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绅拳打脚踢的出了一通恶气,约是有些累了,遂吩咐左右:
“吊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9点还有一更哦~~~
第65章
拇指粗的绳索里面绞了铜丝,经年使用已有磨损, 不少断掉的铜丝裸露出来, 粗糙的向外翻刺着, 往手臂上死死一绑,如数根钢针同时扎进皮肉。
琴酒身材高大不输纪绅,狱卒们不得不将吊绳多收起来一些,方能使他悬在半空,足不触地。
在诏狱真正的刑具面前, 纪绅刚才踢那几脚,根本算不得什么。
琴酒太清楚了。
墙上那些寒光凛冽的带血的刑具,每一样他都很熟悉。他跟了纪绅那么多年,为虎作伥的事也干过不少, 拷掠刑讯这等事, 他也时常作为刽子手亲自上阵操刀。
他的确没想到, 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吊在这里。
他一向谨慎,做任何事都会反复考虑后路。在他原本的人生计划里, 他是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秘密做好纪绅的心腹就好。纪绅飞黄腾达时,他跟着沾点光;等纪绅被清算论罪,也横竖与他无关。
在他看来, 纪绅这样的人,迟早会被清算。
但凭他的能耐,他可以做到片叶不沾身,一点儿风险也没有。
一直到他遇见思影……
纪绅手执一条岔着密密麻麻倒钩的钢鞭, 慢慢走到他面前来。
“你对她说了什么?她知道了哪些事?”
他听得见纪绅的质问,但他没有抬头,没有理睬。他要说什么好?不知道?不想说?反正又不能说,不如不开口。
纪绅手中的钢鞭雨点一般抽打他的身体,劈头盖脸的抽打,饶是他再年轻健壮,血肉之躯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酷刑。纪绅对背叛自己的人绝对不会手软……他很快就感觉到,胸腔里的气息,越来越稀薄微弱,有如游丝……
纪绅忽然停了下来。
他用钢鞭戳紧他的下颌,一寸一寸往上顶,逼他仰起头来。他半眯着眼,饶有兴致的打量他。
“真是想不到啊……”
纪绅阴冷的声音刺入他的耳膜:“你居然肯为她……死么?”
他仍是不言不动。纪绅忽地大笑,那笑声听来恶毒而尖刻,仿佛无数的嘲讽和耻笑在他耳边狂风骤雨一般厉声呼啸……片刻,纪绅骤然止住,收起钢鞭,又问——
“那你觉得,她会不会感念你?”
这一句问来,令他有种说不出的如鲠在喉,他甚至忍不住微微动了几下,血肉模糊的十指在烂碎如絮条的衣袖里拢了又拢。他算什么?他在她心目中算什么?在她看来,他就是一个拿着她身家性命胁迫她的登徒子,和纪绅有什么区别!但凡他有半点自知之明,他便不该指望!
其实,他后来也努力矫正之前留给她的印象,他不会甜言蜜语,便实实在在的为她做事。她每每进展顺利的时候,心情也还不错,对他的态度也渐渐在转变。
他偶尔甚至乐观的想,若一直这样下去,等护国公一案平冤昭雪,她也许会下决心离开京城,到时候,说不定自己真有机会。
可现在呢?
出师未捷身先死,却难使美人泪满襟。
纪绅扔掉钢鞭,嫌弃的擦了两下手,“留一口气,别真弄死了。”
长而暗黑的台阶在这炼狱的尽头蜿蜒而上,纪绅头也不回离开了。
琴酒听着纪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他慢慢的想,纪绅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从他把纪绅的真实意图告诉思影开始么?还是更早?他努力回忆着过往的种种细节,自打他和思影有所接触,纪绅就密切关注着他们的动向。一开始,纪绅还是很放心的给他交代各种大事小事,但后来,纪绅的态度也的确变化了……只是这种变化并没有一个明显的分界线,而是潜移默化、悄无声息的发生着,细微得很难及时察觉,即便谨慎如他,也是事过好久以后,一点点联想起那些细枝末节,方才有所顿悟。
那么思影呢?
她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面对那么复杂的局面,那么多狡诈的对手,要完全面面俱到也不可能。有些心迹是藏不住的,尤其在他告诉她真相之后,在纪绅面前,她怎么可能不流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情绪。而她流露出的情绪,一旦纪绅有所察觉,首先就会怀疑到他身上。
更何况,自己在面对纪绅时,又真的做到滴水不漏、半分破绽也无么?
只怕也未必吧。
但事到如今,那些都不重要了……
从他决定告诉思影真相那天,他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必须要告诉她。
就像这一次,他只身前往青州找谢飞然——他很清楚这样的行动有多冒险,一旦被纪绅发现,纪绅立刻就会明白他想做什么,届时,纪绅扒了他的皮都算轻的。
可她说她等不了,她的焦虑和急切溢于言表,甚至还说,她要自己想办法。
他那天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她却不说。他知道凭她目前对他的信任程度,她虽然不至于事事同他交代,但通常有关护国公一案的计划和想法,她倒也不介意告诉他。
可这次她不说。
他不知她到底酝酿了一个怎样疯狂的行动,又会干出怎样不要命的事来……为此,他颇有些不安。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铤而走险,还是让他去吧。
……
琴酒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流血,他甚至分不清是哪里流出来的血。他的眼皮和睫毛被腥红的脓血粘连,眼睛几乎睁不开了,视线里只剩一片浓烈的血光、血雾,晕染着眼前血红的人间地狱……除了对偶尔泼过来的冰水有所感觉,其他那些刀鞭烙铁,除了令他条件反射的抽搐,几乎都不再让他感到痛苦。
而他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
在纪绅看来,一刀了断,那是仁慈;千刀万剐,才是报仇。他越是恨之入骨的人,越是要慢慢折磨不会给了痛快,如此,他应该还能苟延残喘好些天。
她会来救他吗?
忽然闪过这个念头,他自嘲的笑了下,他居然期盼一个小姑娘来救自己,他如此一个高大、有力的男人,保护不了她也就罢了,竟然要指望她来保护自己么?他眼下这副弱小、狼狈、无能为力的惨样,他才不愿让她看到。
况且,她对他又没什么好感,没准厌恶还更多一些。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愚蠢、更悲哀的人么?
他刀是因她挨的,血是为她流的,将死之时,他满心里念的、想的那个人……他竟连得到她一点起码的恻隐和尊重,都不敢奢望。
他想他是疯了,那样毫无理智的去肖想一个注定不属于自己的女子。事到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这一场付出终会一无所得,就连他之前向她提出的所谓“条件”,他从前没报太大希望,此时看来,更是再无兑现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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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影恹恹卧床已有好些日子。
之恩遣了好几拨太医过来瞧,然而思影讳疾忌医,坚称自己只是困乏并无大碍,合上床帘将所有太医挡在外头。之恩不知缘故,却也不敢勉强,只得每日伴在榻前,耐心哄劝。但思影横竖不肯就医,也不见好转,只一日日的愈加消沉萎靡下去……
直到这一日上午,之恩刚下早朝退回内殿,便听见涤心苑宫人急急来报,说思影起床便晕过去了。
之恩一听就急了,立刻着人速请太医,连朝服也顾不上换,十万火急往涤心苑赶。一进屋便见思影仰卧在榻上,双目微阖,苍白脸上全是汗。旁边的宫女不住的替她擦汗,擦得她一张脸愈发呈现一种可怖的、惨淡的死白……
正在这时,一众太医也匆匆赶到了。
之恩忍着心疼忧虑,侧身让开道来,催促太医们即刻为思影诊治。
主诊的太医姓程,是太医院颇有资历的老太医。他谨慎的在思影腕上搭了一块丝帕,方才肯坐下。他问诊十分细致,冗长的望闻问切过后,复又细细把脉,皱着眉头沉吟不语,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之恩见了着急,“到底怎么了?”
程太医眉头蹙得更深,“殿下勿急。”
“……”
程太医复又专注听脉好一会儿,将思影的左手翻过来手心朝上,仔细检查片刻,对之恩道:“殿下请看。”
思影手指根部长了不少屑状角质,乍看之下十分普通,之恩前几日甚至已经发现,只当是皮肤干燥所致。今日再细细瞧来,那些角质竟越发蔓延迅猛,而且隐隐有溃烂之势。
之恩心惊道:“这是什么?”
“微臣不敢妄言,须得确定之后,方能回复殿下。”
程太医回头,对身后一众宫人和其他太医道:“姑娘的饮食须得取样查验,务必彻查。”
宫人们只得领了几位太医去了后方膳房。之恩愕然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急忙道:“饮食怎会有问题?我每日与她一同饮食,我从未感觉任何不妥!”
程太医点头,“只是排查,殿下勿慌。没有自然最好,若殿下也万一弄个好歹,微臣和这太医院众人怕是更担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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