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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的艰辛路[科举] (卷六一)


  所以就有了容娘这样家庭的破碎,但凡他们家有人在前方替越皇帝卖过命,他们的后院均成了阶下囚。
  像容娘这些人,都是新旧朝廷更替的牺牲品。
  要谢行俭说,容娘确实是可怜之人,若前朝依旧健在,也许容娘已经是一个觅得如意郎君的中年妇人,也许绿容和罗棠笙一样,嫁了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绿容有姿色,有魄力,就算是嫁到京城皇家后院都能过的如鱼得水。
  可惜……
  朝代换了。
  “公子怎么知道绿容是容娘的孩子?”中年男人诧异。
  谢行俭:“……”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名字里都有容字,且铺垫这么久不就是想引出绿容的身世?
  中年男人憨憨一笑,脸上堆积的皱纹颤动,“公子慧眼,绿容是容娘沉河后侥幸生下的孩子,容娘生下她后就去了,不过老天有眼,绿容这孩子生下来就好的很,老班主让我留下了她,以父女身份和绿容相处了十五年。”
  “绿容性子虽娇惯了些,但为人甚为聪颖,团里都喊她为小智星。”中年人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什么,他跪在地上爬向谢行俭,仰着脖子哀求道,“公子放过绿容吧,还请公子让高深兄弟给绿容上药,那药小人用过,是顶好顶好的伤药,一般断骨敷上后,日后只需好生将养着,定会无半点受伤过的痕迹。”
  谢行俭心下惊愕,没想到民间竟有如此良药。
  “公子,绿容是小人一手带大的,她本性不坏的,她进公子书房偷盗文书,不过是拿钱办事而已。”中年男人枯槁的老手死死的拽着谢行俭的裤腿,哭笑道,“公子您就看在绿容没得逞的份上,饶过她吧,这孩子她从小就怕疼,如今断了腿她还咬牙忍着,不过是想保全小人罢了,衙门审案上来就是一顿打,她之前说过,她担心熬不住就将小人供了出来,所以她才不愿意去衙门。”
  中年男子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眼,谢行俭嫌弃的撇开腿。
  高深将中年男人往后拉:“油家的,你冷静些,看看这个再说。”
  中年男子接过汝瓷瓶,愣了半晌,“空的?”
  他慌忙拽住高深,大声质问道,“里面的药呢?那药可是老班主留给我的,怎么没了?”
  高深无语道:“能去哪了,自然是给绿容用了。”
  “用了?”中年男子顿时软了身子往下一歪,随即掰正姿势面向谢行俭,不停的磕头道谢。
  谢行俭沉声道,“绿容擅自偷拿主人家房里的东西,如今断腿已然是受了惩罚,只不过她罪有应得,书柜之所以倒下去压住她,都是她自找的苦果。”
  中年男人狠狠点头,“公子说得对,绿容是咎由自取,多谢公子给她上药,小人做牛做马无以回报……”
  谢行俭纹丝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摇摇头道,“用不着你做牛做马,你只需说出是谁让你来谢家的?又是谁让绿容偷盗大理寺的庆贺文书?”
  中年男人脸色一变,双手死死拽着衣袖。
  谢行俭将中年男人面上的担惊受怕尽收眼底,他瞥了一眼中年男人,轻轻哦了一声,“刚不是说想报答本公子吗?怎么?才起的誓,这么快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中年男人目光触及到谢行俭冰冷的视线,心中顿时不安,僵硬了笑容,“公子,绿容并没有毁掉大理寺的庆贺文书,这事大伙儿都知道,也就不用小人再多累赘叙述了,您就当此事没发生行不行?等绿容伤好了,小人会带她归隐山林,从此以后不再人世间露面,反正公子您也没损失,您——”
  “砰——”
  一声巨大的拍桌声在寂静的夜晚响起。
  中年男人吓的瞬间收了音,面露惭愧之色。
  围观的众人皆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中年男子的心直往下坠,心乱如麻间,只见首座上的谢行俭轻晒一声,嘴角弯起一抹嘲讽。
  “你不说也无妨,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即便你不开口,不是还有绿容吗,绿容的腿才接上,那我便再敲断,本公子会给她请上良医救治,如此反复,你说,她还能忍到几时?”
  这番话字字冰冷瘆人肌骨,只听着人头皮发麻心尖骤疼,中年男人挺直的背一下子缩成团,跪在地上红着眼以袖抹泪。

  ☆、【二更】

  王氏见不惯从小软乎乎喊她娘的儿子这般冷心冷情, 便掏出手绢擦了把脸, 转过头不去看地上哭成泪人的男人。
  罗棠笙注意到王氏心绪波动, 急忙走过来挽住王氏的胳膊,柔声道,“娘,夜已经深了, 夫君这里怕是还要熬一会,我先送您回房休息吧。”
  谢行俭感激的朝罗棠笙点头,他娘在这呆着确实不妥。
  王氏吸了吸鼻子, 轻拍罗棠笙的手, 缓缓道, “你说的对, 夜深了, 我这个老婆子还是回房歇着去吧。”
  临走前,王氏没有看跪在地上仍在抽泣的男人,反而嘱咐谢行俭注意休息。
  王氏和罗棠笙等女眷离开后,屋子里顿时静的落针可闻,谢行俭霍然站起身吹熄了中年男人旁边的蜡烛,无边的黑暗顷刻间将男人如蜘蛛吐丝一样包裹起来。
  居三会心的将屋子里剩下的那只蜡烛移到谢行俭跟前,幽幽暗暗的光芒照着谢行俭冷峻的脸庞越发寒霜。
  谢行俭在大理寺当值时,木庄木大人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囚犯都怕黑, 因为他们心虚,如果他们在黑暗中还安然无恙,那么这种人就没心没肺, 已经无药可救了,也别上刑逼问,因为都是无用功,直接绞杀了便是。
  谢行俭不太愿意采取木大人随意杀害囚犯的做法,但他不可否认这段话前半句确实挺有意思的。
  中年男人像死了娘老子一样,哀哀的哭了好几嗓子。
  谢行俭却不为所动,此人擅口技,口技者的声音千变万化,难保此时的哭声不是中年男人惯用的一招骗人伎俩。
  中年男人咬紧牙关,迟迟不愿意说出指使他们的背后之人,谢行俭就默不作声的任由男人哭嚎。
  待看到谢行俭撤去周围的蜡烛,而且旁边的下人都自发的站到对面冷漠的看着他时,中年男人一下慌了。
  他抖着腿往前爬,却被居三一把按在原地不动。
  谢行俭冷哼一声,“你别糊涂了脑子,我在大理寺看过太多哭闹的人,他们有些比你还会说还会演,可你知道他们最终如何了吗?”
  中年男人哭声渐小了些,强自撑着不说话。
  谢行俭脸色铁青的站起来,沉声道,“他们和你一样,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咬紧牙关包庇外人,可结果呢,没一个能忍到最后,火烙铁,盐鞭子,穿骨锁,削肉刀……”
  中年男人闻言轻轻战栗起来,谢行俭放缓语调,声音尽显温和,循循善诱道,“我这般耗时间和你说话,自然是打着不愿送你和绿容见官的主意,你只需将背后那人说出来,我就当没在谢家见过你们父女俩。”
  中年男人嘴巴蠕动,似是胆怯什么,谢行俭心头一转,沉声道,“你放宽心,我会叫人将你们俩送到安全的地方呆着,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公子说到做到?”中年男人睁大眼,“公子若能保小人和绿容性命无忧,小人定知无不言。”
  谢行俭让居三扶男人起来,郑重道,“我说到做到,这点毋庸置疑。你且说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和绿容藏身罗家,辗转来谢家偷窃书稿的?”
  中年男人跪久了腿脚发麻,走路一跛一拐,居三抬了一把矮椅给男人坐,男人感激的躬身。
  “公子,”缓了口气,中年男人开始诉说,“半年前,我和绿容跟随杂耍团来到京城,我们一帮人才在京城落下脚,正当团里准备找场子演几场戏赚点吃饭银子时,老班主突然掏出一叠银票,说杂耍团来了大人物,这些银子都是大人物给的。”
  “就是这个人让你潜入罗家的?”谢行俭追问。
  “对!”中年男人点头。
  “你可认识他?”谢行俭又问,“是京城人还是外地人?”
  中年男人愣了会才答:“我不认识,但听口音,似乎是京城人。”
  “似乎?”谢行俭怔住,“为何这么说?可是因为那人京话说的不顺溜?”
  “对对对!”中年男人道,“那人蒙了脸,我没看到他长什么样,只说给我们银子帮他做件事。”
  “半年前就让你们帮他做事,自然不会是偷我的文书。”谢行俭冷笑,“偷庆贺文书想来是近期才交代你们做的吧。”
  中年男人脸色骤变,赶紧道,“公子明察,那人交代我和一帮兄弟混进罗家,说罗家助纣为虐,当年扶持太上皇登上宝座,这才令其他忠臣命丧黄泉。”
  “当年太上皇登基后,汝州十年间战火不断,侥幸逃脱的前朝将士一遍遍的杀过来,到底是寡不敌众,皆化为白骨。”
  “老班主的小兄弟就死在其中,所以老班主一听那人说罗家是助纣为虐的帮凶,立马就答应帮那人做事。”
  谢行俭拧紧眉头,“他让你们去罗家干什么?”
  “不知道。”中年男人茫然,“他每月会给杂耍团五百两银子,除了老班主外,其余团里的兄弟姐妹都分散到了罗家,只说让我们一声不响的混进去就行,至于做什么,那人说等时机成熟了我们自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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