
  谢行俭很少见他大伯这般狼狈不堪,他还未出生时,他大伯就已经是秀才了,在他的意识里,他大伯是林水村高傲的‘公鸡’,不管看谁都几乎不带正眼的。
  所以现在看到他大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画面,顿时让他有些傻眼。
  “大哥,你先起来。”谢长义面对谢长忠,心里还是有气的,只不过谢长忠作为长兄,跪他这个弟弟不合情理。
  谢长忠今日脸早就在林水村丢尽了,哪里还在乎这一时半伙。
  “义啊,你得救救我家文哥儿啊,我是没办法了只能找你,你要是不顾我,我今个就长跪不起!”
  谢长忠打从有了功名后,脸皮厚的与郡城的城墙不相上下。
  一番撒泼打滚的胁迫话语,惹得谢长义都替他燥的慌,见谢长忠越说越胡闹,他奋力的挪开脚步闪到一侧。
  沉着脸道,“大哥这话岂不是太冷人心?你做哥哥丢开脸面跪我这个弟弟是什么道理?”
  谢长义气的手直抖,“先不说文哥儿怎么了,就拿你我两家比较比较,光子嗣这方面,你三儿两女,你再看看我,我只孝哥儿跟小宝两个孩子。”
  “莫说你家文哥儿出了事,你不找你五个亲家,你找我这个弟弟有什么用?你见天的不是显摆你几个亲家厉害吗,咋,他们不帮你?你家文哥儿早些年就是童生,你作为老子还是个秀才,我们两家的差距不止一点点,你家出了事,我这个没用的弟弟能帮你什么?”
  一旁的谢行俭默默在心里为他爹竖起大拇指,这么多年,他爹在大房面前终于硬气了一回。
  谢长忠没料到从小跟在他屁股后头转的弟弟竟然对他说出这些话,当即羞红了老脸,抹了把眼泪,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谢长忠站立时故意晃了晃身子,刻意的卖弄虚弱引的谢长义捏紧拳头,频频张望。
  谢行俭捂着脸收回之前对他爹的夸赞,趁他爹心软之前,他跨前一步,殷勤的扶着谢长忠坐到椅子上。
  谢长忠被谢行俭猛地一拉,差点崴到脚,他正准备摆长辈脸色,却见谢行俭先抢了话头。
  “大伯,你我都是读书人,应该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道理,自从分家后,除了上回地动,大伯不请自来住进我家,平日里,大伯可是鲜少会登我家的门啊。”
  谢长忠正欲说话,却听谢行俭又道,“大伯莫非忘了前些日子对我爹甩脸色的事?我爹不计较,我这个做儿子的倒是想跟您好好掰扯掰扯。”
  “放肆!”眼瞅着谢行俭越说越离谱,谢长忠忍不住怒吼。
  他伸出手,愤恨的指着谢行俭,转头质问谢长义,“长义,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还妄称读书人呢,我是你亲大伯!有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吗!简直没教养!”
  谢行俭闻言垂下眼眸,冷笑道,“亲大伯?您自个扪心自问,我不谈分家前,就说说分家后,您这十四年,踏进过几次我家的门?”
  谢长忠眉头紧皱,谢行俭踱着步子逼近谢长忠,缓缓的伸出三根手指,嘴角牵出一丝嘲弄的笑容。
  “三次!”
  破天荒的数字,谢长义听到都不敢相信,可细想这些年,他大哥确实很少来他家。
  谢长忠身为秀才,平日里压根不把谢长义这个庄稼汉弟弟放在眼里,自然不会舍下面子跑来二房串门。
  可当谢行俭说出次数,连谢长忠自己都开始怀疑,十四年的时间,他真的只来过三次?
  “不可能!”谢长忠下意识的反驳。
  “怎么不可能!”谢行俭面沉如水,说出的话冷冰冰的刺人,不带一丝感情。
  “我爹向村长交代大茴香树那年,大伯家银钱不够,当初是大伯娘上我家借银子,因她不愿打欠条,被我娘轰了出去。”
  躲在门口偷听的王氏适时站出来声援小儿子。
  王氏挺胸叉腰,厉声附和道,“小宝说的没错,当年大嫂上门求当家的借她二十吊银子急用,当家的看上她是长嫂的份上,答应借给她。”
  “还好小宝提了一句,说二十吊银子数目太大,虽说两家是亲兄弟,但最好还是打个欠条,嘿,大嫂她倒是好,一听说要打欠条,调头就走。”
  王氏一想起当时刘氏憋屈的模样就想笑,“我记着清楚的呢,那年大茴香山头值钱的很,越拖越贵,最后还是大哥你亲自上门让当家的把钱借了给你,大哥,你说可有这回事?”
  谢行俭继续道,“借钱是大伯第一回上我家,第二回是地动,第三回就是今天,大伯不记得,侄子我记得清楚着呢,但凡大伯往日跟我家亲热点,甭说当年是借二十吊,就是把家给当了,我爹都屁颠屁颠的去帮你筹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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