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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的艰辛路[科举] (卷六一)


  然而,这一看不得了,越翻账册,谢行俭越心惊,纵是他不擅军政,可这账记得未免太离谱了吧?
  “千人军费每年需要花费百万余两?”
  谢行俭不敢置信的拔高声音,砸巴一下嘴,“光置办弓、矢、刀等武器甲胄就需要这么多银钱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崔大人在南疆养了十万大军呢!”
  崔娄秀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谢大人请慎言!有些话过嘴前,最好深思熟虑一下,否则闪到舌头就坏了。”
  崔娄秀满脸寒霜,此刻似怒非怒的逼视着谢行俭,犹如一只炸毛的猛虎,张大了猩红血口。
  谢行俭缓缓放下手中账册,见崔娄秀目露凶光,不由冷笑两声:“崔大人,你急什么?”
  崔娄秀嗓门一噎,只听谢行俭意味深长的道:“崔大人有功夫威胁下官,还不如先解释解释南疆军资靡费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二更】

  崔娄秀霍然站起身指着谢行俭, 厉声道:“莫须有的事,本官才不屑解释。”
  谢行俭一股气上头,紧跟着起身走近崔娄秀, 毫不客气的骂道:“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难道下官还能诬陷大人吗?百万两白银付诸在南疆千百名将士身上,这话说出来谁信?纵是京城禁卫军,一年也用不到百万两, 依大人所见,南疆防卫难道比京都皇城开销还要大?”
  “本官可没这么说!”崔娄秀气的胸膛一起一伏。
  “但大人给下官看的军政账册通篇都是这个意思, 大人想赖账不成?”谢行俭眉目一派凌厉, 一番话堵的崔娄秀脖子粗红。
  军政账务其实做的很隐秘, 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漏洞, 试问谁会有闲心去计算数以万计的弓箭、刀鞘等武器的采买金额。
  要想细查, 必须上算盘,而且要花大量的时间和耐心去整合账册。
  崔娄秀敢将军政账务抬出来,以为谢行俭顶多看一眼就放下,谁知道谢行俭竟一头扎了进去。
  谢行俭清楚崔娄秀不会好心提供算盘给他对账,给他准备算盘不就相当如给杀手递刀吗?
  不过,崔娄秀永远不会知道他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 计算六的飞起,这些看似繁杂的账务在他眼里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没有算盘, 他照旧能搞定。
  崔娄秀如果能听到谢行俭的心生,怕是要气吐血。
  无它,崔娄秀不给算盘真的是无心之过, 因为前几任监察使官下江南时,没人像谢行俭这样死盯着账册看,几乎用不上算盘,因而崔娄秀就没想过准备算盘。
  当然了,崔娄秀也没准备算盘的心思。
  和银子沾边的活计,必定有鬼,崔娄秀在任多年,肯定做过假账。
  那些监察使官为了两边都不得罪,只会在其他方面找点不对劲,绝对不会在账册上挑刺。
  但谢行俭紧盯账册的骚行为,无疑像寒冬的冷水往崔娄秀脑门上泼,冰的透心凉。
  便是心头冻的不舒坦,崔娄秀犹自镇定的锵声:“南疆海盗不胜枚举,每年江南府都要拿出大笔的银钱采购军需驱赶他们,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呵,谢大人是文官,不懂这些情有可原。”
  “军需采购下官确实只知晓皮毛。”谢行俭坦然承认,“不似大人精通。”
  崔娄秀嘴角翘起,颇为讥讽的觑着谢行俭:“谢大人不愧是科举佼佼者,懂得自知自明的大道理是件好事。”
  “崔大人抬举了。”谢行俭上上下下打量崔娄秀,冷漠一笑,道:“崔大人好歹也是读书人,应该知道什么叫不耻下问吧?”
  崔娄秀满头雾水,没听懂谢行俭提这个干什么。
  “下官作了十年有余的学生,最擅长的就是向别人虚心求教,崔大人——”
  他边说着话,边将手上的账册翻开放置到崔娄秀跟前,不矜不伐的笑:“江南府人文荟萃,崔大人又久居江南,学富五车,遂下官斗胆,想请教请教崔大人,南疆军需是一月一采办呢,还是半月一次,亦或是半年、一年?”
  崔娄秀嘴角一歪,嘲弄的低低哼声:“果真是土鳖,便是跃了龙门又如何,还不是个愚笨的书呆子!”
  崔娄秀的声音很小,小到站在崔娄秀身旁的谢行俭都没听过,不过从崔娄秀蠕动的嘴唇可以看出来,崔娄秀在骂他白痴。
  无所谓崔娄秀心里怎么看他,他问这个问题本来就是故意引诱崔娄秀的。
  果不其然,崔娄秀上钩了。
  “南疆军需采办历来不按年月来安排,谢大人下回可别当着旁人的面,再问出这种愚不可及的话了,否则传出去外人听到后,岂不是会认为谢大人的状元头衔有名无实?”崔娄秀笑的温文尔雅,神色间难掩看笑话的愉悦。
  谢行俭眼中不虞转瞬即逝,拱手恭敬的道:“崔大人说的是,大人运筹帷幄何等能耐,下官一介寒门子自是比不上大人分毫,大人不若好心点拨下官几句?”
  崔娄秀刚才被谢行俭气的吹胡子瞪眼,这会子见谢行俭低声下气的请教,崔娄秀沉浸多年的虚荣心忽而爬了上来,一举一动间颇有得意。
  谢行俭笑出一口白牙,将敏而好学的谦逊态度端正的摆在脸上。
  崔娄秀近乎乐的飘飘欲仙,轻松的卸下防备,侃侃而谈:“南疆军需每回征用采买的数量,都要视海盗情况而定……”
  谢行俭趁机虚心的问:“有崔大人坐镇南疆,那些海盗敢猖獗?”
  “自然不敢!”崔娄秀大手拍桌子,笑道,“不过本官长住内陆,哪能时时刻刻的守在南疆?因而海盗就起了心思上岸打劫商船、杀人放火,大型海盗发起掠夺一般集中在每年年尾或者中秋丰收时节,每年大概两到三回……”
  话说半截,崔娄秀猛的惊悚呵住声音,目光陡然锐利复杂起来。
  “你套本官的话——”
  谢行俭听的正起劲呢,见崔娄秀回过神质问他,他当即两手一摊,耸耸肩装无辜道:“下官好生冤枉啊,是大人先说下官才疏学浅,下官便悉听崔大人的教诲,毕恭毕敬的请教大人,这怎么能是套话呢?何况嘴长在大人身上,下官逼大人说话没有?”
  当然没有。
  这一切不过是崔娄秀一事大意说漏了嘴。
  崔娄秀一脸灰败,紧紧攥着五指,阴鸷的眼睛像毒蛇一样死盯着谢行俭。
  谢行俭双手环胸,看着崔娄秀,一字一顿道:“大人亲口说海盗上岸掠夺一年只有两到三次,据下官所知,南疆海盗人数并不多……那么一点人值得大人斥巨资打压?”
  “南疆军营就是个吞噬钱财的无底洞,一年耗资上百万两是绝无仅有的事,崔大人,对于此事,您作何交代?”
  “他能给什么交代!”
  “大人,你不能进去……”
  谢行俭闻声往门口看,来人是徐大人。
  崔娄秀冷下脸,不知是计较早上徐尧律让他吃闭门羹,还是厌恶徐尧律擅闯巡抚衙门的书房。
  徐尧律进屋后咄咄逼人的注视着崔娄秀,崔娄秀亦不甘示弱。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隔空对峙,空气中火.药味十足。
  谢行俭目中闪过精光,谈笑自若的上前问安:“大人不是游赏江南风光去了吗?怎么来衙门了?”
  徐尧律甩开一直拦着不让他进门的小厮,伸手让谢行俭将民政账册给他看。
  谢行俭很有默契的翻开常平仓救济那几页。
  徐尧律办事风格和谢行俭的温水煮青蛙截然不同,只见徐尧律一目十行的看完,紧接着怒甩账册。
  随后恶狠狠的冲崔娄秀嚷嚷:“江南物产丰富,底蕴深厚,即便是遭洪灾、蝗灾亦或是瘟疫,也用不着衙门隔三差五布施,崔兄,开常平仓有些多此一举吧?”
  谢行俭不是没注意到这点,他怀疑崔娄秀假借布施,已经悄悄的将常平仓储存充盈的粮食转移到别地去了。
  至于去哪,以他第六感估计,应该在南疆。
  谢行俭能想到这点,徐尧律当然也能,但娄娄秀就是一口咬定常平仓的粮食都施发给灾民了。
  “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外边的老百姓。”
  崔娄秀一副委屈的模样,气急败坏的喊冤:“如今这世道,做好事竟然还被怀疑私藏官家的粮食。简直诛心!本官那几日为了照顾灾民,起早贪黑的命人煮粥,便是……”
  崔娄秀还想言辞慷慨、声泪俱下的往下说,却被徐尧律一把打断。
  “照你这么说,江南府一遇上灾害,只能靠官家救济,民间老百姓都没存粮?”徐尧律一针见血的质问。
  崔娄秀张大嘴巴,喉咙里像沉了铅块一样说不出话来。
  谢行俭努力的绷住笑容,他本以为他之前怼崔娄秀已经到了直白顶峰,没想到徐大人比他还果敢!
  话说两人还是好友呢,徐大人赤.果.果的怀疑朋友,就不担心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崔娄秀已经无话可说,不管是谢行俭困惑的南疆军需问题,还是徐尧律疑心的常平仓存粮之事……
  书房的气氛突然静默下来。
  江南十月下旬的气候格外干冷,徐尧律冲进来没有关好屋门,此刻寒风呼呼的往屋子里吹,配上室内严肃静谧的氛围,谢行俭只觉的他整个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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