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安想,从前的齐献枝,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肯说这些废话。
她羞涩地低下头,用勺子在粥碗里搅拌,嗔怪道:“私下说些腻歪话就罢了,这么多人,你也不知害臊。”
语气柔媚,力气倒不小,在桌下狠狠踩了齐棪一脚,让他闭上那张讨人厌的嘴。
不想跟她说实话也罢,还作死拿她消遣,真当她没脾气。
齐棪兀然吃痛,咬紧牙关才没露出狰狞之色,一张云淡风轻惯了的脸上,僵硬且难看。
“今日有何安排?”半响他才缓过来,又继续与她搭话。
“去陪皇后娘娘请安用午膳,再逛逛御花园。宫里不就这点事,你呢?”
齐棪晓得她厌恶宫里,她生性喜欢自由,十来岁时就常常偷溜出宫。
哪怕在公主府,一个月里最少有半个月在外,有时坐在茶楼听人说话都能听一个下午。
她说过,民间比宫里热闹,更有人情味,也更让人舒服。
那时齐棪不懂,只觉得她没个样子,现在才知她是聪慧之人。
“我去陛下宫里商议政事,晚膳后再回。”
翊安点头:“那咱们分道扬镳。”
齐棪心生一计,“等回府,咱们去城外山上住两日?”
“当真?”翊安面上吃惊,心里想他居心何在。
“当真,咱们微服前去。”齐棪说着,自己也来了兴致。
“好啊,”翊安托着腮畅想:“回府时还冷着呢,不如等春花开,咱们去山上礼佛烧香。”
上京寺院里的那些小沙弥,个个斯文腼腆,可入眼的还真不少。翊安想到便心情大好,懒得管齐棪的醉翁之意在何处。
齐棪不知她的心思,见她肯应,高兴地说:“就按殿下所言。”
*
御花园西北的未央台上,乐声悠扬轻快,一排穿着堇色冬装的宫人端着果盘、点心从高阶一步步上去。
台上南北的门窗紧闭,屋里的暖意方能存住,笑声却关不住地往外传。
翊安顺着乐声寻了过来,问底下守着的人:“上面是何人兴致这么高。”
一名内侍忙跑到跟前跪下,诚惶诚恐道:“回长公主,是四位娘娘在上面。”
“既然几位娘娘都在,本宫上去看看。”翊安玩心骤起,不要他们通报。独自上了未央台,站在门外听。
那乐声是宫里的乐师所奏,翊安熟悉。
乐师都在隔壁的小间里,而正屋里有一妙音娘子在唱小曲,嗓音婉转动人,撩动心畔。
翊安听了几句,觉得嗓子是真好,可那词委实太艳了些。
从男女的身子唱到对战动作,再加上五感和心理描写,靡靡至极,都快跟氿仙阁不分上下了。
若是齐棪在这里,也不知会做何反应,八成装听不懂,若无其事地掉头就走。
翊安拿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想什么呢魏华儿,多扫兴。
“灵妃姐姐唱得真好听,当年不愧一舞一曲就让君王难以自持。”
“词虽又俗又艳,却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旁处可听不到。”
“几位妹妹喜欢就好,”那唱曲的人笑起来像银铃一般清脆,“我方才唱得那一段,皇上有没有跟妹妹你试过?啊?哈哈哈哈——”
“我骨头硬,哪做得来这样的动作。不比姐姐自小练舞,榻上最会勾人。”
“哎哟,羞死了,你们快快住嘴吧。”
翊安汗颜,再次确定了下,自己确实是在禁宫之中,而非处在什么不正经的青楼酒坊。
再不推门,翊安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能听的,亲弟弟的房事,她可不感兴趣。
扣了扣门,立即有内侍来开,她站在门外笑:“几位娘娘好雅兴,翊安可是打扰了?”
四妃在宫里整日无所事事,正说荤话解闷,见多个人作伴,连忙一并起身来迎。
为首的那人道:“长公主怎么来了,快快请坐。也是我该死,喊人来听曲竟把公主给忘了。”
翊安心里明白,哪里是忘了,陛下家宴不肯喊她们,她们自然装作不知道自己已经入宫。
“我正要去给皇后娘娘宫里,听见乐声,知道是几位娘娘在上面。故特来请安,也省得我一宫一宫地跑了。”
“长公主跟我们还客气什么。”锦妃年纪最小,说起话来颇为直爽:“皇后娘娘也邀了咱们进午膳,正准备听完曲就去。既与公主碰上了,咱们就一道吧。”
魏琇不是好色之君,后宫简而又简,统共一后四妃。
简单中又不简单,这五女出身各有不同,高低贵贱,有文有武,国外国内凑了个齐。
皇后是右相嫡女,身份高贵自不可言。
四妃里,既有南陈千里而来的和亲郡主,又有谏官、将军的爱女,甚有从歌姬舞女一夜飞上枝头的女子。
皇帝不知是年轻胡闹,还是心有大策,对这些女子的处理方式是:除皇后以外一视同仁。
故而一概封了妃位,赏赐处罚一同,就连侍寝的日子都一样多。
齐棪曾一语道破,如此各位娘娘才会乖乖在后宫待着,免得争来斗去给陛下找麻烦,添恶心。
刚开始这四位彼此不服。
和亲的看不上朝内的;文官家的瞧不起武夫家的;出身高的嫌弃出身低贱的;
后宫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在知道皇帝对她们不满,便打杀宫人,禁她们的足,且眼里心里只有中宫之后,四妃立即默契地抱成一团。
每日一起赏花,弹琴,跳舞,打叶子牌,虽没男人疼,却有姐妹陪。
翊安心道,千年来,能将后宫整治的如此安分和谐的,也就她弟弟一人。
真可谓做到了雨露均沾。
齐棪又说过,以后各有了皇嗣,此举便行不通了。
翊安觉得烦,怎么现在做什么都能想到他!
第15章 日月可鉴
翊安等人在长阳殿陪皇后用过午膳,聊了会无伤大雅的闲话,才各自散了回宫。
时辰还早,果如齐棪所说,今日阳光甚好,照得人懒洋洋的睁不开眼。
翊安正欲回去小寐片刻,才走没几步,却见丽妃特地跑来跟前,善解人意地对她道:“长公主常年住在宫外,入宫住想是会无趣,不如明日我去陪您说说话,就当给殿下解闷了。”
不闲,无空,勿扰,谢谢。翊安在心里回了一遍。
面上自然得顾着礼节,她得体地挤出一个挑不出毛病的笑容:“好啊,娘娘得了空就来,翊安那尚有几罐好茶。”
这丽妃是将军陶呈的女儿,圆滑伶俐,待人亲和,在宫中的人缘还不错。
但翊安与她私下交往甚少,故而觉得奇怪,却不好表露出来。
翊安端着皇家仪态端了一上午,眼下终于可以没个体统。
她右手勾住挽骊的颈脖,广袖垂在人家肩前,潇洒走出了个醉酒后的步伐来,“你说丽妃是什么意思?”
“想是巴结。”挽骊被她压着肩膀,冷淡道:“殿下,这是宫里,你这样不好看。”
“我不好看?”翊安理理云鬓,邪魅一笑:“你又骗我,我知道,世上没人能比我更好看了。”
挽骊:“……”请问你们家的疯病是会传染吗?
翊安想,丽妃若是想凭借亲近她来向玉奴邀宠,倒也也无可非议。
但从前她进宫,这位丽妃并不曾亲近过,怎么今日突然有此打算。
算了算了,或许人家就是闲的没人玩,刚好拿她解闷。
她想这么多做什么,果然进了宫便忍不住心思重。
翊安叹口气:“唉,今日居然才第二天,宫里真是度日如年。”
“殿下慎言。”挽骊提醒。
“就咱们俩,怕什么。”翊安又道:“玉奴若不是不能随意出宫,也会爱上宫外的生活。”
如此一比,她倒庆幸自己是个女儿身,衣食无忧不说,还不用担着江山社稷的担子。
*
礼宁殿建在御花园南,周边草木繁茂,静而不僻。虽正值寒冬百花凋零,却也能窥见其之大气秀丽。
白玉为阶,宫灯长明,奢华恢宏堪与皇后的长阳宫相比。
可见先皇当年对这唯一的女儿有多宠,除了江山,恨不得什么都捧到她的面前。
当今陛下跟翊安长公主一母所生,自幼感情便好,更是千般恩赐,无有不应。
丽妃到了殿前,抬眼一看,便觉得今日盛装是对的。
翊安长公主虽在宫里长大,但比起对陛下的严苛,先皇独独不肯束缚了这唯一的女儿。
万千宠爱将她养的天不怕地不怕,未出嫁时便常往宫外跑。
便是如今在宫里,也无什么规矩能绊着她,普天之下也就她还能喊陛下的小名“玉奴”。
丽妃在家里也是娇养出来的嫡女,然而如此一比,不免自卑自怜。
谁都知道翊安长公主性子好,并无公主架子,也不爱拘礼。
可她举止之间的贵气,言语之间的洒脱,着实让丽妃羡慕。
就好似这个人不必穿多华丽的衣裳,只是不经心地眉梢一动,你便知道她是何等的身份。
丽妃到时正赶上境宁王有事外出,见了她也不意外,恭敬地作揖道了句“丽妃娘娘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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