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安医术卓绝,不会在这种小问题上出现太大纰漏。而且,究竟是不是双胎,只等荣太后生产,自然会见分晓。但陈淮安在此处特意标明,也就是说他是知道结果的。荣太后果然诞下双胎,只是显露在众人眼前的,只有皇长子一个。
陈淮安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对,才带着家眷远离京城。而双胎中另一个,又是谁呢。
“傅先生,对此你怎么看?”
“陆四爷,有劳你去查荣太后的事儿,从她未入宫之前,事无巨细,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尤其是,她都接触过什么人。”
陆召道:“你想找到皇长子的生父?”
“单凭这手册,是无法撼动荣家根基的。打蛇打七寸,这个人才是关键。”
“那我呢?我要何时表露身份?”萧元瑛道。
“等见过敏国公之后再行商议。京城局势复杂,不可冒失,你需要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
“少爷!”砚舟急匆匆从门外进来,见到傅辞完好,当即松了口气。
“你们都没事儿吧?”
砚舟摇头:“有两个同伴受了伤,不过眼下已无大碍。那些人没有找到世子,并未与我们过多纠缠就离开了。所以我们自江州出发,一路上倒还算安稳。”
“对了少爷,敏国公府送了口信,邀少爷上门一叙。”
傅辞挑了挑眉:“我才刚到京城,敏国公府的眼线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他转头看了眼萧元瑛:“事不宜迟,想是敏国公有要紧事,世子随我走一趟吧。”
敏国公育有三子一女,长子和次子均在朝中任职,荣夫人排行第三,她下面还有一个幼弟赵通。赵通不喜文墨武功,偏爱医学,幼时便拜了隐居清隐山的神医孙鹤为师。当年傅辞在清隐山治病,便是赵通一直照顾他。
林家事发后,傅辞离京,在接手父亲的暗人组织之后,他才知道敏国公也是组织的成员之一。
是以这么多年来,傅辞一直与敏国公有着密切联系。但因傅辞年少时体弱多病,又一直随傅则辗转各地为官,回京之后又不喜交际,少有人知。加之傅则与敏国公虽同为暗人成员,但二者表面上并无任何牵连,除了同朝为官,也不曾有过私交。
也可以说,尽管与敏国公神交许久,二人真正见面,这还是第一次。
与他所想的差不多,敏国公神采奕奕,一身泰然。
敏国公同样也在打量着眼前的两位青年。左边那青年一身素白衣衫,雅致非常。眉宇间看似温和婉转,却暗藏刀锋。气质如兰,叫人赏心悦目,又透着几分坚不可摧的力量感。柔和似水,却也坚硬如水。
敏国公暗暗点头,后生可畏啊。这位忘年小友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右边这位则正与他相反,此人剑眉星目,相貌堂堂,正气凛然,虽刻意收敛,但依旧能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喷薄而来。
“老臣赵世宏见过世子殿下。”
萧元瑛虚扶一把:“国公爷快快免礼。”
傅辞道:“国公爷消息灵通,在下与世子才刚入京城,便收到国公爷传的信。”
敏国公笑呵呵道:“非也,是有人告诉老夫,睿王世子约莫是进京了,老夫不过派人出去打探一番,想不到你们真的到了。万幸万幸,想来一路上危机重重,吃了不少苦头。”
“倒也还好,想做大事,岂能惧怕危险。”
“年轻人,有魄力是好事儿啊。两位快请,老夫才叫人换了新茶。”
三人落座,傅辞道:“想必适才拜访国公爷的人,是荣家大少爷吧。”
“不错,老夫找二位来此,也正是想与二位说一说荣景辰的打算……”
傅辞来时,已近未时,这一番商谈下来,天已黑透了。在敏国公府用了晚饭,二人方才回到陆召安排的小院。
今年自入夏以来,雨水偏多,傍晚时分,天气便有几分阴沉压抑。沉闷燥热的空气让人觉得异常烦闷。
至夜,狂风暴雨终于席卷而来,酣畅淋漓。
傅辞将窗子打开,任由雨滴随风猛烈的灌进屋里,打湿了衣襟。发丝上,脸庞上,溅上雨珠,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散着光辉,将他的面容趁的有几分虚无。
“荣景辰,果真令人敬佩。”
第61章
六月初六,荣景辰篡夺南楚江山,登基称帝。依旧延续南楚国号,改年号为承德。
登基第一件事,封于弘文为京畿大将军,镇守京师。
此事一出,天下哗然。
文人墨客纷纷怒骂荣景辰乱臣贼子,谋国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怒骂于弘文有辱将门之风,沦为荣家走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配为将!
萧元理更是不知摔坏了多少茶碗。
“荣景辰!荣景辰!”
成鹤跪在一旁,不敢作声。
“就只差一步,只差那么一步,本王就能坐上那位子,凭什么是荣景辰,凭什么!”
本就没什么装饰的花厅,叫他一砸,更显破败。半响过后,许是累了,萧元理斜靠在榻上大口喘着粗气,直到他心绪平复下来,成鹤才膝行上前。
“王爷,此事对咱们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他见萧元理默不作声,继续说道:“荣景辰篡权登基,已犯众怒。王爷乃萧氏正统,此时应该站出来讨伐逆贼才是。好叫天下人看看,萧氏皇族还有王爷在。”
“讨伐逆贼……”
“正是,这样一来,天下人必定会站在王爷这一边,得民心,方能得天下。”
萧元理坐直了身子,长长的舒了口气,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成鹤,你说的不错。不过荣家势大,我们在京城虽有势力,但眼下还不能完全暴露,别忘了西北还有睿王。论声威民望,睿王比我们更强。”
“还有林家那个小子,我敢肯定他一定是九皇子。林玉致占灵州一线,势头正盛。我们必须保存实力,因为真正的敌手,不是荣景辰。”
“可是王爷,睿王远在西北,他的声望也在西北。而京城是凭手腕的地方,只一个睿王世子进京,难成大事。还有那九皇子,一个早已被逐出皇族的皇子,对王爷更是构不成威胁。王爷若是再犹豫,只怕会错失这次机会。”
萧元理摆摆手:“不,本王走到今日,谨小慎微,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敢犯。我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冒险,一旦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可凡事哪有万无一失的呀,我们若一味小心谨慎,只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好了成鹤,此事不必多说,本王自有主张。对了,给萧元瑛送拜帖,就说本王有事相商。”
“是,王爷。”
成鹤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劝了。
消息传回西北,已是六月中旬。
西北的夏天比别处更加狂放燥热。太阳直射,刺的皮肤生疼。
林玉瑾赤膊在院子里练武,原本白皙的皮肤此时已晒成麦色,汗水顺着额头滑下,落在已渐渐显露肌理的手臂上。
“瞧你练的这叫什么,软绵绵的,像个大姑娘似的。用力,再用力!”
萧羽坐在凉亭的石桌上吃着冰镇的甜瓜,越看林玉瑾越是不满。
说起来,崔严教的功夫重在练气,而萧羽虽也是内家功夫的高手,但他更注重力量,注重身体自身的强悍。
天气本就炎热,林玉瑾口干舌燥,偏萧羽还在一旁吃瓜说风凉话。林玉瑾朝天直翻白眼儿,心道你给小爷等着,等你老到走不动了,牙齿掉光了。小爷天天在你跟前儿吃甜瓜,还要揍你!
“嘿,你小子还敢瞪本王,不服是不是!不服也得忍着,谁叫你们武功低微,连那刺客都打不过。”
林玉瑾撇了撇嘴,背过身去,对着木桩子练功夫,不睬他。
跟着一道前来的李怀宣和冯安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冯安还好,他拜了崔严为师,有武功底子。李怀宣可就惨了,他老师是程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老师说他是做学问的,是文人雅士,哪曾遭过这么大罪。
“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说你光会读书有个屁用,敌人大刀都搭在你脖子上了,你给他念段四书五经,你看他能放了你?还当自己是得道高僧,能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成!”
李怀宣颤颤巍巍的晃悠着自己那细胳膊细腿,简直生无可恋。
“呲呲,我说小安,王爷是不是,是不是脑子不好啊。”
冯安一脸菜色,你问我我问谁啊。从他们第一天到睿王府,就开始了无穷无尽的折磨。
“王爷,天气实在太热了,他们还小,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才是。”
崔严深知自己的功夫比起睿王来,还差一截。也知道睿王这样训练,是为了孩子们好。但毕竟这几个孩子是他亲手带出来的,感情自是深厚。瞧他们在炎炎烈日下挥汗如雨,真是说不出的心疼。
萧羽瞪了他一眼:“你心疼他们,可敌人不会心疼他们。上了战场,刀枪剑戟不会心疼他们。登基称帝,入朝为官。阴谋诡计,明枪暗箭也不会心疼他们。”
崔严有些讪讪:“是是,王爷说的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