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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 (姑娘别哭)


  宴溪看了看她的手,在右手上有着箭羽一样的图腾,不动声色的对她说道:“我们想要一些吃食。”说罢顺手指了几样:“多包一些。”
  女子十分开心,足足装了一箩筐递给宴溪。宴溪也不问价,接过箩筐,从袖口掏出一块碎银子:“不必找。”
  女子十分感激,把银子塞到腰间。
  “我们这几日住在紫贝,想找个想到。这位阿姐看是否可以让您的儿子每日带我们走走?”宴溪突然这样开口问她。
  那女子显然十分惊讶,看了看远处,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里是十两银子,有劳。”宴溪自袖中拿出银子,放到她的摊位上而后看着她。那女子又下意识看向远方,而后点点头。
  宴溪道了句多谢,蹲下身来问那男孩:“你叫什么?”
  “阿鱼。”春归听到男孩发出这样的音。
  “那阿鱼带我们随便走走?”宴溪摸了摸他的脑袋,他说话声音极轻,生怕吓到他一般。阿鱼的阿买看着宴溪,对阿鱼说道:“去吧!”说完又看了看春归,她还没见过生的这样白净的女子,那样好看,难免多看两眼。又向远处看了看,春归顺着她的眼神望去,一片破碎的衣角闪进了树后。她拉了拉宴溪的手:“那我们便走罢!”
  “好。”宴溪朝阿鱼的阿买点点头,牵着春归的手走出了鱼市。
  阿鱼在身后跟着他们,耷拉着脑袋,与刚刚为他们带路之时完全两种神态,似乎有心事一般。春归变戏法一样从袖中掏出一小块糖果,那糖果也是三小姐为她带的零嘴,在阿鱼面前假意舔了一下:“哇,好甜。可有人想吃?”
  阿鱼终归是孩子,不论刚刚有多低落,这会儿都被那块糖果吸引了。本就大的眼睛这会儿睁的更大,盯着春归手中的糖果。
  “阿鱼笑一个,就给你吃。”春归朝他做了个鬼脸,逗的阿鱼笑出了声。春归趁着他笑,把糖果塞进他口中。一股香甜在阿鱼口中蔓延,他开心的跳了跳。
  “你这袖子里还有什么?还有这腰间?给我看看?”春归总是变戏法儿一样的变出东西来,然而她的腰间和袖口又看不出异常。
  “不给你看。”春归大笑了一声,拉着阿鱼跑了。
  宴溪回头看到严寒已经赶上了他们,低声对严寒说:“去查一下刚刚鱼市的人。”
  严寒点点头,走了。
  穆家军在琼州也有探子,是多年前穆老将军来这里布下的,宴溪走之前他将宴溪拉到书房中,交给宴溪一个密册。宴溪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用上了那本册子。刚刚在鱼市,阿鱼的阿买总是下意识看一个方向,显然是被人监视着。宴溪不动声色看过去,一个黝黑的瘦高个男子,满脸凶相。但看春归之时又有几分下作。
  阿买手上的图腾宴溪曾在父亲的画册上见过。琼州一带,男子去做海匪前会在妻子的身上纹这样的图腾,一般人看到这样的图腾都会对海匪的妻子敬而远之。这样就不大会与旁的男子私通了。鱼市上有几个女子身上有这样的图腾,宴溪不觉奇怪,琼州匪患闹的这样凶,紫贝自然也不例外。
  这样想着追上正在说话的春归和阿鱼。阿鱼不会说齐语,但他会比划,比划之时手舞足蹈,春归费劲儿的听着,边听边猜,竟也听懂了□□分。二人就这样鸡同鸭讲的一路说话,春归倒是爱与阿鱼在一起,二人很快就打成一片。
  在他们身后很远的地方,一道寒光一直追着他们。落在宴溪身上是凶恶,落在春归身上是痴迷。
  宴溪不动声色的挡在春归身后,才进琼州地界就被人盯上了,来势汹汹,充满杀气。多年征战令宴溪对这种杀气极其敏感,好在严寒追随他许久,他一个细微的眼神他便懂了。
  走了许久后,宴溪抹了抹脑门的汗,对春归说道:“这会儿烈日当头,咱们会营帐歇息吧?”
  “嗯嗯好。”春归蹲下身去阿鱼告别:“明日我再去找你,或者你来找我。我就住在海边的营帐里。”说罢又从袖口掏出几块糖果塞到阿鱼手中。
  “这样喜欢娃娃,不如早点过门为我生几个如何?”宴溪攥着她的手,周围的杀气如影随形,他的手环过春归的肩膀,状似亲昵。
  春归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问他:“怎么?我的大将军这会儿倒是怕了。有你在身边,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
  “你看到了?”宴溪有些诧异,用力捏了捏春归的脸。
  “看到了,一个色胚。”
  “不叫你来你非要来,这回可倒好,被贼人盯上了。”
  “你倒是不必担心我,我与贼人,到底谁歹毒还说不定!”


第107章 花无百日红(三)
  京城的百姓大概有十几二十年没见过这样告御状的。
  三十余人在宫门口一字排开的跪着, 齐声喊冤, 那喊声震破了京城的天。他们的喊冤声也不同, 类似于一种号子, 甚至还有调子。百姓把他们围的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把眼睛睁大,等着看热闹一般, 明明是三月, 生生围堵出了六月的燥热。
  陈卿跪在最前头, 他仰头喊冤之时,脖颈上突出了一根青筋,黑脸憋的发红,眼睛紧紧盯着宫门。穆老将军叮嘱过, 告御状要有理有据, 不急不躁;不与任何无关人等闲谈,只管喊号子;不得冲撞任何人, 否则留不下命到御前。
  穆府的家丁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 生怕出了什么乱子。这趟浑水宴溪少爷不仅自己趟, 还把人送到了穆府, 这会儿恐怕京城的大人们就已经知晓这些人背后之人了。
  宫门开了, 十几个侍卫走了出来,统领大声喝道:“来者何人?!为何在宫门口喧哗!!!”
  “草民琼州陈卿,率琼州百余名百姓前来告御状!”
  “状告何人?何罪名?”
  “状告琼州知府魏岚与太傅宋之舟,官匪勾结!”
  “.……………”安静的百姓忽然起了一阵嘈杂声,琼州知府他们没见过, 但太傅可是见过的。京城里谁不知太傅横行?眼下这御状一开口,告的竟是太傅!人群中一个人转身便跑,这些日子一点风声没听到,今儿突然起了这样一阵风,告的竟是自己的主子!京城的天要变了!!!
  三小姐站在人群中,听到宋之舟三个字,心内咯噔一声。春风吹动了她的面纱,她随着风缓缓走出人群。
  陈卿他们被带进了宫,宫门关上了,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到了夜里,一队骑兵身着紧身夜行衣从宫门飞速闪出,趁着夜色疾驰而去。
  紧接着,文华帝的轿子出了宫,晃晃悠悠上了街,最终停在穆府门前。
  穆府的府门吱吱呀呀开了,穆府的人跪了一地。文华帝道了句:“起来吧!”便直奔穆老将军的书房。
  上一次来这个书房还是他登基之时,而今,三十多年过去了,穆老将军从二十多岁英挺壮年到而今花甲之年鬓边白发,自己也从十几岁少年郎到了知天命之年。想来岁月并未放过谁。
  二人在书房中静坐良久,文华帝才从袖中缓缓掏出一个布袋,里面是裹着几层布,一层层摊开,一块举世无双的玉镯在出现在眼前。穆老将军吃惊的看着文华帝:“这…”
  “可还记得??”文华帝问他。
  穆老将军抖着手拿起那个镯子,眼睛慢慢濡湿:“皇上是在哪里找到的…”
  “前两年不知怎的,做了个梦。梦到了这个镯子,就捡起了那个念头派人去找..那些日子侍卫总是拿着不同的镯子递到朕面前,然而那都不是这个镯子。直至朕以为永远找不见要把人撤回来之时,看到了它…是在一个当铺里,从极远之地辗转十几手到了京城…”
  “皇上可查到了????”
  文华帝点点头又摇摇头:“时过境迁,线索短的差不多。辗转十几手,不定在哪个环节就出了错。好在而今,快要查明了。”
  穆老将军握着那个镯子,良久,才将它递还给文华帝。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文华帝才开口说道:“告御状的人,是爱将送来的吧?”
  穆老将军点头:“是。宴溪在去琼州的途中遇到了这群人,派人送了回来。穆家这些年只管打仗不管朝政,顶多就是宴溪在早朝上与那些大人们较真。可是这些人是撞到了我们面前,不管他们告的是谁,臣都要插这一脚。坐视不理,不是穆家人所为。”穆老将军一字一句对皇上解释,他知晓皇上不喜穆家人参与朝政,也政事因着穆家人置身事外,这些年才得以在朝堂之上立住脚。
  “朕只是有些为难..这御状告的证据确凿,若是坐视不理,朕良心上过不去,若是真的斩了太傅,丞相的势力会迅速布满朝堂。朕举步维艰。”文华帝这些年一直让他们互相制衡,自己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廷局势安稳,百姓才会太平。
  伴君多年,穆老将军深知皇上已打定了主意,他来这里,无非是要穆家支持他。起身为皇上倒一杯茶,二人只饮茶不说话,几十年君臣之间的默契此刻尽显。待喝过三泡茶后,文华帝站起身,朝穆老将军摆摆手,转身走了。
  文华帝的轿子离了穆府,慢悠悠抬向永安河。深夜的永安河,此时已是万籁俱寂。只余河边几盏灯笼在微风中轻摇。京城人都道白日的永安河好,河边亭台楼阁倒映水中,人群往来穿梭如织;京城人也道傍晚的永安河好,华灯初上人间烟火。但文华帝还未登基前,就喜欢这深夜的永安河。那时他在宫外立了宅子,深夜便往这河边一走一坐,听听水声,看看星星,一宿快的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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