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这次求秋狝, 他能名列前茅。
校场中, 比赛越发激烈。
一马当先的四人中,除却姜瑜与樊霄外,一个陈义, 乃当日刘徇在西山收编的众人中的一个伍长,此人年不过二十五,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先前数次征战,便已立下不少功劳,令许多人刮目相看;另一个关汉,则是真定王刘延寿座下一员新提拔的校尉。
姜瑜与樊霄原本稳稳的领先陈义与关汉约半匹马的身位,陈义年轻气盛,颇有血性,眼见离终点不过百丈,手中马鞭越发狠狠抽打,马儿吃痛不已,撒开蹄子直往前冲,竟是一下便与姜瑜、樊霄齐平。
而稍落在后的关汉,一见形势不对,也要奋起直追,可才抽了两鞭子,到箭靶处,却因张弓搭箭时的一瞬分神,令射出的箭镞偏离红心许多,堪堪钉入靶子边缘。
如此,他虽还与三人齐平,却因这一箭之差,已然落后。
慌乱之中,关汉表情狰狞,目露凶光,竟是扬起鞭子,狠狠抽在陈义的马腿与马颈处。马儿吃痛,骤然降速,前蹄掀起,高声嘶鸣。
陈义原正凝神瞄着靶心,一个不防竟被直接颠下马背,头朝地狠狠甩在沙土地上。他的一脚还踏在马镫中难以挣脱,而马儿却已放下前蹄,重又向前奔去。
陈义被生生拖行而出,眼看身后其他士卒的马儿就要奔来,十有八九会自他身上踩踏而过,他不由大呼一声“救命”。
千钧一发之际,跑在最先的樊霄与姜瑜同时回头观望。
二人又忘一眼双眼赤红,牙关紧咬,不管不顾往前冲的关汉,顿时有些犹豫。然只一瞬,姜瑜便压下心底挣扎,心无旁骛的与关汉拼搏这最后的距离。而樊霄则突然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朝陈义而去,于后头马儿跑近前,俯身一提,将他重新扶起上马背。
恰此时,姜瑜与关汉已然率先拔下最后飘扬的红旗,赢得高台上阵阵欢呼。
方才一切看似紧张,实则不过短短片刻。
高台上观战者一时议论纷纷。
刘昭亦在一众女眷处。她方才不住的替樊霄鼓劲,早将那一瞬的变故看在眼里。此刻姜瑜拔得头筹,她不由冷哼一声,不屑道:“要我说,这头两名,一个众目睽睽下使阴招,一个则见死不救,只顾自己,实在名不副实,不如樊阿兄,舍身救人,值得敬佩。”
旁的妇人皆虽各有想法,却重她是王妹,也纷纷点头附和,更有人开始指责:“那姜郎也是高门出身,如何行事却不如梵郎光明磊落,大义洒脱?”
姜成君与她之间稍隔了数人,原还因弟弟得头名而欣喜不已,此刻闻身边风向骤变,面色微僵,片刻后,不咸不淡道:“何为光明磊落,大义洒脱?今日秋狝,比的便是骑射技艺,姜郎凭本事赢,为何要为人议论?说到底,那人摔下马来,也是因技艺不精。若真在行军打仗中,难道还要因这一人,便耽误了军中所有人吗?”
旁人闻言,竟觉有几分道理,一时无言。
刘昭隔着数人便一眼瞧见了姜成君,此刻听她替姜瑜辩解,三言两语便令众人住口,顿生不满。
她霍的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姜成君,想要反驳,又不知如何出口,憋了半晌,只道:“你强词夺理,这哪里是行军打仗了?姜郎行径,分明不是君子之举!”
姜成君素与刘昭不大对付,见她被激怒的熟悉模样,竟忽然镇定了许多。她轻摇团扇,也不看刘昭,悠悠然道:“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你怎当真了?”
如此一来,不了解内情之人,便要以为是刘昭过于较真,出言不逊,仗势欺人。
刘昭气极,还想再说,一旁许久未出言的阿姝忽然温声道:“叔妹,子郁就要出校场了,你何不去瞧瞧他?”
刘昭险些要失了分寸,经这样一打岔提醒,此刻骤然想起出门前,冯媪的嘱咐,只得压下怒火,将宽大的衣袖绞了又绞,才一言不发的冷着脸离去。
阿姝望着刘昭离去的背影,这才稍松了口气。今日冯媪本要亲自过来,可檀台高峻,台阶陡峭,她年岁大了,着实不方便,只得作罢。临行前,冯媪反复的嘱咐她,定要好生看顾叔妹,勿失了分寸,丢了颜面。
此刻她方有心思细细打量方才那个与刘昭口角的女子。
此女年岁略长,虽容貌不是绝顶,却胜在善装扮,浓妆艳抹下,别有一番成熟风姿,再兼这一副丰腴有风情的身段,倒是个难得的艳丽美人。
若没猜错,她当是姜瑜长姊姜成君。
那日听刘昭提过一回后,阿姝曾派人前去稍打听姜成君,竟想起模糊梦境中的一桩事。
梦境中,刘徇娶了郑女,将其遣回真定后,未有多久,便又娶了位夫人,正是姜成君。而后来他立王太子时,似乎便将樊夫人子破奴寄养在这位姜夫人膝下。
想到这里,阿姝心口莫名的揪紧,涌起一阵难言的滋味。
她流转目光,自姜成君身上又转至另一边立在人群最前的刘徇身上。
刘徇似有所觉,竟也回眸望来,对上她视线,眸色稍暗,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冲她眨了下眼。
阿姝不想他竟会如此,差点露出惊愕之色,忙奋力的绷住已经泛红的面色,暗暗瞪他一眼,才重新看回校场中。
另一边的姜成君不动声色将二人互动看在眼中,捏着扇柄的手稍紧。她垂眸思忖片刻,趁人群喧嚣时,稍稍靠近,冲阿姝笑道:“王后,方才是我逾越,教阿昭生气了。王后恐怕还不知,我乃那姜郎的长姊,名唤成君,方才因众人皆议论子沛,才要出言辩解。阿昭与我向来有嫌隙,怕是误会了。”
阿姝不想她会主动上前说话,遂不动声色道:“原来是姜姬。无妨的,姜姬既与叔妹相熟,自然也知晓她性子,过一日便好了,不必挂心。”
姜成君悄悄侧目,顿了片刻,道:“许久未见,想不到阿昭还是一点未变。”她忽而想起那日自姜瑜口中听到的事,状似不经意道,“她这性子,迟早要吃亏的,也不知何时能向仲渊多学些。”
阿姝听她口中未唤“大王”,不由微微蹙眉。
姜成君继续道:“当日我与阿弟经并州时,恰逢仲渊正与那薛襄在赵郡对峙,时并州境内处处流传着赵地有粮,堆积如山的谣言,我原便想,这大约是哪个居心叵测之人暗中散布的。直至仲渊借此机会,一举收复赵、魏等数地,方想起,这应当是他暗施的计策。若他将这样的心神谋算分一些与阿昭,便好了。”
她说罢,便不动声色的悄悄观她神色。
阿姝起初未多留意,然听到“赵地有粮,堆积如山”时,便觉不对,此刻听完,原本平静的心神,渐渐的慌乱,紧接着,便是沉默不语。
她一直以为,当日梁弇命薛襄袭赵,不过是偶然。为何方才听来,却是刘徇故意为之,引梁弇上钩,趁此机会,将赵等地逼入绝境,不得不投靠于他?
如此想来,竟是合情合理,颇合乎他的作风!
她面色有些恍惚,不由自主的轻轻颤了下。
当时,她这个萧王后尚在赵地,他便敢引人攻赵!
周遭的喧嚣似乎远离了许多,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大王的确深谋远虑,运筹帷幄。”
她说话时,神色已然恢复大半,姣好的面容间,除了端庄大方的温柔笑意外,再无破绽,令一旁暗中观察的姜成君一时拿不定主意,她到底是否原便已知此事。
只是未待她再出言试探,底下校场中,新的较量已然开始,高台上一时有沸腾一片,欢呼叫好声此起彼伏。而方才离去的刘昭,此刻也去而复返,正停在不远处狠狠的瞪着她。
她无法,只得退开。
余下的时辰里,阿姝失了观战的兴致,频频望着刘徇的背影出神,待他悄然望过来,冲她微笑时,她再未有羞涩的心思,只是忍住心口的冰凉,默默移开视线。
直至傍晚时分,今日赛程完毕,各将士暂回各营。刘徇与众臣还要入营中去,稍晚才归。
阿姝则与众女眷等先行离去。
一旁早有等着传话的仆役候着,一见阿姝涉阶而下,忙上前回道:“大王命仆来同王后说,哺食会在军营中用过,大约黄昏时方回。”
若是往日,阿姝定会再悉心的嘱咐两句,可今日她却只点头示意知道了,便命那人下去。
那仆役还疑惑,却不敢多问,方慢吞吞的退去,再一溜烟儿的往军营中去寻刘徇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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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城府
军营中, 刘徇正设宴犒赏众将,听那传话的仆从回报后, 略一蹙眉, 暂未多言。
今日共有比试三场,胜者数人自然最受关注, 刘徇亦是连番赏赐,大加褒扬。
身为第一场比试的胜者,姜瑜立在人群前, 却莫名的感到一阵羞愧。白日校场上,关汉的阴险行事令人十分不齿,若依他平日与樊霄如出一辙的性子,绝不会抛下身处险境的陈义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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