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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的艰辛路[科举] (卷六一)


  他爹娘认为老三是他二哥的转世,说他二哥可怜二老,见他爹娘伤心,便隔了十几年后又回到了谢家。
  他爹娘对老三没有大的期望,只希望老三一生平安顺遂,这个安字倒是有这意思,甚好。
  老三上了家谱后,越发长的圆润,但凡去谢家看老三的,都说这孩子有福气。
  村里人说孩子有福气,大抵不过一个“能吃是福”。
  老三从祠堂出来后,似乎胃口大了不少,一天要喝好几次奶,半夜搅和着王氏和谢长义觉都睡不好。
  老三长胖了,王氏和谢长义见天的瘦了下来。
  谢行俭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娘是高龄产妇,奶水本来就不多,老三这样折腾,他娘怎么受的了。
  隔天,他就去泸镇打听谁家有奶娘,花银子请了个经验老道的奶娘回家专门晚上带老三。
  这样一安排,王氏和谢长义晚上终于能放心的安睡。
  过了七月半,林水村要敬鬼节,谢家也不例外,鬼节这一天要吃生食,王氏便让谢行俭和谢行孝去腰河摸了一篮子的莲藕回来。
  一年一度生吃糖莲藕的日子到了。
  鬼节晚上不点灯,这一天是谢行俭这趟回家有史以来没熬夜的日子。
  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后,照旧是捧着一百零八式研读的生活。
  七月底,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将一百零八式整理了出来。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他的假期也要结束了。
  八月初一早上,谢家人依依不舍的告别谢行俭,谢行俭忍着离家的泪意,带着大包小包,坐上马车往京城赶去。

  ☆、【128】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回京的路程很顺畅,赶到中秋十五前,几人回到了京城。

翌日一早,谢行俭就带着一百零八式来到大理寺。

一进大理寺,谢行俭周身的神经瞬间紧绷成团。

大理寺的建筑版型和六部截然不同,朝廷重犯皆关押在大理寺,然而大理寺当初是不设置牢房的,后来不得已在大理寺地底挖了一条深沟监牢。

所以大理寺的官廨府邸和牢房是连在一起的,谢行俭进去后,时不时还能听到地底下传来一声声凄嚎的惨叫声。

他硬着头皮装作充耳不闻的样子站在木庄面前,等待木庄检验他两个多月的成果。

木庄细细的看完后,挑眉望向谢行俭,“才学斐然的读书人,写出来的东西就是比我们这些没下过场的粗人好,大理寺上上下下几乎都是国子监出来的,各个喜欢用拳头说话,鲜少有笔上功夫能拿的出手的。”

谢行俭谦虚的拱手,木庄道,“大理寺与刑部不同,关在本官这里的囚犯,这辈子也甭想出去了。”

“你是允之的恩人,有些事本官事先提点你一二,你且记在心中。”

谢行俭神色一凛,认真的听木庄接着说。

“你别小看了地底下那些亡命狠人,他们心知这辈子见不到太阳,所以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越是知道自己这辈子无望的人,求生欲就越强……”

谢行俭颇为茫然的看着木庄,不知道木大人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木庄蹙着眉头,淡淡道,“本官话不说第二遍,对你,本官破例再重申一回,大理寺不需要心肠好的人,日后你若见到他们诉说可怜而怜悯他们……这种事,本官不希望听到,也不想听到,你可听懂了?”

谢行俭脸上微露尴尬,看来他之前在宗亲王刑场上晕倒的事,已经给木庄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谢行俭如今也不想跟木庄解释他其实不是那种会胡乱发善心的人,反正解释了木庄也不信,索性对木庄保证道说这种事不会发生。

“如此甚好,”木庄沉吟片刻,道,“你既然负责整理一百零八式刑罪,那日后便负责寺中主簿一职。”

说着,从一堆信笺中抽出一张递给谢行俭,上面写着主簿的日常工作。

“从七品上,官称小是小了点,却是大理寺不可缺少的职位。”

其实木庄还是有点担心谢行俭受不了大理寺刑狱的恐怖,所以尽量给他安排文官。

谢行俭不在乎官大官小,只要能呆在大理寺,他就感激涕零了。

木庄公务在身,说了两句后,便让底下的人带谢行俭熟悉下大理寺。

在大理寺,下牢狱查看是每日必做的事,谢行俭这个所谓的文官也不例外。

呆在大理寺的第三天,谢行俭就被同僚通知要带着纸笔去地牢。

去了才知道,木庄的得力下手,大理寺少卿周大人审出了一桩重案,需要谢行俭当场对囚犯的罪行进行立簿签字画押。

大理寺的地牢潮湿冗长,一进去,谢行俭就顿感气温骤降。

灯火昏暗,气氛阴森,脚下的泥土粘粘的,呼吸间全是令人做呕的血腥味,耳畔时不时的划过鞭子摩擦空气的噼啪声,刀锯砍柴的哔咔声,还有囚犯混合着血水呜咽的惨叫声……

谢行俭抖了抖肩膀,将怀里的纸笔抱紧。

跟随周大人停在一间牢房前,狱卫将铁索打开,一股浓重的臭味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谢行俭倏地屏住呼吸。

入眼的犯人面上已经看不到一片好肉,周大人使了个眼色,一桶盐水就泼向昏迷中的犯人。

谢行俭及时的捂住耳朵,然而凄厉的尖叫声依旧直击他的心脏,他默默的闭上眼不想直视。

谁料,神经大条的周大人突然给了他一脚,他一个趔趄的往前一扑,鼻翼差点撞到囚犯血肉模糊的脸颊。

谢行俭的额头蹭的一下冒出冷汗,他讪讪的收回脚,忍着极大的不适,执笔开始立簿。

囚犯叫的嗓子都哑了一大半,吐露罪行时,嘴里还留着血水,谢行俭竭力让自己眼睛不往囚犯身上看,心里暗暗的告诫自己要冷静,咬着牙努力的辨听一番后,终于将囚犯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

交给周大人过目后,见一切无不妥,便让囚犯按手印画押。

走出牢房,谢行俭拍着胸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周大人站在牢房前未立马离开,转身笑着对谢行俭道,“这回多亏了谢主簿的法子啊——”

谢行俭闻言,有些吃惊的抬头。

“历来大理寺审人,都是皮鞭子刀棍一股脑的来,有些人嘴硬的很,打到最后,咱们手也累了,囚犯痛的想招却也没力气说话,犯人撑不住死了,大理寺还要陪着脸去跟刑部解释缘由,真真是吃力不讨好。”

“这回,木大人给了本官一本新的一百零八式,本官瞧着新奇,便让底下人送去祭典之前,顺手抄了一本,前几日用在今天那个罪犯身上,效果奇佳。”

说着,周大人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谢主簿不愧是出书的才子,书中寥寥几句话,就把那些囚犯吓的屁滚尿流,才两日的功夫就招的干干净净。”

突然周大人凑近谢行俭,贴着谢行俭的脸看了半天,谢行俭不知所以然的站在那任由周大人打量。

周大人默默的缩回脑袋,琢磨道,“木大人说你胆子小,本官觉得并不是这么回事啊?”

谢行俭挠头打哈哈,“小人出身低微,没见识过这类血腥场面,这才让木大人误以为小人胆小如鼠……”

周大人喃喃道,“难怪,瞧你刚才立簿面不改色的样子,本官心道你和木大人口中的那人截然不同,果不其然,除了刚开始脸色有些不适应,后面你倒是镇定的很。”

谢行俭不想说,他后面全程都在揪着心忍耐,还好周大人办事利索,倘若让他在里面再多呆半个时辰,他觉得他会疯。

“想想也是,能写出一整本有关各类刑罚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怕那些。”周大人若有所思道。

谢行俭抿着唇不做表达,他想高吼,他想澄清事实,其实他怕的很,他见血就想晕,但整理一百零八式是木大人特意交代的,他不做不行。

至于有关书中他所写的那些毛骨悚然的言论,谢行俭捂脸哭笑不得。

他不得不承认,好几个夜晚他在编写这些惨无人道的刑罚手段时,他竟然写得激情澎湃,兴奋到一夜都睡不着。

周大人意犹未尽的拍拍谢行俭,“你呀,虽是个文弱书生,看似胆子小,实则真要论一论手段,怕是木大人都不及你半分。”

谢行俭“啊”的张大嘴,神色慌张起来,“小人愚笨,当不得能与木大人做比较……”

周大人脸一唬,眼睛瞪过去道,“得了吧,别把你们读书人卑谦那一套往本官这儿摆,本官说你比木大人厉害,就是比他厉害!”

谢行俭欲哭无泪,这不是变相的在说他比木大人还要心肠毒辣吗?

他是这样的人吗?

他不是啊!

他写那些惨绝人寰的手段,纯粹是过过手瘾,他只能纸上谈兵,和木大人神色自若,亲手操作的行为是有着天壤之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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