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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 金推完结+番外 (山间人)


  她不由用力咬住下唇,双手紧攥,努力克制着目中泪意,尽力不去瞧徐广凶神恶煞的面目。
  这幅瑟瑟发抖却强作镇定的模样落在赵祐眼中,顿时令他大痛。
  他方才的沉着已然不见,赤红着双目冲徐广道:“尔等与我赵氏早有约在先,怎可以吾妹一弱女子相挟?快快放开她!”
  徐广仰天大笑数声:“要想放人,便拿粮来换!”
  赵祐眼见妹妹身陷险境,赶忙喝道:“你若放了她,我即刻入涉县,将商户所囤之粮尽数买来予你!”
  徐广却是软硬不吃,固执道:“此地非邯郸,你赵氏再有赀财,也断不能一下买下那样多粮。你休再多言,我只消刘徇往涉县调官粮!”
  赵祐心急如焚,连带着谢进也慌了。无论如何,赵姬是太后之女一事,已人尽皆知,若在此被山匪所伤,天家岂非颜面尽失?
  双方相持之间,刘徇忽而上前道:“足下稍安,既想要粮,孤允了便是。只是吾妻身娇体弱,孤实不放心,不若孤随尔等同回山中,待粮至,再将孤与妻放回,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男主的一盘大棋。


第12章 被困
  一时四下皆静。
  即便赵姬貌美,亦是新娶之妻,众人也万万没料到,刘徇为赵姬,竟敢以身涉险。山贼匪寇素为人轻鄙,尤其方才,徐广的小人行径已展露无遗,刘季等立劝:“大王三思,我等皆愿换下王后为质!”
  徐广大骂:“ 休欺我辈愚钝,谁也别想换这妇人,我只要粮!”
  说着,他手上用劲,尖锐的木枪竟自阿姝颈侧划破半寸肌肤,渗出连成细细珠串的鲜血,自脖颈滑过锁骨,没入衣料中。
  阿姝此刻已因恐惧而渐觉麻木,并无甚痛感,只是浑身冷汗,双唇微颤。她脑中飞速衡量目下形势,兄长定无力救她,山匪们的目标在刘徇。
  刘徇既打定主意以仁义之名出师,便不会众目睽睽之下置她于不顾。
  如此想来,她虽心中稍安,但到底仍是恐惧难耐。直到方才,他竟主动提出以身涉险时,她才浑身一震。
  虽身处险境,她仍旧勉力保持清醒,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当真只是为了救自己。但不论如何,他临危不乱,不卑不亢的模样,仿佛在她心中扎下一针,令她强撑着双腿,不敢倒下。
  赵祐亦是面色复杂,一面担心阿姝,一面为刘徇惊讶。
  众目睽睽下,刘徇下马自箱笥中取笔墨丝帛,当场亲书一封,又盖诸侯王印,待墨迹干后,交由刘季手中,嘱他协监军谢进同往涉县,命涉县令与县尉拨给官粮五百石,再往邻县调拨五百石,共计千石。
  接着,他便坦然放下手中长刀,遥遥冲众将一揖:“仰赖诸君。”说罢,两手空空便入敌众。
  赤巾军众个个瞠目望着施施然而来的刘徇,一时纷纷怔住,竟不自觉替他让开一条道,直直通往徐广与阿姝所在之处。
  徐广怒目望去,生怕他还有诈,挟着阿姝又退两步,大喝道:“你——你勿靠近!”
  刘徇失笑:“我已两手空空,足下何忧?只请快快放开吾妻。”
  徐广双眸眯起,仍不放心,还要派人上前搜身,却听已许久不言的王戍忽然暴喝:“够了!二弟,放开萧王后!”
  到底是赤巾头目,他一出言,徐广与旁的弟兄再是不甘,也不得轻举妄动,只得忿忿松手。
  阿姝一得自由,便觉双腿瘫软,眼看要扑倒,面前便有一双臂伸出,牢牢将她托于身前。
  待她稍稳,刘徇才腾出一手,轻抬起她下颚,细细观察方才她脖颈上被徐广刺出的伤口。除了干涸的血迹,还有手指掐痕,在细嫩的肌肤上留下斑驳印记,触目惊心。
  他暗叹一声,扶着她肩背的手掌中有热力传来。
  “你信我,别怕。”
  轻轻两字入耳,令她顿时努力挺直肩背,露出倔强的神色。
  “我不怕。”
  他轻笑,抬头冲王戍道:“足下且行,入山静候吧。”
  ……
  却说刘季等满心担忧,目送刘徇随王戍等人远去。谢进见好容易危机暂解,便盘算着遁逃。
  刘徇随匪寇去了,却将调粮这一难事丢给他,着实棘手。须知此地已近河北,朝廷之令,常有达而不行的情况,去年才逢大旱,各地粮食储备不丰,这时候要调千石,岂非要他豁出这张老脸?
  若此时能逃走,刘徇便八成回不来,此事不了了之,他再回长安复命,只言萧王无能,丧命贼手,也算能交差。
  可他这点心思,却没逃得过赵祐的眼睛。
  赵祐一心要救妹妹,自不能让谢进逃走,遂拔剑横于他胸前,冷冷道:“谢公哪里走?且随在下往涉县走一遭吧。”
  谢进转身,见另一侧,刘季也已望过来,手中明晃晃长刀仿佛无疑挥过,吓得他腿软不已,反复权衡利弊,终是在赵祐与刘季的半推半胁下,赶往涉县。
  涉县令早知萧王军要在此补给,已备好粮草,可那不过足千余人的数日用度罢了,如今谢进忽而狮子大开口,要粮五百石,自是推辞不肯。
  谢进眼瞅一左一右二个木雕般立着的人,咬咬牙,使出他在章后与耿允面前巧言令色的本事,一通威逼利诱,这才要来三百石,无奈,只得又马不停蹄往临县赶去,如法炮制,再得三百石。
  如此奔波五日,才凑了六百石,刘季与赵祐无法,只得先押送往西山。
  而这几日间,王戍自归来后,便命人将刘徇与阿姝关进屋中,派人四面把守,不得随意走动。
  幸而他原有放人之意,是以虽被徐广等人逼迫,倒也仍善待之,命人一日三餐递送,不敢太过怠慢。
  山中存粮告急,只有少许粗粝难以下咽的豆饭与麦饭。第一日夜里送来时,屋外甚至有人长久逗留,偷窥二人情状。
  此等糟糠之物,刘徇却毫无怨色,接过后大口咀嚼咽下,仿佛在食珍馐美味。阿姝不论前世今生,皆未吃过这等苦,然见此情景,加之腹中亦空,便也学着他,大口吃饭。
  只是饭粒太粗,第一口咽下,她便被呛住,卡在喉间,进退不得,只生生将双颊憋得通红,连眼里也沁出水汽。
  刘徇失笑,用一旁缺着口的木杯替她斟水,一面拍她后背,一面令她饮下,直至渐缓。
  “勿贪快,我过去早惯了箪食瓢饮,吃两口麦饭果腹已十分满足。你与我不同,不必勉强。”
  阿姝抬眸,就着微弱的光线望他俊秀如玉的温和面容,渐渐双眸泛红,鼻尖泛酸。泪珠滚落,她倔强的又端起饭碗,一下一下往口中送去,一面咀嚼,一面用力咽下,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道:“我要吃的,阿兄还等着我回去呢,若我饿瘦了,他又该心疼了。”
  原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女儿,此刻却在山中遭罪。
  刘徇恍惚佛想起家中幼妹,心蓦地软了半分,拿出哄幼妹时的耐心,一点点替她拭泪:“好好的女娃儿,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阿姝好容易将那三两口麦饭吃完,闻言一面费力的咽下,一面抽噎着瞪他:“胡说,我是邯郸最美的女子,怎么会不好看?”
  黑暗中,刘徇凝着她因泪意而晶莹闪亮的双眸,忽而凑近,在她耳边极轻的说:“你信我,至多五日,他们定会放咱们走。”
  山中物资匮乏,王戍只命人送了一条破旧薄衾。
  二人同枕,十分局促。阿姝素易体寒,时至夜半,因山中寒湿而瑟瑟发抖,间或压抑着打两个喷嚏,十分狼狈。
  刘徇瞧不下去,挣扎须臾,终是伸出双臂,将她捞进怀中,紧紧相贴,在她楚楚的目光中,凑到耳边低语:“此处可没有医工。”
  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阿姝又抖了抖,紧攥着袖口衣物,终是乖觉的闭上双目,一动不动,在他怀里渐渐睡去。
  说来也怪,二人一连四日同食同居,方寸天地间,言语甚少,竟生出半分和谐。
  此中情形,自然全落入王戍耳中。
  苦等数日,山下却无半点送粮的迹象,赤巾军中早已人心惶惶,都道刘徇兄长才被杀,难道少帝虽封了刘徇为萧王,实则无半点权柄,早为弃子,凭他那区区帛书王印,根本调不出什么粮来。
  徐广更是心慌又懊恼,最初行此下策的便是他,此刻面对旁人责怪的目光,忍不住向王戍进言:“兄长,刘徇看来是不顶用了,不如兄弟们一起杀进涉县去,抢到多少便是多少,总比坐吃山空好。”
  王戍沉吟,复想起刘徇处变不惊,胸有成竹的模样,摇头道:“不妥,此乃下下策,杀进涉县,能否抢到足够的粮尚且不知,但弟兄们定会折损许多,城中无辜妇孺也会遭难。”
  当日落草为寇后,赤巾曾靠着毫无节制的抢掠,过了数月丰衣足食的日子,奈何王戍此人到底有节义,不愿伤及无辜,遂立下许多规矩,反教徐广等人束手束脚。这几日又过回节衣缩食的苦日子,徐广已然烦躁不堪,又逢进言被驳,越发恼怒,拍案质问:“兄长,难道就因怕事,便让大伙儿坐吃山空吗?当年与我等一同杀伐的兄长,怎如今血性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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