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小郎也知道我家夫君?”听他说得笃定,无忧不由失笑问道,“你又怎知他不会输?”
见无忧向自己望来,王浩挪了挪小小的身体,再向她那边凑近一点点,“我听阿父说,桓将军有勇多谋...连北方的羯人都怕他呢!那蜀国形势衰微,将军出其不意,此番必能克之!”
说罢,他再瞧了陶亿一眼,道,“我和我阿母,也是这般想得。”
“所以...嗯,夫人勿要忧心,静待好消息即可!”
明明是不大的孩子,可他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却仿佛能望进她心里,他的话...似乎也能说进她心坎里去。
无忧努力地向上翘了翘自己的唇角,她忽而一把将那小郎搂进怀里,抑制了半晌的眼泪跟着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桓夫人生得极美,可她的眉头似乎凝结了无尽的哀愁。王浩天性早熟,落进这又香又软的怀中那刻,他的小脸“唰”得一下就红透了。
他不止脸红,连那稚嫩的声音都跟着结巴起来,“夫...夫人...”
然后,他感到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扑面而来,“谢谢你...”
“要是他能像你一样,该有多好...”
他?
...是说那赫赫有名的桓将军吗?!
难道阿父口中那勇猛无敌的桓将军,在桓夫人心中还比不上他一个无功无名的小郎君吗?
王浩正不知其解,却听那边传来了一阵骚动,却听阿母道,“陛下来了!”
... ...
先进来的是司马衍,跟随在后的便是杜陵阳了。
帝、后,以及后宫众人都来了,嘈杂的殿内自然便安静了下来。
元会起初,还是司马衍发表致辞。无忧稍听了一会儿,只觉得这套路一般的文辞索然无味。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俄而,又有些恶趣味地想,幸好桓崇不在,若是他在,恐怕今晚的元会又会被他给搅个乱七八糟了。
...到时候,怕司马衍就没有这般的好兴致了。
元会氛围宽松,等司马衍致辞结束,个人便可自由行动了。恰好王恬回到陶亿身边,无忧便也辞别,回去临海公主那里了。
皇帝致辞完毕,再来便是宫宴。
建康已经有十余年没有打过仗了,没有战事,生活水平自然高出武昌一截。连宫廷内提供的菜肴水准也是越来越高,类似鲈鱼羹这样的佳肴也是人均供应,不过,每个人只限一份。
无忧无甚胃口,遂浅尝辄止,早早就搁置了筷著调羹。
临海公主一直在留意女儿的状况,见无忧已经推开食案了,她忙问道,“囡囡吃好了吗?可要再用些?”
无忧摇了摇头,道,“阿母,我在家吃得饱,此时并不饿。你先用,我想出去走走。”
临海公主蹙了蹙眉,但见女儿略有些发白的脸,又担心她厌恶气味,会头晕欲呕。
她稍稍迟疑了下,道,“那好吧...晚间外面冷,走走就回来。喊上云娘,让她陪你。”
“放心吧阿母,宫里我熟识。只是出去透透气,不会走远,我一会儿就回来。”无忧微微笑着,敛起衣袍,慢慢迈出了宫殿。
... ...
她要去的地方是不远...
她只是忽然想去看看那太子西塘里的黄梅了。
花谢花又开。太子西塘里的花圃是有专人打理的,定然开得极繁盛了。
只可惜,人不在...
无忧叹出口气,不想,刚绕到殿后的小径,就险些撞上了一个意外之人。
“桓夫人,还真是凑巧呢!”对面的女郎画了一双吊梢眉,正衬和了她那双向上飞扬的眼角。
这人,不是庾家的那条“柳枝”,还能是谁?!
无忧暗自思索,听说入宫之后,她和王蔓然便分别受封为“九嫔”中的“淑仪”和“修华”。
现在看来,庾亮虽已不在,但庾家这个靠山还没倒,难怪她连妆容都还是画得这般妖娆了...
无忧不欲同她纠缠,遂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庾淑仪。”
庾柳知笑着打量了她一圈,待视线落在她肚子上的时候,那笑容短暂地停了一瞬。可她再掀开眼帘时,又漾出了笑来,“夜晚散心,自是别有情趣,但桓夫人怀有身孕,这黑黢黢的晚间...还是小心些为好!”
无忧微微蹙了蹙眉,“你怎知晓?”
“自桓夫人那日来宫中,我们便都知晓了。这种事情,在宫中又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说着,她最后似笑非笑道,“我还要回宴上,夫人自便吧。”在同无忧擦肩而过,她微侧过头,再低声笑道,“,夫人,别忘了再替我给‘玉郎’问好!”
... ...
...莫名其妙!
无忧瞪着她离去的背影,连散步的欲望都没有了。
她正在路口发呆,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待瞧清楚那缓缓而来的女郎,她惊喜道,“杜姊姊?你怎么也出来了?”
“宫中有些憋闷,我便出来散散心。你呢?”
“我也是。殿内的味道有些重,便想到太子西塘走走。”无忧笑道,“要么...杜姊姊,我们一起?”
“太子西塘啊...”杜陵阳盯着无忧,眼睛闪了闪,声音却是温温地带着笑意,“听说陛下小得时候,总是喜欢在那里玩呢...”
“杜姊姊,你竟然不喜欢西塘吗?这里的花朵四季接续,常开不败,四时都有好景色呢!”
“那刚好无忧带我看嘛!”杜陵阳掩唇笑道。
... ...
姊妹两人一面闲谈,一面沿着廊下缓缓前行。可杜陵阳的月份大了,才行了一半不到,她便托着肚子,香汗淋漓。
刚好无忧想起长廊偏角有一座偏阁,几人便向着那处进发。
眼见着马上便能走得那里,却见前面不远守了一个侍婢。
那侍婢穿得不大厚实,这处又偏僻少人,许是在冷风中站得久了,她已开始不住跺起脚。
然而,她再见了过来的杜陵阳一行,一张脸色似乎更加青白了,“杜、杜皇后...”
杜陵阳一怔,“我...记得你是王修华的侍婢。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怎不去暖和的地方坐坐?”
宫中谁不知杜皇后好性,那侍婢咬咬唇,一时也不住要回什么好,“我...”
“我明白了,你被她罚了,是么?”杜陵阳温柔笑笑,道,“这样吧...前面有处暖阁,不如你便随我们一并去坐坐。等身子暖和了,我再派侍婢送你去寻王修华,如何?”
那侍婢的眼中瞬间涌上了泪水,可见杜陵阳还要向那偏阁行去,她不禁“噗通”一下跪地,露出恳求之色,“娘娘,不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鼻炎犯了,请假一天,抱歉。
另外,因为我打字的速度一向很慢,为了提速,我这两天就琢磨着从“全拼输入”改换成“双拼输入”...结果,因为键位还不熟,今天这章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想着字符按出来的...
忽然就有了一种小学生重修abc的感觉...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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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
骤然间, 杜陵阳的面容便转肃了。
她绕过那侍婢, 带领众人径直过了去。临到近前, 只见那偏阁竟是亮着灯的,从她们这暗处瞧去, 那一格格镂空的帘幕就仿佛汉宫中的灯影戏一般,清晰地映出了一男一女的两道影子。
那女子身形削瘦,确有几分从前王蔓然的影子,而立在那一旁的男子,也隐约地让无忧生出些熟识之感。
此刻那男子悉悉索索地,不知在整理些什么。而后,只听他不满道,“...怎么就这么点儿?!”
听他开口, 杜陵阳忙制止了身旁那欲上前去叫门的侍婢。
“表兄,我也实在拿不出什么银钱了...”王蔓然那一向高傲的语气里,竟罕见地带了求恳的低三下四。
...表兄?...银钱?
无忧心中一动。
若她没记错, 王蔓然和王恬一般, 都是出自王导那被戏称为“雷尚书”的雷姓妾室。那么, 王蔓然的表兄, 十有□□...便会是她上次在元会偶遇的那个醉鬼雷稷了?!
“我...当年阿父给我作嫁妆之用的黄金,这些回已经陆续全都交予你了...”王蔓然顿了顿,声音里无限委屈, “...这是我仅存的一些不常戴的首饰了!”
“呿!”雷稷啐了一口,道,“我不是告诉你要自己想办法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说着, 雷稷绕过到王蔓然身旁,轻佻地撩起她那条飘落至地的衣带,道,“你和我又不一样。你是地道的王家人,继承了姑母的美貌,还是陛下亲封的‘修华’...你随便向陛下撒个娇,要什么不就有都了?!”
“你...你明知我并不受宠...我如何能...”王蔓然停了一停,扭过身去,将衣带顺便给抽了回来。
再开口,她的语气也强硬了起来,“表兄,你赌资亏空的数目这么大,我给你填补了这么些回的窟窿,也算是做到仁至义尽了。请你回去吧,我没什么好再给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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