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朝臣不疾不徐道:“微臣斗胆说一句,皇上您非公主,安知公主的志向为何?”
一直沉默的姬昭时抬眸瞥了他一眼,松油脂的味道弥漫在她浅银色的软甲上,“本公主确实不喜欢这些,皇帝也已经把驻守西疆的差事交托给我了。其实要是听我的意见的话,百叶不是挺不错的?”
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这上位的都是什么人啊?这都是什么荒诞的事啊?
即使后来再有异议,也在这两位正主不咸不淡的气势里败下阵来。
不知多少人暗地里咬碎了一口牙,要是早知如此,当初拼了命也要试试尚前朝长公主姬曲直,总比现在这种哭笑不得的局面好。
更加要命的是,连清君侧都没有名头,毕竟太上皇姬无厌拢共就只生得这几个孩子,聪明人一早就听闻风声,道二皇子姬补绌已经变成个阉人,都人事不能,更谈不上能生育后代来。
造反更是没有由头,海清河晏,四海升平的局面下,哪里来的机会起兵坐拥为王啊?
没看唯一的异姓王只知道养花弄草,顺便还在和自己的姑爷扯头花嘛。
不过这扯的头花委实是有那么一点锋利。
比手臂还长的刀横贯在死不瞑目的三老爷身上,阿笙还来不及蹙眉就被旁边的谢涵秋遮住了眼,“没什么好看的,他自作自受。”
血色迤逦成河,打湿了鸣绿的裙裾一角,她简直想脱口而出一句乖乖:天啊,老丈人把自己的亲姑爷给砍死了。自己的亲爹都出气多、进气少,二小姐居然还在这么悠闲地品茗,真的没关系吗?
没直接昏厥过去,那就是鸣绿的最大进步。
鸣绿这是不知晓,一炷香的功夫前,谢三老爷还用小刀划破了谢涵秋柔嫩的脖颈,半胁半迫道:“再近一步,我就杀了这个野种。”
可不就是疯了?
多年筹划一朝成空,无论是自己费尽心思生下来的姬补绌骤然变成个去了根的天阉,还是自己设计谋杀嫡亲兄长一家的事情被翻出来,亦或是手握多年的权势被一朝夺去,都足以让他崩溃。
而他最后的筹码,祈华郡主居然还想和他和离。
离了异性藩王的丈人,他又要变回从前那个懦弱而人人可欺的庶子,就连仆从奴婢都能在他身上踩一脚。
不,或许还不如。
从前他还有温厚宽仁的大兄替他撑腰,还有慈爱可敬的嫡母与温柔美丽的嫂嫂,可是这些尽数被他给抹去痕迹,于是只剩下横刀于亲女的一柄冰凉小刀。
迎着谢涵秋厌恶冷淡的双眼和旁边儿子惊愕轻蔑的眼神,谢三老爷激灵灵打个突:这是自己的女儿吗?
用这般憎恨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真的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吗?
未必吧。姬无厌一个皇帝怕是都不知道自己的二皇子并非亲生,他又怎么可能保准这绵绵瓜瓞的福气真的是他本人的?祈华郡主可能也偷了人呢?
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为何她咬准了要和离,非得要自己写一封放妻书?
明明谢三老爷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他们三房好啊,为了能有一个更阔绰明媚的未来,有更宽宏广大的明天不是吗?
既然祈华郡主咬定了要分开,那必然是有鬼,不然一介女流哪来的这么大决心离开一段婚约呢?
不是他疑神疑鬼,可是梨九梨贵妃就是最好的例子。世人谁不知晓梨贵妃和姬无厌情投意合,甚至后者力排众议将其迎回宫中。可掉头来梨贵妃却和自己有了首尾,还生下了一个麟儿。
那祈华郡主会不会也做背叛自己的事情呢?
短兵相交时是思绪混乱的断层,谢三老爷并不曾发现自己的亲卫已经尽数倒下,而最后一个挣扎着抱住自己大腿想要用血肉为他尽绵薄之力的侍卫被一脚给蹬开。
就在谢三老爷哆哆嗦嗦颤抖着手中的短刀时,纷乱中一柄长剑刺出,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脑子里都在盘旋这个令他心里长满荆棘的问题。
谢涵秋,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孩子呢?
将锐利的长剑收回,别于腰际,祈华郡主的父亲微微露出个笑意:“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没关系。”阿笙和声婉转福身,谢三老爷在汩汩流着血,喉咙处发出嗬嗬的奇怪声响。
她定定地望了他涣散的瞳孔一眼,随即用发髻上插着的尖锐梳篦补上最后一刀。
血液是妆点眉心的华美花钿,生长出的纹路是罪念与欢愉,沿着柔嫩的脸颊延伸出洌滟的湖光秋色。
未曾谋面的父母和双桃绝望疯狂的眼,花锦含着泪抱痛纠结时口中无声道出的那就好,秋草前尘的往事是飞不过的纸鸢羽翼,蝉鸣再叫时崔姑母也不会温柔地抱住自己的肩膀唤她多吃些。
再不会有了。
这些都再不会有了。
所以说。
阿笙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甜温和:“是我该说一声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为了爽,别纠结细节!
第108章 结局
最近的王都当真是乱哄哄, 可谓是吵得乱的很。
从头至尾都坚定推拒谢涵秋的示好、一直都是人憎狗嫌的单身刘异曲先不说, 与谢家三老爷和离后带着二女头也不回地回娘家的祈华郡主也暂且不论, 力排众议登基成女皇的百叶之事也往后先放一放,当中最惹人注意的还是谢家大小姐谢洄笙的婚事。
是日,御赐下崔公子和谢小姐婚事的皇帝亲访。
挥退身旁的人, 百叶小声道:“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公子的吗?”
抛弃掉自己那位刘家小姐的未婚妻,结果转眼辛苦求娶的女郎还是刘家的义女。
这还就罢了, 偏生之前崔珩晏开满大江南北的“晟”家铺子也作为赔偿物交付予刘家, 结果兜兜转转又成了阿笙的陪嫁。
“他活该。”听了这话, 阿笙翻阅话本子的动作是波澜不惊,连眼睫轻颤的弧度都不曾有。
可不就是自作自受?
要是早在一开始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他们两个也不至于折腾这么久,连话本子都多看完三大筐。
不过,阿笙合上书本,若有所思地弯动起唇瓣, 如果那样的话, 也就不是矫情又小气偏要逞英雄的公子璜了。
就算是登基上位成女皇, 百叶也不曾改变之前的做派, 给自己倒了杯茶,再悠闲地捻起一块甜糕:“还是你这里好, 我想吃几块就吃几块, 在宫里可倒好,我最多动三筷子,那道菜就必然会被撤下去, 三个月里是别再想看到了。”
笑得不行,阿笙劝她:“这也是为皇帝你的安全着想,毕竟被人看出来喜好的话,小心会有小人作祟。”
“毒死我有什么好处?”奈何百叶不吃这套,苦水简直是溢出喉咙口,“继承姬将勤当皇后宠着吗?顺便还得陪他看日升日落、赏花弄草、溜猫逗狗。”
太可怜了,怎么会有这么凄凄惨惨的皇帝?
阿笙笑到眼泪都飚出来:“我听闻是因着他小的时候,是被公主姬昭时给一手带大。公主善骑射、慕弓箭,偏偏姬将勤志不在此,却被逼着不得不天天蹲马步。终于到他能做主的这一天,可不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就是你们把我骗上贼船的理由吗?”百叶幽幽地望过来,“当皇帝啊,也亏你们敢想。”
敢想不敢想的这种事情,其实不是很不重要,关键在于,现在不是已经成真了吗。
阿笙咳一声,偏转过头去,“你不要这么想,就当是正常的婚假之事。多好啊,公婆妯娌都去游山玩水,离得最近的那一位小姑子现下在西戎,还没有旁的滕妾之忧,你还可以养男宠。快乐,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你说我要是立法,女郎也可以蓄养男宠会怎样?”百叶弯起眼睛,把甜糕放下,拍拍手中的糕屑,“既然郎君辛苦,需得去花柳街找能歌善舞的花魁驱散心中烦忧,那女郎凭什么不可以和温柔小意的倌人谈话解闷呢?”
不顾对方瞠目结舌的神色,百叶嘿嘿一笑:“你从前想着的事情,我可都记得一清二楚呢。”
女郎也可以和男郞一样读书科举,有资格入阁拜相,武器高强者也能凭借着资深技艺获得赫赫功勋。
有放妻书,也可以有放夫书。
一辈子不婚嫁也不是使祖辈蒙羞的冤孽,不但减免滑稽的人头税,愿意收养寻不到亲眷的孩童还能轻徭薄赋。
不需要家有男人,女郎也可以继承家业撑起来一片蔚蓝色的天空。
即便是嫁了人,女子也不必一辈子囤于后院,可以经商磋谈事务,也可以游山玩水乘船远渡。
犯下奸污之罪的人罪不可恕,不得再用嫁娶的名头来遮掩。
侵犯稚童的罪宗,奉上孩童的媚上者与收下的局中人同罪。
这些律法听起来不为世所容,很难推举成功,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可现下是百叶大权在握,自然有能力推翻一切再重建。
毕竟,这是她的天下。
等到寒冬过去的时候,初春降临,适合嫁娶的良辰吉日也一早就圈定好。换言之,公子和阿笙的成昏日终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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