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周璁居然狠到这个地步。整个计划下来,徐家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除了.....
徐晏青脸一沉,“良大人,这屋里没别人,你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给我这么大的好处,目的何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良齐露出个略微有些奸诈的笑容,“现如今朝堂之上,唯有周璁一人而已。文武百官,要么就是有把柄在他手上,要么就是与他有利益纠葛。我独身陷在长安,自然是想多个朋友。”
他这番话前言不搭后语,但徐晏青却听明白了。
“你要除掉周璁?”世子心思急转,点出了关键,“不对阿,那些巴结周璁的早都爬上去了。你刚刚入朝为官没有多久,不想着溜须拍马为自己铺一条阳关大道,为何要急着与他为敌,走一条危险至极的独木桥呢?”
良齐淡淡一笑,“旧仇罢了,不知世子同不同意?”
张文还在地上翻白眼,徐晏青扫了一眼,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他沉默的将信纸叠好,只觉得郁结难吐。
谁能想到他方才还拿话挤兑这个情敌呢,才过去没多久,就要握手言和甚至同仇敌忾了。
世子只感觉颇为下不来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我尴尬了许久才答道,“我徐家只做自认为对的事,你若是以此来胁迫,那根本不可能!”
这算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了,良齐面子给到底,“世子放心,我心中有数。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良齐垂下眼,低声道,“只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等回京以后,我想去拜访一下徐侯,有些陈年旧事,想向他老人家打听打听.....”
张文是在临近夜里醒来的,他先是被地砖透出的凉意冰了个四肢酸痛,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在一片黑乎乎中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炸开的头痛,离家出走的意识这才慢慢回笼,弄清了今夕何夕。
也弄清了他被人在一天内连续撂倒两次,居然还都没看清是谁!
一股子快要冲破天灵盖儿的愤懑腾升而起,张文本能的想要撑地站起来——但却没能成功,床单还缠在他身上,可怜的小侯爷现在仍然是根七扭八歪的藤。
那日夜晚,据许多府衙的官兵说,从没听见一个人的叫声能像张小侯爷那样凄厉激烈。
沈轻被安排在一户尚存的农家偏院儿里,良齐怕殃及到她,特意选了这么个僻静不易察觉的地方。
只不过这方正大的城里还有许多事,要分派灾银,重建市井建筑,合理安排流民,搭建临时窝棚......从上到下都是他河道总督的事儿。
所以花前月下小别胜新婚什么的,也都没有出现。
何况中间还横亘着一个世子,沈轻自知某些地方理亏,但又无法主动提起,兀自坐在一处尴尬地抠起桌子来。
那块无辜的木头噼里啪啦的开始掉渣儿,这有些孩子气的逃避方式震的良齐哑然失笑。
关于徐晏青,他的确烦得不行。虽然二人短暂达成了同盟之约,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倒不如说,是良齐踏入官场之前就已经计划好的事。
徐家必须要为自己所用,这是他在朝中的第一块根基,也是揭开当年真相的第一把钥匙。虽然中间有些意料之外的插曲,但事情好在是成了。
除了沈轻......是他万万没料到的。
但也只有沈轻,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手的。
二人打小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同样经过了颠沛流离的幼年,在日渐相处中咂摸出了另外一份惺惺相惜与相依为命。这种特殊的感情,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来就能拆的散的,所以良齐一直相信她。
他踱步走近了,抬手握住了沈轻作怪的爪子,拯救了半死不活的桌角,低声道,“丫头......我呆不了多久,你理理我好不好?”
听上去难得有些软。
一瞬间,沈轻几乎模糊了眼眶。多日来的委屈、担心和一直紧绷的神经被一句许久未闻的“丫头”击得支离破碎,强撑在身外的坚强像破开的龟壳,终是露出了里面柔嫩的近乎有些透明的软肉。
她忽地扑进良齐怀里,紧紧搂住了那人不甚宽阔的脊背。
良齐差点儿被她砸了个踉跄,稳住身形后慢慢觉出了少女微微发颤的肩。想必一路受了诸多委屈,一时间难以自持了。
他软下了心,慢慢抬手扣住了沈轻的后脑,一下一下抚着泼墨的长发,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以后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任性。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一路上危机四伏,你身边又没个人,万一那徐晏青是个坏的,对你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丫头,你想让我跟着去死吗?”
不知道这句话里哪个字触了丫头的神经,良齐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娇躯僵了一下,随即一张落满眼泪的脸缓缓抬了起来。
沈轻瞳孔微红,眼底漫着晶莹的光,像颗剔透的玉沉在温水里,叫人移不开眼。
她什么都没说,只用一种猫儿似的眼看着良齐,看的他整个人都塌了下去——塌在温柔乡里,连骨头都一齐酥了。
良齐几乎是本能的俯下了身,一手扣着她的后脑,一手捧起她的脸颊,略带霸道地吻上了少女微涩的唇。
二人虽然早已私定过终身,但这种实实在在的亲吻却是头一遭。
良齐的舌尖湿润滚烫,慢慢描着她的唇线,在沈轻怔愣时轻轻一咬,少女吃痛,本能地薄唇轻启——
下一刻,良齐猛地探了进去,攻城略地,急风骤雨般的席卷了整个柔软之地。直到沈轻喘不过气的“唔”了一声,他才舍不得似的放开了手。
“丫头.....”良齐将额头抵在她的前额上,沉沉地呼了口气,压下心中升起的那股子躁动不安的血气,哑着声音道,“对不起,我应该.....我走的时候应该带着你。”
沈轻脸上的泪还未干,刚又被吻的似乎在云端上乱七八糟地滚了一圈儿,这会子感觉脚还没落地,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一时间居然没太听懂良齐在说什么,只是透过朦胧的眼,愣愣地看着他。
不是的。
她很想反驳,不是你的错,是自己太过任性。任性到以身犯险,任性到身受重伤,任性到......被迫承受徐晏青为自己治伤。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那天晚上的事像根锋利的刺,狠狠扎在沈轻心里。
她不敢告诉良齐,不敢一吐为快,甚至不敢让良齐发现胸口的伤。
因为她不知该作何解释。
她相信世子的人品,但良齐会相信吗?从今往后,她二人还能像眼下似的亲近吗?
沈轻紧紧抠着掌心,划出道道红印。
良齐只当她是舍不得自己,放轻声音哄道,“我去去就回,好么?外面已经派人把守好了,丫头乖乖呆好,等我回来。”
沈轻踌躇着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自然没有看见良齐刚转过身后瞬间冷下来的一张脸。
第35章 破裂
昨夜, 怒极了的张小侯爷踹碎了府衙整个儿内院的门。在一众官兵手无足措恛惶不安时河道总督良齐终于匆匆赶到,几乎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豫州巡抚吕禄吕大人——只是官压一级压死人, 良齐笑眯眯地将吕禄拦在院外, 顺手把一干赈灾的杂事统统交与他, 美名其曰“吕大人经验丰富, 我等望尘莫及仍需学习”, 不动声色地将安抚张文的任务留给了自己。
小侯爷在府衙内被人打晕又捆成了粽子, 这事儿可不小。由良齐牵头, 张文亲自率兵,一寸一寸的把豫州的土地翻了个遍。然而满地除了惊俱交加的灾民和小心翼翼监工的官员以外,毛都没翻出来。
“他娘的!”府衙内院中,张文一脚踢烂了院内的葡萄藤架,木屑翻飞,发出令人胆寒的断裂声。
他目眦欲裂, 气成了根火红的筷子。
“小侯爷息怒, ”良齐朝甲兆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会意,静悄悄地招呼一干护院的官兵退了出去, 将内院空了出来。
“到底是谁!!”张文愤懑当胸,丝毫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良齐眼睫轻轻一垂, 心说时机到了, 上前一步道,“小侯爷息怒,下官陪您追查了这么久, 心中或许已有了些头绪,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文此时就像个溺水的人,越是寻不到罪魁祸首越是烦闷积压,如同水漫胸口,只觉郁结难吐。而良齐的话无疑是给他递了根浮木,伸手上前去抓简直就是下意识的事。
闻言他喝斥道,“你快说!无论有什么想法,统统给老子说出来!”
良齐面无表情地给出了第一道陷阱,“首先,下官觉得,小侯爷您执掌一方兵权,正统袭爵。别说在这小小的豫州城内,就算是在天子脚下长安禁中,也没有几人胆敢对您下手。所以此人的身份,或者说他背后人的身份必不简单,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的三教九流。”
他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落地成钉,怒火中烧的张文不自觉便被他语气里的慷慨激昂吸引了,顺着良齐给的思路想了下去,越想越觉得他说的在理,不由道,“嗯....你说的对,继续!”
良齐嘴边勾出抹笑,福礼接着道,“再者,小侯爷您自幼习武,又有亲兵护卫。行凶之人能在不引起骚动的情况下接连放倒你们三人,可见其武艺高强,犹在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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