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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公公的小傻子 (周乃)


  ——嗓子是好嗓子,就是说不出人话而已。
  说着,一只脚出现在鹿白面前,脚尖微抬,缓缓托起了她的下巴。男人背手侧身,把她的狗头转向他身后,朦胧的目光从睫毛和眼睑的缝隙中漏出来:“你这可是折煞我了,还不快去给太子殿下请罪?”
  说完像是嫌她脸脏似的,飞快挪开脚,在地上轻轻蹭了蹭。
  说到此处,鹿白恍然大悟。敢情是这个原因!
  根据光的直线传播原理,三点一线,后头的人被挡了个严严实实,不怪她看不见。那这可真是折煞了。细论起来,窦贵生挡住太子就隐隐有点不敬的苗头了,再生生受了她这一拜,再怎么狡辩,太子也难免对他有所猜疑,甚至心生厌恶。
  后头发生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她的确行事鲁莽,也害窦贵生开罪了太子,挨这顿打不算冤。
  此事合情合理,完美无缺,天衣无缝,但正因如此,鹿白才更加生气。没有旁人可以怪罪,只能怪她自己,但她错了吗?压根就没错啊!
  思来想去,追根究底,一切根源就在这万恶的裤子上。
  “我定要报这一裤之仇!”鹿白面色坚定,振振有词,宛若一个失心疯。
  甄秋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同情地叹了一句,哄小孩似的安慰道:“你别放在心上了,我也被打过的,这宫里进过典刑司的人多了去了,不是个个都有命活下来的。殿下方才还问你去哪儿了,专门给你留的盐津梅肉,一颗没分给我们呢!”
  鹿白捂着屁股站起身,慢吞吞地往回走:“殿下不能吃盐。”
  “他不吃,”甄秋眨着眼,语气揶揄,“特意替你寻来的。”
  “……哦。”
  鹿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显然,莫啼院从主子到下人,无一例外,统统认为她是个傻子,傻孩子。十六皇子比她小四岁,照样拿她当小孩一样逗着玩。关心爱护之情着实令人感动,但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失忆不等于失智呢?
  “对对对,你说得对。”这是她几天来听得最多,也是感到最无力的话。敷衍中带着无奈,无奈中带着溺爱。
  一切狡辩都如此苍白无力,有的人就是这么邪性,不论她做什么、说什么,被她那乖巧中带着痴呆的大眼一看,你就会忘记一切阴谋诡计,抛却一切勾心斗角,发自肺腑地长叹一声:“可惜了!”
  可惜这一副好皮囊。可惜是个傻子。
  十六皇子的品味很独特,越过香衣云鬓的一众宫女,一眼就相中了鹿白,央了母妃把人要走。她确实是个很合人心意的女官,心思单纯,为人直接,有一说一。关键是清白——家世清白,连记忆都是一片清白。
  “你叫什么?”
  “鹿白。”
  “哪两个字,会写么?”苍白羸弱的十六皇子期待地望着她。
  鹿白沉默了。虽然没了记忆,可她早就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世一定没有那么简单。这种敏感并非因为她有多聪明、多机敏,纯粹是出于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救她的吴大人所说的那套,她不敢轻信也不敢全信,只能听凭直觉的驱使做出选择。
  姓陆的很多,譬如一同入宫的鹅蛋脸宫女,譬如浣衣局一个跛脚太监。譬如吴大人的母家。
  而姓鹿的人家,放眼天下几乎没有。这一笔要是落下去,可就轻易不能悔改了。
  彼时她听凭本心,写下了“陆”字。一半是因为吴大人要她隐瞒身份的吩咐,另一半则是想保全鹿家。别管有没有用,这份心思倒是好的。
  可落在十六皇子的眼里,便是一番连名字都犹犹豫豫不知如何下笔的景象。
  他脸上露出天真又同情的笑:“我便叫你小白吧。”
  一进院子,赵芳姑就急匆匆迎了出来。不由分说,先瞪了甄秋一眼:“叫你寻个人,半天没影儿!”
  甄秋连连喊冤:“我的芳姑呀,我才去了一刻钟,都不到!”
  赵芳姑不理他,揽着鹿白往屋里走:“小白快来,殿下找你,有好消息。”
  鹿白一头雾水:“是盐津梅肉吗?”
  赵芳姑“噗嗤”笑出声,手指戳着她的脑门,眼神更加温柔了:“你倒好,不惦记殿下,净惦记零嘴了。”
  这实在是天大的冤枉,分明是甄秋先提的盐津梅肉。鹿白冲甄秋使眼色,可惜甄秋刚被骂了一句,完全没有替她辩解的意思,只剩下幸灾乐祸了。
  “小白回来了。”几人的声音不小,十六皇子早早就听见了,但等到他们进了屋,他才从床榻上虚弱地坐起身,冲她招了招手。
  慢性肾衰竭这病最是折磨人,才十四岁的孩子,皮肤已现出灰败之色。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多喝水,不能多吃盐,连情绪都不能有大波动。以穿越前的医疗水平,就算是终期尿毒症患者,靠血液透析也能活个四五十年。但放到现在,那便是药石无医,无力回天。
  见人回来了,十六皇子很高兴,但他早已学会控制情绪,再高兴或悲伤的话说出来也是一派云淡风轻。
  “小白,有个好消息。”他递来一张竹牌,上头刻着莫啼院几个字,底下用朱笔缀了两颗红点,背后写着:辰和廿年,甲班。
  见她不懂,十六皇子好心解释道:“我身子不好,不能亲自上阵,但总不能叫你一直不识字。我同母妃求了内学堂的名牌,明天起你就能去念书了。”
  鹿白一愣:“殿下,我虽不是学富五车之辈,但字还是认得的。内学堂尽是些小太监,咱们……没必要这样吧?”
  赵芳姑敲了她一下,笑道:“这孩子,还不好意思上了!”
  十六皇子也抿着嘴笑了:“男女分席,你就放心去吧。”
  鹿白认命地点点头:“那便听殿下的吧。”
  内学堂她是知道的。每日奏疏多如雪片,除了千篇一律的溢美之词、又臭又长的争论辩驳,便是无甚营养的一堆屁话,真正有用的内容少之又少。
  圣上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上头,全靠秉笔太监将水分滤上一遍,凝练语言,概括大意,捡些干的内容上报;等圣上听完,他们再充当语音转写机,将圣谕原封不动地落到纸上。有时甚至还有自由发挥的余地。
  御笔朱批落定,再送去廊房传抄,发往大小官员手中。这等传抄的活计也得由识字的太监担任。
  从目不识丁到御前秉笔,就差一个内学堂的距离。近些年也有女官被送去接受教育,收效相当良好,整个皇宫的素养都跟着提升了。
  鹿白不讨厌学习。学习使人快乐,学习能让她更快地融入这四方宫墙内的世界,能让她用些实质性的东西填满空荡荡的脑子。
  “你自求多福吧!”甄秋倒是很同情她。
  “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内学堂的先生是谁?”
  鹿白隐隐觉得有点不妙:“谁啊?”
  “窦公公。”
  “……”


第2章
  关于一裤之仇有没有报,怎么报的,什么时候报的,当事两人各执一词。
  鹿白坚持认为自己根本没成功,心里始终憋着股气,并对此耿耿于怀。她不是善于记仇的人,有火必须立马撒出来,转眼就好得跟没事儿人似的。说她没心没肺也罢,说她脑容量堪忧也罢,她的确存不下太多负面情绪。
  唯独这件事儿让她记了很久,可见在她看来的确没能成功。后来窦贵生劝她,裤子也脱了无数回了,不差这一次两次的,非计较这个干嘛呢!她想了想,的确如此,于是终于放下这桩心事。
  但当时的鹿白很确定,自己整个人都被复仇之火熊熊点燃了。她想要让自己放下仇恨,拥抱自由,但每劝自己一次,那天的记忆就被重新描画一次。栩栩如生,历历在目,结果自己怒火更盛了。
  大概是天生不对盘,她怎么看窦贵生怎么觉得讨厌,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扒了他的裤子,好好晾一晾他某个空荡生风的地方。
  但她听着听着,思维就开始拐弯、脱轨,不断偏离原定路线,越跑越远。
  初秋的天气还有些闷热,主子们一个接一个歇下,午后的皇宫陷入一片轻柔的寂静。烈日当空,绿荫似乎被蒸腾起一片水汽,随着一阵阵炙热的气浪卷入屋内。空气静止了,树叶偶尔不耐烦地动弹一下,发出的沙沙声很快消散,湮灭在悠长而缠绵的蝉鸣声中。
  同样悠长而缠绵的还有先生讲课的声音。
  他的声音极其动听,念课文的时候抑扬顿挫,振振有声,却并不显得强硬。稍稍上翘的尾音和偶尔连读的字句跟他的人截然相反,软嫩得不像话。
  介于小提琴和竖琴之间的优美旋律不断循环,反复触动鹿白脑中的某根神经。
  她禁不住想道,这样一副好嗓子,要是稍微走点歪门邪道,可又是一段祸国妖妃的传奇了。
  不得不承认,她喜欢他的声音。这一事实让鹿白顿觉羞耻,并将此视为窦贵生蛊惑人心的一大罪证。
  折磨人的声响终于停住了,讲席上的人突然开始点名:“李久。”
  案桌一阵乒乒乓乓,叫作李久的小太监慌乱地擦着脸上的口水:“是,先生。”
  “江面渔舟浮一叶,下一句。”窦先生半阖着眸子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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