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知道无论是上头的老太后还是下面的朝臣如今都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今年怎么也要立太子了。估计他的几个儿子心里也大致有数了。他现在还好整以暇的高高在上端看着，憋着一直没提这件事，就是想看看他们沉不沉住气，顺便也最后考验考验自己的三儿子。
年节眼看来了，三儿媳妇儿的产期也进了。老皇帝打量着，若是三儿子给自己填个皇孙，他就能放心不少了。届时再观察一段时间，要是三儿子能稳稳当当的不出大错，他就立太子。
不管贾瑶产期是有多近了，不管她愿不愿意动弹。年节这样的场合，她总是要出席的。她的肚子如今已经大的颤巍巍了，御医给的日子也不过这几天。墨澜凊不放心得很，三十那一日早早的起来了，把贾瑶好好的送上垫了好几层的车撵，知道那顶载着自己妻儿的软轿驶离了自己的视线，才缓缓转过身，上了自己马车。由着高书合驾车往西宫太庙驶去。
今儿贾瑶从起来时，感觉就还好。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想来不会是今天生的。且她一直是跟着老太后身边的，多多少少的老太后会护着她，不叫她出事。墨澜凊如是着安慰自己，努力的集中精力，跟在自己父皇身边一一拜过祖宗牌位，一言一行都打起精神来，不出一点差错。
老太后也确实是处处回护着贾瑶的。拜祭的时候嘴一张一合的就把贾瑶的拜祭省了，只说她身子重，恐耽误了未出世的小皇孙，叫她自去软椅上歇着。把荣妃和大皇子妃两个在旁边看的只怨老太后偏心，却也说不出什么来。接见完命妇的时候，老太后还特特的赐恩叫贾母和王夫人晚走一会儿，到后殿里陪着贾瑶待着。贾母和王夫人原本也惦记着贾瑶，陪着自己家的姑娘歇了好一会儿，看着贾瑶还算有精神，才略放下心。
毫不夸张的说，贾瑶肚子里这个现在可是老太后的眼珠子，若不是实在不合规矩，她真就想叫贾瑶今儿不必来了。今儿一天贾瑶略动一动她都跟着心肝颤一颤，就怕自己的曾皇孙子有个什么好歹。她是知道皇帝心里那些想头的，她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只盼贾瑶生个大胖小子，一朝墨澜凊也晋了太子。自己最得意的孙儿将来继承了那个位置，她到下头见了继皇后也有交代的。
贾瑶有身子期间，一直也没给墨澜凊抬个侧室偏房，让一向还喜欢老太后也对贾瑶有了些看法，她虽然不是贾瑶上头的婆婆，非得把手插到孙子后院里的，只是到底不愿意孙子院里头只有贾瑶一个。她已瞧好了乌拉家刚刚长成的那位嫡小姐，自己娘家的姑娘，容貌性格儿都是好的，是个稳当性子，想来进了孙子后院也不能生事的。不过这些天里贾瑶怀着身孕，她不想给她添堵，就按捺着没提起。只等这孩子满了周岁的吧！老太后心里打量的好好的。由此也可知贾瑶日日的压力绝对不小。她有时候甚至半开玩笑的想着，这一世，黛玉得以幸福美满，自己却真实风霜刀剑严相逼了。外头人只看着墨澜凊只有她一个心里艳羡着，却不知她这样任性而为，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贾瑶其实从午后开始就隐隐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只是老太后已经够照顾她的了，荣妃和大皇子妃看着老太后对她的格外优待心里本来就不舒服，她也不想再生事端，叫人觉得她骄矜。刚开始只是下腹隐隐有下坠感，贾瑶凝神感受了一下，这感觉又消失了。她努力打消心里几分不安感，自我催眠今天到现在都好好的，晚上也一定不会有事。下午好容易清静了一会儿，老太后打发她在偏殿的软榻上歇一会儿，又过问了一番她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贾瑶只说感觉累了，其他的还好。老太后听见如此说松了口气。
到了晚宴时分，老太后领着大皇子妃和贾瑶到了女眷的座位那里，有帘子把她们跟别的朝臣隔起来。贾瑶一点胃口都没有，坐在那里，只是闷闷的一点点夹着肉馅儿小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一时觉得口干，便喝下上边特意观照过的替代她手里酒水的清茶。岂料那茶水刚下肚，贾瑶就感觉下腹传来了一阵强烈的痛楚。那疼痛让她再也不能假装今日没有反应，也不能保持若无其事。猛地抓住身边得到太后特批代替宫女来伺候自己的桃溪的手，“你……你去！去找太后！就说……本宫，本宫肚子痛，怕是要生了！”
桃溪哪见过这个，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见桃溪一下子愣愣的，贾瑶又怕又疼又急，狠狠地推了桃溪一把，“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看着桃溪一下子反应过来，穿过人群朝着老太后的方向跑过去，贾瑶松了一大口气，不过心马上又被更加剧烈频繁的痛楚揪紧，“额……”她尽量低低的呻吟出声，埋怨又满含疼爱的轻抚着好似痉挛的下腹，这小东西，什么时候出来不好，偏偏这会儿要凑这个热闹。在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里，贾瑶眼前有些发黑，她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在这时候给皇家丢了脸面，手里紧紧篡着那杯被特意更换过的清茶瓷盅，脑海里却全是墨澜凊的脸。
冥冥中她觉得墨澜凊的眼睛正满含心疼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感到委屈，眼泪就顺着疼的扭曲的侧脸流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生产（二）
第六十四章生产（二）
疼……贾瑶又有意识后,这是她感觉到的第一件事,她觉得自己再醒来那一瞬间一定叫的撕心裂肺,然而事实上,她也只是呢喃出声了而已。要不是身边的产婆丫鬟时时密切的关注着她,都不会有人发觉她剧痛之下微小的动静。
身边的杏枝原本正听着稳婆吩咐,准备强行给贾瑶灌下去参汤,好补些力气。注意到自家主子的动静,忙扑过来,一把抓住贾瑶满是冷汗的手。“主子，主子。你醒了！咱们这是在坤德宫呢！您就要生了,太后娘娘吩咐咱们先安顿在这！主子请放心,稳婆什么的俱都到了,太后娘娘离了席，也过来了，这会儿正在外头主事呢！”
贾瑶一句都听不进他说的是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无边的撕裂般的痛楚。眼泪和冷汗簌簌留下，“我要墨澜凊！墨澜凊呢？我快死了！我要墨澜凊！你去找他！”她的声音短而急促，带着歇斯里地的意味，“我要见见他！我想见见他，行么？你去把他找来！！”从没有遭过得罪让她根本找不回神智，忌讳忘了，理性忘了，孩子也忘了。她想看看他。她想看看他！
杏枝慌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呸！呸！快呸掉！主子说的是什么！快莫说话了，这是疼的糊涂了。秦王已经知道这事了，只是一时离不得席，主子安心生产吧。小皇孙就要出生了！主子和秦王先前何等盼着呢！”
贾瑶先听得墨澜凊来不了，眼神便一寸寸暗下去。她好像有些明白过来，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也想起了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了。又听得杏枝说“小皇孙”，她一瞬间全都想起。
是孩子……她把手放在肚子上，孩子……，他要出来了。妈妈的宝贝，你让妈妈好疼，真是个小坏蛋……她嘴角轻轻牵了牵，那笑意温暖又心酸，因为疼痛，脸色煞白，两边的鬓角被冷汗和泪水打得透湿。这会子她这样轻轻一笑，绝美的脸脱离了少女艳美的模样，带上几分母性的光芒，看的经验丰富的产婆都眼眶发酸。
那产妇是老太后手里的人，自然知道老太后向着墨澜凊和贾瑶两个。这会儿见贾瑶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知道她年纪轻没经验，这会子又疼，心里又怕，恐怕今儿一日还折腾着，这会儿早没了力气了。遂语气恭恭敬敬的道，“秦王妃这会儿想必没什么力气了。王妃的产道还没开，这阵痛还要好几波儿才过去呢。如今醒了，甭管有没有胃口，好歹用些东西？”
贾瑶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听不懂她说的产道阵痛什么意思，不过她这会儿头脑明白了些，想起头前儿听杏枝说的老太后在外面镇着，想来这产婆必然是不会害她的。半分力气也没有的点点头，贾瑶靠在杏枝的怀里，凭着老太后指派来的大丫鬟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了几口参粥。想着肚子里的小家伙，便是没有胃口，也强迫自己食不知味的喝下递过来的参粥。这会儿疼痛好像轻了些，她有几分力气了，咽下口中的食物也不像之前那样费劲。
产婆瞧在眼里，知道她这一拨儿疼劲儿已经过去了。趁这会儿疼的好些，为了贾瑶待会儿生产顺利，产婆有几分犹豫的开口，“王妃这会儿可是疼的轻点了？奴婢斗胆说一句，若是还有力气，不妨下来走上几步。待会子产道开的也能快点。”
贾瑶现在全身都是软的，哪里愿意动弹。只是为了肚子里头这个……她咬咬牙，把手递给伺候她的大丫鬟，“扶我起来。”
杏枝和那个大丫鬟扶她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贾瑶两腿根本就是软的，整个人都被两个丫鬟架着，才没有倒下去。杏枝在一边都要哭了，她家小姐打从娘胎出来，何曾招过这份罪？
极慢的挪动了几步，贾瑶又突然叫了起来。她整个人都往下倒，那气力之大连身边的两人都架不住，产婆知道她疼得厉害了，忙过来帮忙，三人合力把贾瑶重新又扶到床上。“王妃这会儿疼得越发频繁了，像是快生了！”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喜意，贾瑶虽然自己觉得恨不得就死了。不过事实上，头胎像她这样的，到目前为止还真算顺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