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越来越强烈,整片夜空都蒙上了一层金色,营外乱步声浑厚,呼救声此起彼伏。焦味顺着大风漾进十六营,百尺间唯余热浪。
顾行知一怔,猝不及防地从温柔乡中抽出身来,他随目一瞥,发现自己正身处熊熊火海之中!
滔天火光伴随着滚滚黑烟将他们包裹得密不透风,火舌咆哮,两人都无路可退。
再看那戚如珪,一脸势在必得,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你疯了?!”
顾行知“噌”一声拔出快雪时晴,望着不断靠近的火舌,满眼惶恐。
“是你欠我的!”戚如珪站起身,慢慢拉起衣裳,笑靥如花。
“你玩我?!”顾行知拧起她脖子,咆哮道:“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是我的第一次?!”
“重要吗?”戚如珪扭头看向周身大火,咬牙切齿道:“你们都得给我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看!
☆、犬袭
顾行知正欲再说什么,却听见不远处发出一阵实木坍塌声。他放眼一看,见孙黎被压在一根横断的木头下,满脸都是血。
“救……救救我……”孙黎伸出只手,叫得卑微。
顾行知挥起快雪时晴,往火中穿去,不料火舌荡着大风,张牙又舞爪,硬生生将他逼了回来。
戚如珪在这时吹起了口哨,一曲接着一曲,像是某种召唤。
清婉的哨声传遍军营,一对对幽绿色眼瞳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昏乱夜色里,无数翠芒杀机盎然。
顾行知看着这些突然聚拢的巡营犬,心头猛然一沉。
戚家犬……
戚家犬……
戚如珪这是在召集自家的军犬!她在召集自家的军犬,为她破解这边沙十六营的绝境!
顾行知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
且见戚如珪浅笑翩然,口哨声犹如天籁。巡犬们听到召唤,好似打开了肆意杀伐的阀门机关。
一时间,疯狗乱行,将本就慌乱的兵役们咬得鲜血飞流,空气中满是血肉烧焦的气息。
犬吠声、呼救声、痛吟声交织勾兑,活脱脱一首繁弦急曲。戚如珪就像是引领全局的乐师,默默指挥着这场滔天杀戮!
“贱人!”
顾行知转手一记耳光,将戚如珪打翻在地。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顾行知掐上她的脖颈,手上青筋突暴。
戚如珪,好你个戚如珪,好你个绝地翻盘的戚如珪,原来,一切的温柔魅惑、蜜语甜言,都不过是在逢场作戏!
你怎么不去死?!
顾行知恨意汹涌,迎头又是两记耳光。戚如珪抹了抹唇间血,邪笑道:“有力气打我,还是想想怎么走出去吧!疯狗!”
顾行知旋而一松,扭头看向孙黎。戚家犬正围在他身旁,各个龇牙咧嘴,一口接一口咬在他身上。
“痛吗?”戚如珪冷笑着,撩起碎发,微笑着看着顾行知。
她就是要顾行知心痛,要顾行知难堪,要顾行知满地找牙,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没有白白受了那一刀!
春水江畔,快雪时晴,既然那一刀没能杀死自己,那么,就让这场撕咬来得再猛烈一些吧!
戚如珪使出全力狂笑着,口哨吹得更加响亮。戚家犬听到哨声,杀意愈浓。顾行知眼睁睁看着孙黎被咬得筋肉外翻,近乎半条腿都成了肉泥。
“是你欠我的!顾行知!是你欠我的!”
戚如珪双手撑地,笑容逐渐扭曲。她捕捉到了顾行知脸上迅速晕开的惊恐,对,是惊恐,一种美丽又让人心碎的惊恐。
你也有今天。
寒风凛凛咆叫,火光不输于邺城那场大火。戚如珪半瘫在地上,望着那漫天火光,脸上徐徐浮出一丝欣慰。数十只戚家犬发了狂般撕扯,断肢残骸堆叠在废墟锋镝上,腥气熏天。
顾行知奋不顾身地钻进火穴里,一具一具解救着被困的散兵。他不仅要面对这漫漫大火,还得与那些疯犬缠斗。
甲胄被狗爪挠出血痕一片,半边披风也被烧得失了形。顾行知咬紧后槽牙,死命忍住这穿心蚀骨般的痛。
待他历尽艰辛将那孙黎从疯狗堆里拖出来时,戚如珪早已不知所踪。
她就这样逃了,留给自己一地狼藉。
十六营外哀鸿遍野,惨叫声连天。
顾行知倚在一棵枯树下暂避,争取到片刻的喘息时机。
不知为何,他莫名想到许多年之前,他与戚如珪去太后宫里玩耍。因为一只秋千,他和戚如珪争执起来。
这桩童年轶事最后以戚如珪抡起石头砸向自己为止,顾行知记得,那时候的戚如珪和如今一样心狠。她眯着她那对狐狸眼,拾起石头,掷向了自己的眼睛。
幸而顾行知闪避及时,石头没能砸中,只划破了右眼角下一小块皮。
树影婆娑摇曳,沙沙声入耳,她只身杵在那泠泠狂风里,用狩猎般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那年戚如珪八岁,如今她十八岁。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贱人果真一点儿也没变。
一点也没变。
……………………
戚如珪拖着残破身躯,一步步踩在雪里。风刀霜刃削在身上,将淌在外头的污血冻得坚硬。
边沙十六营大乱,顾行知自顾不暇,这正是她逃跑的大好时机。
她没功夫想太多,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外头正下着大雪,她必得先找个地方细细调养。
戚如珪爬上田埂,看见不远处矮峰上有座荒庙。她抚了抚腹部的刀伤,许是痛劲已过,她反而觉得没有那样痛了。
她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囤够了气力,一鼓作气走向荒庙。
这是一座荒废许久的山神小庙,光是看它那梁顶将倾的模样,就知是年久失修留下的祸根。庙门口青石阶上还留着没来得及清扫的枯叶,戚如珪推门而入,迎面便是一股朽木的味道。
她关上门,长长松了口气。
到这里,戚如珪才真有了一丝逃出生天的快、感。
顾行知现在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愚蠢的男人,竟也不敌寻常男人的耐力。
在此之前,戚如珪一直以为这顾行知有多厉害,原来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会做普通男人都会做的事。
戚如珪细细想着他那张白净却不斯文的脸,那眼睛,那眉毛,那嘴唇,和那醒目的伤疤。他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毛孩子,容易轻信女人,容易醉倒在蝴蝶丛里,和她所认识的其他男人一样——
无可救药。
戚如珪习惯性摸向胸口的残玉,却发现暗兜里空空如也。她猛地一惊,慌忙向四处探寻。
是不是逃跑时太过匆忙,遗失在了路上?
戚如珪不甘心,在庙外小道上卖力翻找着。因还带着伤的缘故,她只得半跪在地上,雪花一片片落在她的肩头,将她衬托得更加清冷无尘。
“在找这个?”
一位白头老翁从庙里走了出来,手里正好拿着那块残玉。戚如珪看他虽衣着清简,眉目中却满是文官士气,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寻常山野村夫。
“是……是……正是这个!”
戚如珪喜极而泣,抬手凑了上去。
却没想到那老翁横手一撇,说:“要拿回它可以,但是得先回答老夫几个问题。”
“你和这玉,是什么关系?”老翁走进庙去,戚如珪也跟了上去。
“这玉上的戚字,你可知是何含义?”
“是我父亲的姓,是我戚家儿女的姓。”戚如珪跪下身,摇尾乞怜:“求求您行行好,将这玉交还给我,我现在什么也没了,就剩下这唯一的念想……”
“你说你是戚家人?”老翁面露疑色,“你是戚泓的女儿,戚如珪?”
“正是在下……”戚如珪抬起双手,恳切道:“求求您,将它还给我吧。”
“好,给你就给你。”老翁将玉放回到戚如珪手中,盘腿坐下。
“那你可知我是谁?”老翁拂了拂须,一脸神秘。
戚如珪小心翼翼地收好那玉,看了老翁一眼,正色道:“曾听爹爹提过,前朝有位史太公曾因得罪先皇而被流放燕北。我虽从未见过那位史太公,可也知道,堪当一国太公者,一定器宇不凡。没猜错的话,前辈,应该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史太公吧。”
“晚辈戚如珪,参见太公!”
戚如珪俯身行了行礼,一心恭顺。
“你就这么确定老夫是史太公,不怕认错人吗?这礼,是不是行得太早了些?”
老翁摊平衣下摆,目光落到戚如珪腹部的伤口上。
“晚辈确信自己不会认错人。”戚如珪抬眸看着那老翁,从容不迫道:“适才您问在下是不是戚泓的女儿,说明您认识在下的父亲,起码知道他的名号。在下父亲常年行军,人称一声戚老将,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大名。”
“知道我父亲的大名,又如此关心那玉上的戚字,说明知道戚家有些分量。而在乎戚家是不是有些分量的,就只能是朝廷中人。”
“晚辈自小生养在燕北,与我阿爹相识的朝廷人,在下都基本认识。思来想去,唯有史太公一人,才配有如此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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