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啊!”鄂豪兴奋滴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此计天衣无缝,这回吴大人可以放心了!”
竖日,本来安静平和的多条主街突现好几伙流匪。他们一路打砸抢烧,声势浩大。不少本来安稳等着施粥的百姓都一窝蜂的躲回了城墙内,惶然地看着这一切。
良齐一直暂居府衙,纵然外面喊杀震天,可他这里却仿佛世外桃源般沉静祥和,并无一人突入进来。
“大人,我们怎么办?”甲兆在他身旁低声问道。
“不急,让他们闹。”良齐稳稳道,“等入了夜,你乔装成他们的一份子,潜进去想法打听出来领头几个的身份就行。”
“是,小人明白。”
吕禄的动作很快,这头刚发生动乱,另外一头就派出了传令兵,一路风驰电掣,将这一消息传回了长安。
养居殿内,嘉仁帝沉沉地看着眼前的急报,上面没有写明原因和事发时间,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流民反叛,豫州动乱”。
他将折子递给身旁的掌事太监,待太监分发给底下站着的几位传阅过后,才冷冷说道,“豫州这个境况,是否意味着赈灾已经失败了?”
周璁原地装聋,此时并不是他开口说话的好时机。
倒是一旁的吴平之极有眼色地上一步,行礼道,“陛下,下官认为黄河流域地形复杂,这良大人之前并没有任何治河经验,所以才导致此行失败。”
他三言两语便把此事定了性,小皇帝看在眼里,并未说破,而是顺着他的话道,“那依你看,应当如何?”
吴平之直起身,振振有词道,“下官认为,高全既已将此事上报朝廷,说明现在的豫州必然凭他一人之力已无法压制。陛下应当立刻挑选出得力之人,带兵前往豫州,在酿成大祸前平息叛乱,还百姓安康。”
小皇帝抬起眼直直地看向他,那张脸虽然稚气未脱,可眼底翻腾的真龙之威却分毫不少。
沉默静观的周璁一瞬间甚至有种错觉,这位年幼的帝王,当真贪图玩乐没有一丝一毫的城府吗?
不,他是老师一手带大的。从小被捧杀至此,怎么可能会脱离掌控?
嘉仁帝好似并未察觉到周璁探究的目光,他嘴边勾起抹笑,冲着吴平之问道,“那吴卿认为,朕该派谁去呢?”
“臣以为,豫州当下环境恶劣,此次出兵既要平定叛乱,又要安抚民心,难度极高。遂斗胆推举南安侯徐将军担此大任,将军戎马一生,用兵如神,只要他去,定能立刻镇住那些闹事的妖魔鬼怪,还我大庆祥和安定。”
“徐巍......”小皇帝摇头晃脑地想了半天,这才开口说道,“徐将军曾征战边关数十年,大败南梁三十几万大军。这不过是小小的民间动乱,杀鸡焉用牛刀?”
“陛下,”周璁上前一步朗声道,“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根本在家,家之根本在身。身为百姓,为臣民。若是为了保护大庆子民,那别说‘牛刀’了,就是柄‘重剑’也是使得的!”
周首辅每一个字皆掷地有声,余音绕梁经久回响。可他的话却是大为不敬,公然反驳皇帝不说,语气中还隐隐带了些斥责之意。
那是长辈面对小辈时才会带有的语气,可他周璁又算个什么东西?
嘉仁帝死死按住了桌下的龙椅,宽大的龙袍将他一腔怒火掩的极好,一丝一毫都未曾露出。他面上神色不动,好似没听出周璁的以下犯上,只是眨着一双大眼睛单纯地问道,“既然这样,让徐将军之子徐晏青去不就得了?他自幼随父从军,几经沙场经验丰富。而且马上就要行冠礼,承袭爵位。此战正巧可以帮他打出名声,一举两得岂不甚好?”
“可是陛下......”吴平之还欲争辩,却瞧见小皇帝霍然起身,摆摆手祭出那副老做派,“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众卿退下吧,朕乏了。”接着便不由分说的命人将他俩“请”了出来。
养居殿外,春风拂动,吹的二人朝服下摆猎猎作响。
周璁回望向小皇帝龙椅的位置,眸中寒光炸裂。
吴平之站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他只听首辅大人冰冷的声音一滑而过,在高墙深院里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连一道涟漪还未荡起便消散不见。
“我猜的没错,长大了,就不好控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论:没有电话的弊端
第28章 出发
孟昭二年三月,徐晏青奉旨前往豫州镇压叛乱。传诏之日内阁首辅周璁亲自陪同掌事太监款款而来,徐府百人皆跪于前厅听发宣召。
圣旨内容与以往并无区别,可唯独其中的一句话,是徐家人万万没有想到的——那就是严令京中布防不可调派。
徐世子虽不是头一回奉命出征,但却是第一次在领了虎符后仍无法带走一兵一卒。周大人美名其曰“京中需有人护天子左右,徐少将军可用兵符在豫州周边城镇随意调兵遣将”。
仅此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年轻轻的少将军成了个光杆司令。
饶是徐巍多次身陷险境,也不免因为这情况皱起了眉头。
“周大人,”他上前一步替嫡子问道,“豫州叛乱情况如何?”
周璁面无表情,“不知。”
徐巍继续问道,“那守城兵将损失如何?”
周璁负手而立,“侯爷,这些情况等少将军去了自然也就知道了。这是圣命,不可问,不可违。”
徐巍虽是武将,但毕竟浸淫朝中大半辈子,见识过太多这些道貌岸然的为官者如何利用卑劣阴险的手段拔出眼中钉肉中刺,最后搅起的血雨腥风甚至比战场上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只消一想便明白了,晏青此行孤军奋战,怕是因为有人视徐家为敌,从中作梗。
小皇帝尚且年幼,手腕与魄力都还不够格,完全不是这些老狐狸的对手。现如今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文武百官人人自危,他这个南安侯一直刻意的遗世独立,从不参与任何党派。无论是曾经的老友被抄家灭门,还是前朝轰动一时的夺嫡之争,徐家从来都是冷眼旁观,决不攀附任何一方。
他自认为这样便可求一世太平,谁知该找上门的一个都不会少,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躲不了的,就像那人曾经说过的一样......
朱楼翠阁,日丽风清,徐巍凝眸远眺,目光穿破层层云障,仿佛又看见了自己命中那位唯一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彼时他还年轻,发鬓胡须还都是乌黑的。肩负侯爵之名,立战功赫赫,身份尊贵,地位高崇。可没想到,他第一次进天牢,竟是去为自己唯一的朋友送行。
徐巍手里拎着断/头/饭,那人就笔直地站在面前。
天牢幽暗潮湿,恶臭难闻,可他身处其中,依旧神态自若,目光炯炯。就算明知即将奔赴刑场,受酷刑而死,那人的脊背也没有弯过哪怕一分一毫。
“可曾后悔?”徐侯爷亲自为他斟酒,轻声问道。
那人放声大笑,“我这一生,为黎明百姓,为江山社稷,有何可悔?!”
徐巍垂眸,声音里隐隐带了些悲痛,“薛家百十来口,全都为你填了命,当真不悔?”
闻言笑声终是渐缓,回音消散,沉默如同泥沼般蔓延。薛廉瞳孔里仿佛藏了团火,灼得徐巍心头狠狠一紧。
“将军,”他淡淡一笑,执起杯中酒一饮而尽,“你曾为护大庆,率十万兵马力破南蛮三十万大军,血战整整三日不曾合眼。身中四箭,断左中指,伤病无数,你可曾悔过?”
徐巍被他说急了,“我那是镇守边关,职责所在。如若失败,整个大庆将毁于一旦,你这又为了什么?勾心斗角只为争权夺利吗?!”
“权势银财,我薛某人从未在意过。”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跟他们斗?!”
薛廉起身,直视他的诘问,“我只为大庆。”
“放屁!”徐巍怒极反笑,“现如今边关稳定,百姓和乐,你口口声声为大庆为大庆,你倒是说清楚为大庆做什么了?”
薛廉凄然一笑,“陛下年迈,太子缠病,三皇子闭门不出,八皇子突发疑症,十一、十五皇子不学无术,唯剩六皇子,却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子......将军你说,大庆的未来能托付给何人?”
“闭嘴!”徐巍万万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来,豁然起身厉声质问,“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将军,”薛廉隐去了所有挣扎与困苦,正色道,“眼下朝中妖鬼横生,皇族血脉岌岌可危。我虽有心可已然无法护佑,待我身殒后,能否请将军替我......”
“薛廉!”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巍一声斥责打断,侯爷怒火冲天,愈发觉得此行是个错误。
“我虽与你脾气相投,但你不要忘了,我还是庆朝的将军!陛下年迈,却还没有到识人不清的地步,遗诏未下,继者不明,何谈‘皇族血脉岌岌可危’?你们文官为夺嫡倾尽全力,莫要再拉扯上我。无论是哪位皇子将来继承大统,我徐家一门皆会尽忠职守,唯独这一点,就不劳烦首辅大人操心了!”
侯爷面色因愤怒涨的通红,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薛廉则在两步之外静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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