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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的艰辛路[科举] (卷六一)


  谢行俭安置好老族长后,来到院子里。
  只见谢长忠趴在窗户上,眯着眼偷偷往里瞧,见谢行俭出来,谢长忠忙站起身整了整衣袖。
  谢行俭停在门槛前,他那幽深的瞳孔倒映着谢长忠颓废的身影,眼波流转间,似乎将谢长忠骨子里透漏的捉襟见肘都看的一清二楚。
  谢长忠看上去过的并不好,胡子拉扎,身上的衣服缝缝补补了好几块补丁,前些年养胖的脸颊如今瘦脱凹出了沟,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在配上一点他故意挤出来的讨好笑容,浑身无不在昭示着落魄和潦倒。
  谢行俭嘴角划过一抹犹如刀锋一般的冰冷弧线,谢长忠用不着他教训,等老族长醒来后,自会有老族长好好的教训他。
  除了要纠察谢长忠大闹宴席的过错,还要追究其举家弃子一说。
  谢行俭嘴角扬起丝丝缕缕的嘲讽,直接目不斜视的大步往外走。
  谢长忠连走带跑的上前拦住谢行俭,谢行俭眼尾微垂,黑如点漆的眸子满是冷漠。
  谢长忠搓搓手,嘴巴张了张,却又欲言又止,面上隐有不甘和羡慕。
  谢行俭突感一种难以言表的烦躁,直接出声道,“我可不是文哥儿,长忠叔有什么话还是等他回来跟他说吧,拦着我没用。”
  谢长忠脸色一僵,“文哥儿如今已然不认我这个爹了,我找他有什么用?”
  谢行俭失笑,感情他这个外人比亲儿子还有用?
  他不欲与谢长忠纠缠,恰好谢行文找的大夫进院子了,谢行俭绕开谢长忠,跟着大夫进了屋内。
  谢行文也想进去,却被谢长忠眼疾手快的拦在门外。
  谢行俭站在床尾看大夫给老族长问诊,这时耳边隐约传来吵闹声,他悄悄的推开窗,院角四季青树下,谢长忠拽着谢行文的衣服不放。
  谢行俭对这家的事不感兴趣,无奈声音就是往他耳朵里钻,他只好听了一耳朵。
  院内,谢长忠气愤的踢了一脚树冠,吼道,“谁教你这么跟爹说话的,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儿子插手。”
  谢行文声音小,谢行俭离得远,没怎么听清,可接下来谢长忠的话令他吃了一个大瓜。
  “你速速将你娘领回去,我可不养闲人,再给我准备五十吊银子,我等着娶芙蓉进门呢,只要你给了孝敬银子,日后你想怎样,我这个当爹的都管不着。”
  谢行俭傻了眼,谢长忠一个当爹的哪来的脸在儿子面前说出这种话?
  “芙蓉是谁?”谢行文咬牙切齿道,“娘为你生了三儿两女,到老了你竟然休了她?你让她怎么活?”
  谢行文声音恨意浓浓,听得谢行俭下巴都快惊掉了,谢长忠和刘氏可是一路子的人啊,怎么出去才一年的光景,就闹到休离的地步。
  “咳咳——”
  不等谢行俭听完八卦,这头老族长醒了,谢行俭立马上前。
  大夫说老族长是因年老体衰,气郁堵塞才导致的晕厥,日后注意喝点药补补,应该没大碍。
  有了大夫的保证,留下来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如娘将大夫交代的药煮了一碗端过来,老族长才喝完药,只见房门砰的一下被摔开。
  谢行文红着眼,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求族长爷爷给我做主!”谢行文撩开外衣,重重的跪倒在地。
  老族长将喝完的碗交给一旁沉默不语的如娘,让谢行俭将他的拐杖取了来。
  “你爹呢?”在谢行俭的帮扶下,老族长拄着拐杖走到谢行文跟前,弓着身子想拉谢行文起来。
  谢行文趴在地上一动一动,低声啜泣。
  老族长长叹一声,“今个是你的好日子,你该高兴,哭什么?”
  谢行文只顾着摇头痛哭,说话都不利索。
  谢行俭抬眸睨了一眼门后偷听的谢长忠,无奈对着老族长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老族长斜着脑袋不敢置信,冲谢行俭确认道,“你说长忠休了刘氏?”
  谢行俭点头。
  老族长气呼呼的拎着拐杖戳地面,木棍与泥土接触发出‘噔噔噔’的急促声响,屋外等候的人闻声,忙走进来问出了啥事。
  老族长怒瞪着眼珠,破口大骂道,“长忠那个狗崽子人呢,把他给绑进来!”
  来人一愣,怪异的看了一眼躲在门拐角处的谢长忠,想都没想就跑出去拿了根麻绳,三下五除二的将谢长忠绑起丢到老族长面前。
  谢长忠挣扎未果,又不敢对老族长做出忤逆之事,只好陪着笑脸,“老族长,您这是作甚?”
  “我作甚?我打死你!”老族长火冒三丈,将拐杖头调过来,朝着谢长忠背部狠狠的抡。
  谢长忠被绑着动弹不得,生生的挨了几棍,痛着在原地打滚哀嚎。
  “文哥儿在呢,老族长好歹给我这个做爹的留点面子——”
  老族长气糊涂了,谢长忠的乞求让他一愣,当着儿子面打老子确实不妥,老族长刚收回拐杖,只见谢行文跪爬过来。
  指着地上邋遢不堪的谢长忠,谢行文深吸了一口气,歇斯底里的吼道,“族长爷爷,他就是个畜生,哪里配做我爹,前脚弃我而去,如今又为了一寡妇休了我娘……”
  谢行文的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引来了屋外的人。
  偌大的堂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谢长忠,谢长忠捏着拳头羞愧的垂着脑袋,对谢行文指证的两件事都没有反驳,算是承认了他的所作所为。
  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涉事的两人都是秀才,老族长摆摆手,沉声将屋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谢长忠和谢行文。
  谢行俭临走前,目光沉沉地在两人脸上环视了一圈,一个死不悔改,一个视死如归,这就有好戏了。
  院子里的桌椅早已搬走,看来这场秀才宴是不能好好办下去了,谢行俭叹了口气,百无聊赖的往家走。
  “小宝,你咋回来了?”王氏抓着针坐在树底下乘凉,看到谢行俭楞住,“可是文哥儿家欺负你了?没道理这么快就吃完饭啊。”
  说着,就朝院子里喊谢长义。
  “杀千刀的货,去吃喜宴是给他脸面,他倒好……”王氏叨叨不停,谢行俭心一暖,跑上前稳住他娘。
  “娘,您整天咋总以为文哥儿能欺负到我,我是那种任人揉搓的软骨头吗?”谢行俭故意唬着脸道,“您少操心点,别一惊一乍的,老三在呢,总归小心点。”
  “那你突然跑回家是咋回事?”王氏不依不饶。
  屋里的谢长义闻声立马跑了出来,他还以为是王氏出了差错呢,不想竟然是小儿子回来了。
  “宴席吃完了?”谢长义如出一辙的诧异。
  谢行俭简明扼要的将谢行文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王氏略有些尖的嗓音顿时响起,“刘氏被休了?”
  谢行俭点头。
  “还是因为一个寡妇?”王氏声音开始发抖。
  谢行俭原以为他娘和刘氏有几十年的纠葛,这会子听到刘氏悲惨的下场应该会欢呼高兴,没成想他娘似乎并不开心。
  谢长义脸上的表情有些崩裂,好半天才问道,“你说文哥儿他爹回来了?”
  “回来了,眼下与文哥儿闹翻了,老族长正抓着两人审呢。”
  “长忠叔这回闯了大祸,先是将老族长气晕了头,后又要文哥儿给他五十吊的孝敬钱,我瞧着文哥儿不太愿意给,许是因为长忠叔为了个寡妇将他娘休了的缘故。”
  “老族长顾忌文哥儿秀才的体面,怕是要动族规惩治长忠叔。”
  谢长义心口堵塞的难受,谢长忠确实变了,读书时不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么,中了秀才后更是嚣张了好一段日子,如今怎么混成了这个鬼模样。
  为了个寡妇休了发妻……
  胡闹!
  “刘氏没跟着回来?”王氏突然问道。
  谢行俭摇头,“我只看到长忠叔一人。”
  王氏面上难掩落寞,“枉我以前还羡慕刘氏,儿子生的多,男人书读的好……”
  见爹娘都神情恍惚,唏嘘不已,谢行俭咳嗽一声,提醒道,“爹,娘,坏人自有坏人磨,你们可别因为他们一时的不幸而同情他们,要知道二哥……”
  二宝是谢长义和王氏埋藏心底多年的伤痕,谢行俭宁愿他爹娘因为二哥伤心会,也不愿看到他爹娘心软去怜悯谢长忠和刘氏。
  果不其然,王氏气恼的推搡着谢长义,“我是怀了崽容易哭,你一个大老爷们搁这红眼睛干什么,刘氏之前事事以长嫂的身份欺压我,你还可怜她?”
  背黑锅的谢长义被王氏狠狠拧了把手臂的软肉,痛的嘴巴都咧起来。
  “你这是什么样子,哪有打男人的婆娘!”谢长义疼的大叫。
  “打你是叫你长记性,谢长忠家的事你少插手!”
  “我没打算管人家的家事。”谢长义辩驳道,“这不是小宝非要跟我说吗,要怪就怪小宝。”
  被点到名字的谢行俭身子一僵,在王氏‘毒手’来临之前,他拔腿跑进了房间。
  留在原地的王氏手僵在半空,与谢长义两两对视良久,皆是摇头叹息。
  “小宝这孩子,看啥事都看的清清楚楚。”谢长义一屁股坐倒在地,遥望着谢行文家的方向,“文哥儿比小宝大好几岁呢,但愿他可别想歪了岔,最好这回能和他爹掰扯清,不然谢长忠日后粘着他不放,他读书的路怕是走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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