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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宠难却 (蜜丝年糕)


  地牢的湿气很重,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有老鼠,吱吱从墙角流窜而过,不知名的虫子悉悉索索爬过。
  季柔缩在墙角抱着自己的身子,浑身冰凉。
  她原是去镖局托镖的,可出来之时被人当街纵马掳走,跟随的两个护卫甚至来不及反应,颠簸半日,被关进了这黑鹰寨的地牢,听劫匪说,明日便送她过边境,去窦融的军中。
  “吃饭。”
  外头有人走过,隔着牢门丢进来一只馒头,咕噜噜滚到季柔的脚边,污浊不堪。
  季柔一动不动,仿佛静止了,直到那胆大的老鼠过来试图染指那只馒头,硕大的身躯凑近了季柔的脚边。
  “啊!”
  季柔吓得闷哼了一声,伸腿踢了一脚,吓走那老鼠,也踢开了馒头,脸上的伤叫牵动,疼得季柔鼻尖一酸。
  女子遭劫,除了劫财,身子总是也难保清白,送她上莽苍山的路上便有人起了心思,只是她知道自己尚有几分价值拼死相抗才断了他们的邪念,可也免不了要吃一顿苦头,几个耳光下来,嘴里都是血腥的味道。
  脸肯定是打肿了,嘴角也破了,季柔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他们将她摔在地上,想撕烂她的衣裳,那双眼里淫邪的光……是她将簪子抵到了脖颈上,用头去撞地上的石头,威胁他们要咬舌自尽……
  满身伤痕。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伤。
  季柔将头埋进膝盖里,滚烫的泪眼淹没进衣裳里。
  她不怕,她一点都不怕,赵谨克一定会来救她的,季柔的心中一遍遍默念着,她不怕,她是季申的女儿,她的父亲年轻的时候也领兵重创过夏贼,她决不能在此时慌了心神,她还有她的夫君,
  她的夫君也一定会来救她的,她不能怕,她要冷静。
  季柔这样埋着头默念着,忍着眼泪一颗都不让再掉下来,直到身子越来越凉,意识逐渐模糊……眼前,好像忽然渐渐有了光,有什么东西缓缓在眼帘前打开,一点点将她拉近,再拉近……
作者有话要说:  拉近再拉近,把你拉进前世的梦里头去转一圈~

  ☆、第 30 章

  季柔的脑中一片混沌, 眼前的都是模糊的, 只有两个影子,可莫名,她觉得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
  药味,很重的药味还混着血腥的味道, 哪怕被褥和衣裳都已经换下,屋子也让人重新打扫干净, 可还是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
  “孩子呢?”
  青纱帐里,有一个女人从昏迷中醒来, 紧紧抓着一个男人的袖子, 问他,“孩子呢。”
  那个男人跪在季柔的床沿边上, 干涸的嘴唇颤动, “会有的。”
  是谁?季柔混沌得想, 他们是谁?
  那个男人牢牢握住那个女人的手,用力扯了一下唇角, 却又忍不住崩塌, “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泪水从眼角滚落, 一滴一滴沾湿了枕巾,季柔听到那个女人心底在说, 也好像是自己在说:
  我的孩子,终究还是没有能保住。
  是她!
  季柔终于看清了那个女人和男人的脸,是她和赵谨克。
  “推我下去的人是水月,我看得清清楚楚。”季柔望着自己躺在床上看着赵谨克, 明明悲恸却又出奇得冷静,就这么泠泠地看着赵谨克,固执地一遍遍道:“我知道水月是太后的人,我知道……”
  季柔看到自己眼角的泪珠一串串滚落,“是谁杀了我们的孩子。”
  “阿柔……”
  季柔听到赵谨克唤了一声,握着她的手抵住了眉心,绝望,喑哑,又挣扎。
  是太后,可知道是太后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能让太后偿命吗?不能。
  以他眼下之能与太后相抗无疑蚍蜉撼树,更何况真是靖平侯府与昌安侯府相斗正酣时,他又岂能让一族的心血付诸东流?
  哪怕给他机会,又要如何报复那个待他有教养大恩的长姐?
  心中仿佛有血在滴,从很早以前那里就已经鲜血淋漓,每一次,每一刀都痛得耗尽心力。
  赵谨克不知如何开口,拼尽全力又勾起唇角,卑微又讨好,“我们先不说这个好不好,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等你好了……”
  是绝望的感觉,潮水一样涌上了心头,冷得季柔的心里发颤,而后死一般的寂静。
  “你走吧。”
  季柔看到自己蓦地从赵谨克的手里抽回了手,眉眼冷硬又疲惫,像是对着陌生人,转过头阖上了眼眸。
  “我不想再见到你。”季柔听到自己说。
  “阿柔……”
  赵谨克又唤她,嗓音颤抖,一腔悲情梗在心中无处可泻,翻滚着席卷四肢百骸,似那海浪,来回磋磨拉锯。
  可是他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季柔看着他撑着床沿站了起来,喉结滚动青筋暴起,好像在用力咽下什么,抻得他唇色都白了。
  是了,他也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了,季柔不知道自己心中怎么会知道这些,只是不忍心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好想上去扶住他。
  “你好好修养,”她看到赵谨克终于缓过了气来,用力稳住音调,“我过些时日……再来。”
  转过身,阴阳两隔。
  “你为何要自尽?”
  “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
  “阿柔!”
  “阿柔!”
  ……
  “阿柔?”
  是谁用力在嘶喊,又是谁在唤她?季柔从黑暗里睁开眼来,赵谨克焦急担忧的面容映入眼帘。
  “阿柔。”
  赵谨克抱着季柔,抬起手想触季柔的面颊,却又怕弄疼了她只能凌空僵住,将指尖捏成了拳放下。
  季柔怔怔看着赵谨克的脸,似是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中,然后猛地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心中的伤情和恐惧交杂着猛然倾泻,呜咽:“夫君……夫君……”
  “好了,别怕,”赵谨克揽紧了季柔,面颊轻轻贴着季柔的发顶,柔声宽慰:“我来了,我来带你回家。”
  两滴热泪滚落,季柔没有继续哭下去,慌张里抬头问赵谨克,“你怎么来的,外面的山贼呢?”
  “山贼都在外面呢,我带官兵来的。”赵谨克唇角的笑意轻柔,哪怕身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中,依旧掩闲适淡然,好似寻常。
  季柔抬眼从赵谨克的肩上望出去,果然,地牢中站着守卫的都是赵谨克的人,季柔的鼻尖问道的血腥,她抓住了赵谨克抚着她唇角伤口的手掌,
  “你的手……”
  那掌心,磨得血肉模糊,连着手背都有一条血红的伤痕。
  “小伤。”赵谨克转手握住季柔的手,低下头在季柔的耳边压着嗓音悠悠自侃:“今日才知道,人不能养尊处优太久,我都生疏了,身手还不如京九他们利落,这张脸差点就没挂住,可丢死人了,回去得好好重新练起来。”
  季柔没有听进赵谨克故意的自侃,眸光黯了黯,“是我,太不小心了……”
  到底是她太没用,被人抓走连逃都不会,干等着人来救。
  “你又瞎想什么?”赵谨克轻笑,指尖刮了一下季柔的鼻尖,幽幽眸底,看不清的暗潮涌动,“都是旁人做错的事,好好的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她知道绑架她的人目的是什么,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能被贼人用来做什么。
  她这种,就叫累赘。
  季柔低了低眉,然后闷闷问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是有些伤痕,不过一点都不丑,回去抹些药膏,马上就好了。”
  他终是疏忽了,他以为牢牢握在掌心的人,他以为事事完全,原来也能这么轻易被人夺走……
  这么重的伤,这么险的情境,与前世又有什么两样?
  赵谨克安慰着季柔,可眸子却紧紧盯着季柔脸上的伤痕,肿得这样厉害,都可以看清那层层交错的五条指痕,是用多大的力,又有多疼?
  季柔也看着赵谨克,他还是那样温柔的样子,笑意浅浅,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那眸子,明明是看着她,如常哄着她,可是眸底却好似失了魂,空洞又幽深,深邃复杂地让人背后生凉。
  “我……”季柔嗫嚅了一下,几分瑟缩,“我是清白的,你别生气……”
  赵谨克的眸底蓦地一震,垂眸低笑,“傻瓜,你又在瞎猜什么?”
  哪怕不是了,也不重要。赵谨克用力将眼底的阴霾驱散,恢复清明,“不论你什么样,你还是阿柔,我们是一家人。”
  真的?
  季柔望着赵谨克的眼,他的眸子里映着光,也映着她。
  “我冷,”季柔往赵谨克的怀里缩了缩,“你抱紧我好不好?”
  “好。”
  地牢里静静的,老鼠都不敢流窜了,季柔就让赵谨克这么抱着,也不想他什么时候带她离开。
  火光摇晃,有守卫盯着外头的情况,忽然开口禀报:“公子,京九得手了。”
  “好了。”赵谨克在季柔的额间轻轻一吻,抱着季柔站起身来,“我们回家。”
  血雨腥风,腾腾大火燃起,外头的寨子此时已经乱作一团,前头的官兵攻破了山门直捣黄龙,黑鹰寨依仗天险所设的关卡如若虚置,哨兵至此时都没有发出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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