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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位大少爷 (凡间之过客)


  谷米行多收个几十担,或许称不上是盛世。然而乡亲们的喜悦却是实实在在,回到村里,大少爷就能感觉到族人们的喜悦,那是耕着地都在唱歌,喜气洋洋。
  仙霞贯的客家人,耕地唱山歌那是随处可见,毫不出奇。
  做累了、清闲了,那是山歌;
  开心了、痛苦了,还是山歌。
  只要有心思,哪怕是端着碗,吃着饭,那也能给你现场编出一首唱着来。
  那也只是稀松平常之事!
  村头、田尾、山坳里、水沟旁,随时随地都能够听到客家山歌那独有的腔调。
  离家几个月,没有摸过枪,朱学休回来后,一个人在采山的山谷里的打靶场练习打枪,耳边到处都是山歌的声音,直到傍晚时分,采山关口对面的茶林里还传出了妹子的山歌声。
  男人唱歌和女人唱歌相差很远,尤其是赣南,男人唱不出西北的那种大气和苍凉,只有妹子清脆的歌喉才能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听着茶林里传出来的歌声,朱学休突然想起了端午节曾经听到的歌声,觉得那音线比对面现在唱着的妹子还要强上几分。
  想了想,朱学休收了枪,回了陂下。
  进了村没有直接回主院,左转右转,最后转到了一户人家里,从后门进去。
  进了屋,喊了两声,没人应,出了大门才看到门口的池塘里有人在洗花生。
  花生摘下来后,就要洗干净上面的泥土,这才好榨油。用箩筐装着,水里腾,水里搓,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男一女的两个小孩使命的折腾,腾起好大的水花的声音。
  “婶,番薯在家么?”
  朱学休开口问话,洗花生的是‘番薯’的婶子。
  邦兴公开给‘番薯’的工钱,是以长工的形式给的工钱,但是每每农忙,只要主院或朱学休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番薯’总是要回家帮忙,他婶子和叔叔带着三个小孩,根本忙不过来。
  “在,他在家,在磨房推砻呢。大少爷回来了,几时到家的?”
  ‘番薯’的婶子答着话,看到朱学休现身,更是停了手里活计,把湿手在衣襟上擦过,试着招呼朱学休。“喝口水吧?”
  “不,不用了,你忙,我找他去。”
  “今日刚回。”
  朱学休一边摆手拒绝、解释,一边往一侧的磨房走去。
  磨房是公用的,但不是族产,而是就近好几家人共同出资建设,共同使用。
  还没有走近,就听到了磨房里传出声音,不过不是推砻的声音,而是踏碓的声音。
  推砻的声音和踏碓是有明显区别的。
  砻就是磨盘,外面有箩筐做容器,推起来和推磨盘一样的声音,用的是推。但是踏碓又有分别,踏碓是用脚踩。
  在赣南,砻是用来谷类脱壳,踏碓是用捣碎粉。进了门,就看到石臼嵌在地面上,连着踩脚板,‘番薯’扶着栏杆,正用力的踩,一下一下。
  “咚……、咚……”
  “咚……!”
  “你婶不是说你在舂谷的么,怎么又踏粉?”
  “这不年不节的,踏粉做什么?”
  朱学休问着,‘番薯’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就回过了头,没有再看,过后,拿起粽扫,把石臼里的米粉扫进篾斗里。
  “快中秋了,新美想吃茄包子,所以趁着这几天有空,把粉碓了,要不你回来了,我没空,叔又不在家,想吃都没粉。”
  ‘番薯’告诉朱学休。“过几天,说不定这里还要排队,就算有空,多半也要借给其他人用。”
  旧社会,生产力低下,光裕堂附近并没有水力磨房,一到年节,磨房都忙不过来,就是平时,也多半是在用着,自己不用,也有别人来借。
  “哦,原来是这样。”
  朱学休点头。
  赣南人喜欢将芋子、番薯、南瓜、紫薯,甚至是霉豆腐里的咸辣椒裹上湿米粉进行油炸,芋子做出来的叫芋包子,茄子做出来的就叫茄包子。
  在物资缺乏、少吃少喝的年代,这些油食物深得小孩子、老人的喜欢,松软、清香,吃得停不住嘴,很多人家里最小的一个幺妹,她的绰号十有八九就是芋包子,或者是茄包子,表示她们非常爱吃这种东西,这是赣南乡下是叫的最广的两个绰号。
  (笔者两岁的时候,外公病重,我母亲就是炸了芋包子去看望他,吃过之后就辞世了,他一生都爱这东西。)
  茄包子、芋包子是好吃,但并不是每个家庭过节都能做,这东西很耗油,很多时候,一年半载都吃不上一回油炸的食物,哪怕是赣南出名的米果,也多半选择蒸制,而不是油炸。
  新美是‘番薯’的堂妹。中秋节没到,就想着吃茄包子,这是因为‘番薯’的婶子家里有二份工钱,‘番薯’有一份长工工钱,其叔是个泥瓦匠,这在乡下是一个很吃香的活计,经常出外做活,能领钱回家,生活条件比一般家庭要好许多,这才能事先想着中秋节吃茄包子。
  朱学休有些羡慕‘番薯’,不过不是羡慕他能吃上茄包子,而是羡慕他和新美之间的兄妹感情。
  新美才七八岁,大她两岁的亲哥哥不亲近,反倒是经常缠着大她十几岁的堂哥,缠在他的脖子上,而‘番薯’也乐意她缠着他,经常给她带点东西回来填嘴,两个人好的就像一个狗腿子。
  朱学休有个同胞弟弟,小时候感情也好,但出外求学好多年不曾见过,而邦兴公名下除了他们兄弟俩,再也没有其它同辈,‘番薯’和新美的这份感情让朱学休很是羡慕,有时候甚至是妒忌。
  朱学休站着,就站在门边上,远远的看着‘番薯’把石臼里的米粉扫起、收好,没有近前帮忙,嘴里问着对方。“你这什么时候能好?”
  “今日,今日就好,不用多长时间了。”‘番薯’一边答话,一边扫着,很是用心。
  “那就好。”
  朱学休点头,嘴里说道:“有件事让你去看看。”
  过后,朱学休嘴里停了下来,看到‘番薯’抬起头,望着他时,朱学休才又接着说道:“端午节那天,我们在鸡公岭翻了车,当时有个妹子唱歌提醒我们,还记得不?”
  “你去帮我找找,看看是谁家里的妹子,叫什么名字,找到她,告诉我。”
  听到这话,‘番薯’先是一愣,想了想,过后才点头,开口说道:“好,不过这个要时间,明天估计不行,可能要三四天。”
  “阔以。”
  朱学休一口应承,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闪人,等他走后,‘番薯’才停了手里动作,蹲在地上,细想着如何着手。
  仙霞墟往南,除了光裕堂及周边的村落,附近从需要这条路赶集的村子不多,只有三五个,只要找到了那部牛车,别的就好找了,有三四天时间肯定是够了。
  ()


第50章 骚情少年会唱歌
  又一天。
  朱学休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从采山打靶回,刚到关口的河边上,还没有走到上次他和‘番薯’被毛婶发现的地方,就听到河对岸的茶林里传出来歌声。
  双方距离很近,听得分明。
  “哎呀嘞……
  摘茶阿妹好可怜(耶),篓子勒得臂膀疼(呀);
  茶头绕到茶尾转(哦),几多辛苦几多泪(啊);
  一日三餐恰唔饱(哟),一年四季着草鞋(嘞)。”
  歌声清脆悠扬,在晨光中传的老远,一群人顿时乐了,对着对面就是鬼叫,纷纷起哄,晓得对面是个妹子。
  “哦嚇……,哦嚇……!”
  后生仔们笑着笑着,起哄中就有人怂恿‘男人婆’,蛊惑道:“男人婆,去嘛,把她勾到家里来,反正你也想娶亲,喉咙也不错。这妹子歌声蛮好,听着就知道长的标致,肯定能掐出水来。哈哈……!”
  “哈哈……”
  一群后生仔都没有娶亲,偏偏想要笑出那成年男人的才有的猥琐。不过‘男人婆’一听,却是不干,翻着白眼,朝着前面的虚空处狠狠吐了一痰口水。
  “你们这些孬货,没有一个好人,标致的妹子还能轮到我?……你们早就过去了!”
  ‘男人婆’表现的很稳健,嘴里不慌不忙,道:“这里已经算是我们村的位置了。那边就住着毛婶子几家人,要不就姓朱,要不就是外面刚嫁来的,就这样,你们还……。我呸!”
  ‘男人婆’又狠狠啐了一口,
  同姓不结婚,华夏千年传统,光裕堂也不另外,所以男人婆才会冲着玩伴吐口水,说他们没安好心。
  “呸……”
  ‘男人婆’吐口水,对着他说话的也对着他喷口水,小伙子叫老六,家里排行六。
  老六比‘男人婆’小,今年还没满16周岁,他跟着是想蹭枪玩,过过手瘾。
  老六满脸都是红疤,像烂疮一样,一层一层的烂,老疤未去,新疤又起,一副激素过盛的样子,看着很是吓人。
  他年纪虽小,但对上‘男人婆‘’也是毫不示弱,吐过口水,嘴里才冲着‘男人婆’说道:“毛都没几根,每天还吹得天响!”
  “对面虽然只住着几户人,但却不全是姓朱。里面垌木圾也迁出了两家在这里,这唱歌的不是姓方就是姓曾,上次我和癞头就看到了,只是不会唱歌,这才没法说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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