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盛兜不住事，转头就跑来和霜雪说了。
“你笑什么呢？摘个头面也不专心。”瑶姜不是责怪，只是有些被看穿心思后的羞恼。
“奴婢哪敢不专心。”霜雪摘下珠翠，又拿过骨梳给瑶姜梳着头，一边梳一边从镜中看着瑶姜，“奴婢这不是替长公主高兴，前阵子凌大人去江南，您有多惦记，奴婢都瞧在眼里。如今您与凌大人感情好，自然高兴啊。您之前还总说大人娶您是被逼无奈，婚后待你好也是因为您是公主，是主子，可奴婢却觉得大人对长公主很是上心，他心里头指不定多在乎你呢。”
瑶姜拉开梳妆镜一旁的小抽屉，一面找着东西一面听霜雪说话。她从前的确是以为凌晏待她好，都是出于主仆情分和丈夫应尽义务，但早在她昏迷刚醒时，她便知道不是这样，凌晏那时眼中的担忧和焦急不是假的，就像方才他吻自己之前的神色，也是同样的真切。
他肯定也是喜欢自己的。
想到这儿，瑶姜心情大好，便同霜雪多说了几句。
“其实外面的人怎么说我，我都知道，十个有九个是笑话我嫁给一个太监，将来连个孩子都不能有，可我跟他们想得不一样，成亲又不只是生孩子养孩子，更该是择一人终老，彼此珍重地过日子就很好。凌晏只是命运不济，才净身入宫，但这不影响他待我好，也不影响我喜欢他，想和他过一辈子。”
瑶姜絮絮叨叨说着，这些话反倒更像是说给自己。
“长公主想得对，再者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谁也不能替谁过日子，这其中的酸甜苦辣更是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外人不过是看客，在乎他们说的做什么，咱们哪，又不是活给他们看的，自己活得自在就好了。”
霜雪虽原本是提督府的人，但她到府上的时间不长，来了没多久就被凌晏送去瑶姜身边伺候，对瑶姜要更亲近，处处也是为她想。
“至于孩子，长公主将来若是喜欢，大可以在宗室里头抱一个回来养，还不用受十月怀胎之苦呢。生娘不如养娘大，到时候长公主将他养大成人，跟您也亲的——”
霜雪这话没别意思，完全是在帮瑶姜出主意而已。
瑶姜将食指置于唇上，小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只这话往后别再说了，我怕凌晏他听了心里不痛快。”
霜雪明白瑶姜所想，点头，还做了个封口的动作，示意她懂。主仆两个对着镜子都笑了。
凌晏在门外驻足有一会儿了，却一直没有推门进去，将瑶姜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全，他心下些许苦涩。自打他做了东厂提督，权势在握，便很少去在意自己宦官的身份，可今日，他却动摇了。
或许为了瑶姜，为了她不被人说三道四，他也该早日做回真实的凌晏。
可欺君罔上，是杀头大罪，他不敢轻易冒险。
第29章 胡英
八仙宫最初修建时就是为了供皇上行骑射之乐, 大齐最早也是靠陈氏祖先四处征战才得以建立的王朝，那时的大齐仍旧崇尚武力，世家贵族之间也以精通骑射为荣, 日常娱乐便是骑马射箭，皇家为了举办骑射盛会, 才特意修建了八仙宫。
后来大齐国泰民安，又遇明君主张和平少战, 便少有战争, 骑射的盛行之风也渐渐退去，八仙宫也鲜少再举行盛会。
今日大齐在此招待克桑世子一行, 才让八仙宫又热闹了一番。
八仙宫地势开阔，正中便是一处马场，可供比赛马术，旁边是射箭场。
瑶姜安排人在马场外围设座，桌上还备有水果及糕点, 众人落座后可在此观看场中表演。为了热闹，此番还邀请了许多官员和世家子弟, 都分坐在青珣两侧。
今日凌晏没有同百官一起坐在下头, 而是坐在瑶姜身边，因他今日并不打算做什么东厂提督, 而只是瑶姜的驸马。
待人都到齐落座后，瑶姜往凌晏身边挪了挪身子，倾身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今天安排了胡英表演马术呢, 她精通骑射，特别厉害，肯定让在场众人都眼前一亮！不过我还没有和克桑世子说，等会儿表演完了，我再告诉他，胡英就是要去乌孙和亲的太平长公主，你想啊，那胡英得多威风。”
凌晏看着瑶姜略带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抓过她挡在嘴角的手，在桌下摩挲着。
“好，那为夫就拭目以待？”
“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胡英她射箭几乎百发百中，据她所说，比起射箭，她更精于骑马，可想而知她的马术必定了得！”
瑶姜还在说叨着，下头已经响起鼓声，这是仪式开始之意，为讨平安，礼部还会派专门的礼官在这时焚香祭拜，之后由左丞相曹平恩宣布骑射大会正式开始。既如此，瑶姜也不好再与凌晏闲话，抿了抿嘴转过身来端坐着。
凌晏却仍是偏头看着瑶姜，她今日点了唇脂，更显唇红齿白和诱人，昨晚他刚尝过滋味，知道这双唇有多软，这会儿便有些心猿意马，好在他是自制力极佳的人，也不过须臾便拉回心思。
表演很快开始，克桑世子自请由乌孙先行开场。
乌孙人擅长马术，又御马有道，开始不久就频频让人惊叹。表演的共是四人四马，行出一段距离后，四匹马儿的前蹄同时高高抬起，整个身子越向上空，骑在马背上的人也跟着后仰，弧度之大差点让人误以为他是平躺在半空之中。
瑶姜看得入迷，好几次心提到嗓子眼，生怕那马背上的人会跌落下来，但不过转瞬之间，那马儿便收起前蹄，又哒哒哒地加速向前跑着。
难得的是队伍中的四人竟还能将身下马匹控制得如此同步，几乎是同时越过障碍，又同时向前加速冲刺，到了结束时，也是同时停下步伐，立于众人前面的马场处。
可谓是酣畅淋漓，大齐的官员和世家公子，连着瑶姜和皇上都不禁鼓起掌来。
青珣头一次看马术表演便如此精彩，觉得很惊喜，方才表演时他便几次起身拍手叫好，这会儿更是直接站起身来，同百官一同为表演者喝彩。
“乌孙的马术果然了得，朕今日是大开眼界了。”青珣说这话时真有几分身为九五之尊的味道，可他下一刻竟是看向瑶姜，压低声音道，“姐姐，朕可以给他们赏赐吗？”
这倒是把瑶姜都笑了，她知道皇上是为的谨慎行事，大约是他觉得表演的是乌孙人，又是当着朝中众臣的面，不知给奖赏得不得当，万一不妥当，不仅会丢了大齐的威风，还会让克桑世子觉得扫了面子。
“皇上是一国之君，自然有权自己定夺是不是该赏。”瑶姜也小声回答着。
青珣得了应答，眼睛一亮，提高了些声音，招呼身后站着的元安，吩咐道：“乌孙马术果然名不虚传，来人，赏银五十两。”
赏银是早林正印一早就准备好的，还特意命小宫女准备了黄梨木托盘呈赏银，可皇上没有说清楚是四人共赏五十两银子，还是各赏五十两银子，他也不好上去再细问，为了彰显大齐国威，便拿了四十个银锭子，放在四个托盘之上，每人十锭，共五十两，四人加起来便是二百两。
那四人见了托盘上用红绸托着的白花花的银锭子，一时惊讶到说不出话，眼里泛光，接过后连忙跪地叩首，向皇上谢恩。
青珣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遭真切感受到做皇帝的威严，心中很是满足，大手一挥，让人平身。
“大齐皇帝果然是出手阔绰，是他们的福气。”克桑世子心里一阵喜一阵愁，有些不是滋味。喜的是乌孙马术给他争了光，让在场这么多的大齐官员，连着大齐皇帝都惊叹不已。愁的是大齐皇帝出手实在阔绰，这赏银一给就是一人五十两。
乌孙国库不丰，金银珠宝自然比不得大齐，乌孙平时的赏赐，哪怕是给朝中重臣，最多也不过十两银子而已，有时甚至还会以骏马良弓做替代。
如此，那四人得了赏赐后的喜出望外，便可理解了。
凌晏猜出克桑世子心中所想，笑了笑，起身拱手道：“克桑世子客气了，大齐向来惜才，对于才能出众的人，皇上从不吝啬赏赐，今日几位乌孙朋友的马术确实精湛，这些赏银也是他们该得的。”
凌晏同克桑世子四目相对，明明都是嘴角含笑，却凭空生出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这是那日晚宴后的事情，令两人还耿耿在怀。
瑶姜额头直跳，想着这两人至于吗，只好也跟着笑道：“是啊，驸马说得对，都是他们应得的。说来，他们的马术能如此精湛，应当还是世子的功劳呢，听说世子可是乌孙有名的勇士，骑马射箭狩猎无一不精，乌孙王室的骑射队也是一直交由世子打理。”
“哪里哪里，长公主过奖了。骑射这些，是刻在我们乌孙人骨血里的东西，生来便热衷。”克桑世子如今看向瑶姜的眼神，已经再正常不过，半点不掺其他情感，可想而知那晚他也不过是酒意上头，浑说罢了。
“既已看过了乌孙马术，那么接下来，克桑是不是也有幸，得以一赏大齐马术？”
“当然。克桑世子是远客，想必也见过许多寻常马术，今日特意为克桑世子准备了些不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