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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 金推完结+番外 (山间人)


  他坐骑后,便有数十侍从拱卫着一二驾马车,车中坐一姬,朱唇皓齿,粉面含春,瞳仁浓黑,容色艳丽,又手持团扇,云鬓长衣,金玉点缀,身量丰腴,观其年岁,略长姜瑜两岁,正是其长姊姜成君。
  姐弟二人才入城中,安顿于驿站,樊霄便闻讯而来,遥遥冲姜瑜拱手笑唤了声“子沛”。
  姜瑜才换下方才沾了些许风尘的外袍,此刻忙快步走进,也拱手道:“子郁,长安一别,竟是许久未见了!”
  却说姜瑜与樊霄乃旧识,二人皆是放旷恣意,不拘小节的性子,又兼年岁相当,因此十分的志趣相投,是多年的挚友,亲如手足,此番姜瑜往信都来,便有樊霄劝说的缘故。
  两个年岁相当的俊俏少年郎立在一处,颇有些惹人侧目。
  二人稍交谈数句,樊霄便兴致勃勃的领姜瑜往外去,要同他好好的叙旧,再说一说信都诸事。
  此时晌午方过,城中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秩序井然,看来一片祥和安乐。姜瑜张目四顾,饶有兴致的赞叹道:“想不到信都城中虽不比长安恢弘庞大,遍地富贵,却也是一派欣欣向荣之相,仲渊——不不,如今该称一声大王。大王果然治理有方。”
  姜瑜之父姜桓曾为太常,为久卿之首,掌太学,时刘徇曾就学太学,得姜桓赏识,与姜瑜也相熟。
  樊霄抚掌笑道:“这是自然,大王绝非池中物,你我早就知道。”他说罢,又邀姜瑜今夜至府中赴宴饮酒,以叙旧情。
  姜瑜自然满口应下。
  二人又在道中行了片刻,却忽见一辆宽敞的马车缓缓行过,于一间卖胭脂水粉与金银首饰的铺子前停下。
  车中先是步下个脸盘滚圆的婢子,才在车前置了张四四方方的小木凳,未待她掀开车帘,便有个十三四岁的女子自内一溜烟儿的出来,也不踩那小木凳,直接跃下,提着裙裾便入店铺。
  那婢子紧张的瞧了眼铺中女子,才回首重新掀起车帘。
  姜瑜立在车后,先见有穿着小巧精致丝履的一足自其中迈出,盈盈的落在小木凳上,紧接着便被长长的衣裙遮蔽。目光顺着那衣裙缓缓上移,但见一婷婷美人,身如弱柳,衣裙翩跹,不经意转首时,更瞧她眉目如画,粉颊含情,两靥生花,满头青丝挽做坠马髻,衬得她比少女端丽美艳,又比妇人娇俏天真,其中风情,令人心神荡漾。
  此等美色,人间少有。姜瑜自来恃才傲物,长居长安这等富贵之地,自诩见过美人无数,任教坊名妓,还是名门淑女,都难入他眼,今日见此美妇,却一时有些恍惚,不由的脚步停滞,看呆了去。
  樊霄见他异常,也循他目光望去,却顿时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令他回神。
  他所望的美人不是旁人,却是赵姬,而方才入那铺中的女子,则是许久未得出信宫的刘昭。
  “王后。”未待姜瑜反应,樊霄已先一步上前,冲阿姝行礼问候,“想不到能在此处遇王后与阿昭。”
  才要领着雀儿踏入铺中的阿姝闻声止步,见是樊霄,方笑令他不必拘礼:“原来是子郁。今日外出,不必这样行礼。”她指指铺中按捺不住兴奋的刘昭道,“叔妹许久未出信宫,今日好容易得冯媪首肯,可出来半个时辰。冯媪恐她一人在外不得照拂,便请我也同来。”
  她说着,眼中划过一阵哭笑不得。
  刘昭如今已不常与她顶嘴寻衅了,冯媪大约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放心的要她领刘昭外出。
  方才坐在车中,二人一路无话,连对视都不曾有,气氛实在沉闷凝滞,反令她颇为不适。
  樊霄虽听她委婉的说是“照拂”,却也明白,冯媪令赵姬同往,实则是要好好看住刘昭。他面上闪过促狭笑意,望一眼尚未瞧见他们的刘昭,轻声道:“王后辛苦。”
  他忽又指着姜瑜道:“王后,此乃霄之挚友姜子沛,此番为赴信都投奔大王而来,几日后,也要参加秋狝。”
  姜瑜听他方才一声“王后”,这才知晓眼前美人,便是名扬河北的赵姬。他与赵姬皆有名声在外,一才一貌,今日得见,方知名不虚传。
  可惜,已嫁刘徇为妻。
  他心中一阵怅然若失,面上却迅速掩饰,拱手作揖笑道:“原来是王后。今夜只怕还要向王后借一借大王,一别多日,正想请大王一同喝酒。”
  阿姝猜姜瑜与刘徇应当过去相熟,便笑道:“二位自去同大王说便是,我哪里敢阻大王饮酒。”
  樊霄不动声色的觑她一眼,心道近来大王十分顾家,公务一毕,便先归家,旁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三人又说两句话,樊霄与姜瑜便先告辞。
  恰逢刘昭在铺中已挑拣了许多玩意儿,正要唤婢子入内,才转头,就见樊霄转身离去。
  趁其未走远,她忙小跑而出,方要开口唤,却忽然瞥见另一熟悉的身影,才到口边的呼唤又囫囵咽了下去。
  她面色泛红又有些僵硬,好半晌才古怪的低声问了句:“那一个,是不是姜家阿兄?”
  阿姝左右瞧瞧,也不知她在问谁,见无人回答,方道:“正是姜瑜。”
  刘昭抿着唇,仍盯着那两道背影,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也不顾无力方才挑拣的玩意儿,径直回了马车上道:“我不买那些玩意儿了,回宫中去。”
  阿姝也不知她为何突然就变了脸,横竖也无大关系。她嘱咐雀儿入内,将方才刘昭要买的选几样买下,便一同乘车回信宫。
  回屋前,刘昭面色仍是不愉。她忽然停住脚步,嗫嚅半晌,咬牙问:“姜家阿姊可也在信都?”
  阿姝一愣,摇头道:“方才并未提及。可是你旧识?可需我命人去问?若你愿意,也可求冯媪允你前去探望。”
  刘昭闻言直摇头,满面嫌恶道:“我可不要去探望她!我巴不得她没来呢!”说着,转身便回屋去了。
  显然对姜姬十分不喜。
  阿姝还是头一回见刘昭对除自己以外之人有这样显而易见的敌意,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回屋,她才渐渐的想着,那位姜家阿姊,似乎有些耳熟。
  ……
  傍晚时分,刘徇仍是如平日一般按时归来。
  阿姝正对镜理云鬓,柔软的乌发拢在一侧,檀木梳齿嵌入其中,滑溜溜的下来,带起一阵柔光。
  她自铜镜中望着刘徇,也不起身去迎,柔声问了句:“你怎未去子郁府中饮酒?我还道你要夜半才能归来。”
  她卸去脂粉的面颊润得如白生生的豆腐块,在烛光下格外动人。
  刘徇靠近坐下,伸手摸了把她的面,笑道:“去过了,饮两三杯便回来了。他两个年纪小,有我在,反而拘束。”
  阿姝闻言,果然于空气中嗅到极淡的酒气,遂问:“大王可需醒酒汤?”
  “三两杯,无妨的。”刘徇又凑近些,将下巴在她颈窝处蹭了蹭,轻嗅了下,嗓音暗哑:“好香。沐浴了?”
  阿姝点头,抬眸在铜镜中对上他已变黯的目光。
  身后的婢子已退出,屋门也阖上。
  刘徇拢着她几缕发丝轻轻吻了下,含住她耳垂轻声道:“好几日没碰你,今日换个花样可好?”
  红晕自阿姝脖颈处渐渐爬上脸颊。她没说话,此刻就是说“不”,也无甚作用。
  许久,她俯趴在他胸口闭目养神。脑中忽然闪过白日刘昭的异样,遂问了句:“听说那姜瑜家中,还有位长姊,此番可有跟他同来信都?”
  刘徇搭在她腰间轻抚的手忽然停滞了下。
  “确实有位长姊,不知是否同来,我方才也没问。”他声音如常,却不由自主的瞥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姝还累着,一只柔软的手攀住他肩,如实道:“今日叔妹回来时提及的,我随口一问罢了。”
  刘徇暗松了口气。
  他掰过她面颊,令她仰头望着自己,认真问:“方才如何?与前次相比,哪样更好些?”
  阿姝忽然瞪大眼睛,红着脸结结巴巴道:“这,这一回……好些。”


第53章 秋狝
  却说当夜, 樊霄邀姜瑜于府中一叙。
  刘徇来时,二人还稍显拘束, 待他一走, 便彻底放开手脚,酣畅痛饮。樊霄还请了数名歌舞乐伎, 鼓瑟吹箫,且歌且舞,不时抚掌, 偶有大笑,十分热烈。
  酒饮过半,二人皆半醉时,樊霄恣意欢笑的面容却渐渐冷下,一双焕然眼眸竟开始泛红, 不一会儿, 竟丢开酒杯, 伏趴案上,嚎啕而哭。
  众伎皆惊,一时乐舞骤歇。
  姜瑜忙也丢开酒杯, 挥手名人下去后,出言相询:“子郁, 何事伤悲?”
  樊霄起先未答, 待那一阵嚎哭过去,方抬头抹一把面,摇头叹道:“我阿姊——她怕是命不久矣。”
  樊夫人一事实为家丑, 不可与外人道。然樊霄近来皆是故作洒脱,心中却有苦说不出,憋了这样久,好容易遇知己,这才忍耐不住,不一会儿便将樊夫人如何心怀怨恨,暗害赵姬,又嫁祸刘昭,最后被刘徇发现一事一一道出。
  末了,他只含泪摇头道:“阿姊犯下这样的大醉,大王已是格外开恩。然我从小得她照拂,着实心有不忍,这才悲从中来。如今她眼见着就要熬不过今秋,这要我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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