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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不器 (青疾)


  少年不怒,面上连半分愠色都未有:“冉如此热情,竟是省了共枕直接同做梦了吗?”
  卫冉愣了愣,竟是突然变得一脸严肃:“冤家。真是幸得我与你敌对。”
  元子烈疑惑,什么意思?不过脸上倒是半分未曾动摇。
  卫冉突然向着他高喊:"姜别,咱们来比骑射,你若赢了我将这颗人头予你,可好?"
  元子烈的骑射,是出了名的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卫冉是在自寻死路吗?
  “你想要什么?”
  卫冉弯起眉眼,并不再言语。将身子回缩回房间中。看着窗边无人影,元子烈大氅卷起雪沫子迈步进入酒肆。
  酒肆中无人,卫冉等在帘角处。
  “进吧。”
  元子烈随着卫冉进去,就看到有一道外门。
  卫冉推开,进入内院。
  院中萧条并无什么美景,只是幽幽萦在鼻息间的檀香似有似无。
  “你瞧瞧,你该是喜欢的吧。听说你修道问佛多年,我特意给你备的。”
  “那倒是多谢了。”元子烈的神色开始变得冷淡,他的一身戾气又是怎么来的?修道问佛算得上是他的屈辱。
  卫冉装作没感觉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花;"姜别,有时候我非常想问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少年的目光带着嫌弃,想活着有错吗?什么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你活的多没意思。又不是你的国家,又不是你想成为君主,而且无边无际的厮杀除了死亡还是死亡。我若是你,就不会活下去。”
  “那你就不要活着,”元子烈嗓音寡淡。
  卫冉摇了摇头:“我倒真的觉得活够了,只是姜别我与你不同。我在保家卫国。”
  说着蹲下身子,拾起一块石子向着某处一扔,一声闷响,显然有人在。
  他们谁也没动。
  "姜别,你猜会是谁的人?你的还是我的"
  见卫冉神色,元子烈自然知道该是跟着自己的。他摇头:“不知。”
  “连这句真话都不肯说。”
  陈怀近来慌得很,元子烈出兵几月,连连大捷。可燕汝安那里始终没有动作。
  他开始忆起当年从闻人澹口中得知的挖坟去骨之事,静水流深。越是安静。越是憋着什么坏。
  加之陈城与陈王接连病重,他不知还有什么。
  他本就没有在这浪涛中掌舵的能力,苟全其中是为了容迟。
  可是之后呢?他们能守住什么?
  “萧清染,有件事。经年久,谁也未曾提起,可如今我想问问你。”
  萧清染看着陈怀的表情,似乎也猜测到什么,所以他颔首:"你说吧。"
  听到此话,陈怀长叹一口气:“你为什么从不肯辅容迟我不信加一起两世的你不知道容迟对你的恩情。那原因呢?你装作一无所知的原因呢?”
  无论是萧清染,元离,闻人澹都是活了一世的人。其中缘由他们是在清楚不过的,可他们的选择根本就没有因为重生而改变,反倒变得更加朦胧。
  萧清染果真露出历经岁月的沉稳与算计:"我们都在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无论是谁,根本就没想过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截止周五预收做多为下一本,此文将要完结。


第52章 卿卿
  萧清染的表情依旧是这个年纪的陈怀无法理解的。
  萧清染手指指腹在茶杯边缘处打着转:"姜别是信仰, 可信仰要求是完美,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不想把所有筹码放在无法把握的人身上。"
  “你也认为我是他的污点吗?”
  “自然,试问天下谁不是呢?”他的笑意别有深意, 陈怀垂首。
  风雪渐起势大,卫冉指了指元子烈又指了指自己:“没什么兴趣再继续下去了。姜别, 你取了我这颗人头吧。"
  元子烈神色震惊:"你知自己在说什么吗?"
  “自然。”卫冉依旧表现得漫不经心“两国交战苦得是百姓,我不忍见黎民受苦。但作为公子也不能接受自己弃城缴械。唯有项上人头, 可成全我这一腔忠义。”
  元子烈沉默, 再眼前的簌簌风雪似乎是将自己与卫冉隔开。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天下总归这么个轮回。只是, 每一次更替都是无尽的黍离之悲。
  姜暖守在帐外,见兄长归来时,一身灰白大氅在风雪中无尽苍凉。
  他手中托抱着一个木匣子,颜色沉红。
  见到自己却是半句话不提,只是自顾自进入营帐。
  “哥。”
  那人不答。
  姜暖也不缠着, 冰凉的雪花飘落在脸颊。
  许多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兄长筹谋多年, 可真正得胜之时或许远远用不上以往的那些手段。
  就像是这世上, 总归是单纯的怕遇到城府深的。百般算计的,逃不过烂漫纯真的。
  姜暖将目光投向这无尽的风雪中, 一片一片的雪花,一颗一颗击落胸腔中的叫嚣。
  似是有所感,又似想到多年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由得合着调子, 在营帐外轻声哼起。
  讲不清是吟游诗人的悲悯,还是屠龙勇士的赞歌。
  一月中,公子烈得卫公子冉首级,携首级城门大开,顺通无阻至卫宫。
  袭宫当日,朝臣反水,卫王室气数尽。
  百姓朝臣皆伏地称臣,奉公子烈为王。
  卫女李源惜手刃卫王,亲手奉上虎符。当夜,自刎随卫王去。
  后据祖帝本纪记载,祖帝子烈归王京之日,陈太子陈城不堪病重,薨。
  这些年,陈国公子内斗厉害所剩不过太子城与公子怀二人而已。
  陈城资质平庸,陈怀贪于享乐。
  陈王弥留之时,竟禅位公子烈。
  仔细算来,公子烈人生至此,历经年少为质,孤灵抗燕州。而后殿前朝辩,吞卫。不可谓不波折。
  加冕服那日,天光方好。
  重重楼宇,将那人身上的绣金龙纹衬得更为华贵。
  陈怀亦在感叹,感叹这岁月匆匆,从初见他是那样的暴戾已十几载。十几载变化无常,就似手中沙,追不得,握不住。
  还是这瑰丽的面孔,可风霜历尽。
  世人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人上人所换取得代价,终究不菲。
  伴着声声王上,陈怀亦是随礼叩首。他不知前路还会发生什么,只是一起走下总归是没错的。
  那人在高位处,声音朗朗。他说,世上再无陈国。
  陈怀浅笑,可他还说改陈为离。
  离,他们这大半生都在这个字上被作弄。讽刺,却足够让人清醒。
  “今日这冕冠真是重的要命。”元子烈揉着发顶,又拿起梳子一下又一下的拢着发丝。
  "就这么一天你都受不得,这日后天下的担子不得让你喘不过气?"陈怀从少年手中拿过木梳,接着元子烈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梳着。
  “你现在是什么都懂了,不再是我提点你,逼着你成长的时候了。”元子烈嗔了一句。
  这目光与语气看得听得陈怀心中痒痒,他凑唇至那人耳侧:"你平时说的我可没记住,我成长只是因为想要你。"
  “结果不还是被我要。”元子烈反手压下对方的脑袋。轻声细语。
  陈怀至这一下就被撩拨得燥热,颤颤巍巍的去解眼前人的腰带,可是或许是太过于紧张,手指颤抖得不稳。
  元子烈忍俊不禁,瞥见陈怀发红的耳廓。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容易害臊的男子,似乎对于情yu一窍不通。
  “怀郎想要怎么要?”勾着陈怀的脖颈,顺势将全身重量交托给他。
  过于合适的身体,带来极致的感官体验,或许是不满方才元子烈的轻视,陈怀不满足的要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看到女子没有力气,瘫软下身子。
  陈怀突然瞥见女子的小腹,还有他们还在一处的地方:“我前两天看了话本,讲得是女子为尊的世界,一切阴阳颠倒,甚至孩子都是男人来生。”
  见到女子疲惫的面色有了几分兴趣,陈怀接着说道:“倘若我也能给你生个孩子就好了。”
  元子烈先前就告诉过陈怀,他的身体因为服药怕是不能受孕生养。
  所以,元子烈嗤笑一声:“孩子不孩子,我一直是不在乎的。不过你要是能给我生孩子,我是怕的。”
  陈怀莞尔:“怎么怕了?男人生孩子,匪夷所思吧。”
  元子烈轻轻摇头,以自然随意的姿态,说出了让陈怀心悸的话:“生孩子就是场劫难,我这一生唯独看你顺眼至极,宁可无嗣,也不能无你。”
  几乎是话音才落,元子烈就见男人弓着背俯身紧紧拥着自己。
  埋在自己脖颈间湿润一片。
  啧,真是爱哭鬼。
  这么想着,手却轻柔的抚着男子的后背。
  “容迟…你才是我的劫难。我真的是在劫难逃…”
  与元子烈的无知者无畏不同,陈怀一直在恐惧,因为元子烈的优秀,因为自己的处境。
  就像是唱了一场戏,不知自己如今是戏中戏外。
  流连在戏中,终归克制着。
  幸好,从未错付。无论身心,无论岁月。
  少年两相得见成痴念,匆匆。十几载朝思暮想,弃胭脂,入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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